千里之外,一直海东青划破长空,落在了元壹的肩头。
而元壹见此一拉缰绳,那原本正在飞奔的骏马便当即停了下来。
他身边的苍梧止,俊眉一皱,宛如神只的面上多了一抹深沉,一拉缰绳停了下来,等着身边的元壹开口禀报。
元壹迅速的将海东青脚上的信件打开一看,一目十行,面色骤变。
“发生了何事?”
莫不是自己猜刚离开没多久,解伊人那小子就又出事了?
“君上,元肆传信来说,摄政王殿下将私自将皇陵打开,而且还开了太上皇的纯宜皇后的凤棺。”
苍梧止闻言,那双鎏金色的瞳孔之中满是诧异。
他与百里无峥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也清楚百里无峥深爱的那个女子,也就是百里庆的纯宜皇后,这个纯宜皇后生前只是百里庆的一个妃子,入宫不到一个月就被百里曜的母妃暗害而是,百里庆为了追念她,才将她追封为纯宜皇后的。
只是,苍梧止不明白,既然百里无峥那么爱那个女子,为何还要在这个女子离世之后,去她的陵寝骚扰。
想着,苍梧止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本君还以为又是解伊人出事了。”
一听这话,元壹嘴角一抽,第一次觉得自家君上原来还可以这么狗的。
“君上,还需行至半夜,到了晚上,应该就能够抵达北临长安城了,咱们私自前来,是否应当递交文书,告知北临皇一声?”
苍梧止不以为意,那雪白色的袖袍之下的素手紧握成拳,“当日北时倾前来东越将解伊人掳走之时,本君怎么不见他事先递交文书告知?”
元壹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家君上就喜欢一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说,北时倾目中无人,君上便是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瞧瞧的。
紧接着,苍梧止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直接就朝着山下的北临长安城而去,一时间尘土飞扬。
元壹见状,迅速的跟上前去。
……
“殿下?”
解伊人小心翼翼上前,更是担心那坐在地上的百里无峥会不会突然之间出手杀了自己。
她的脚步很轻,但是缺还惊到了百里无峥,而百里无峥听出了解伊人的声音,却不予理会。
“摄政王殿下恕罪,下官奉皇上之命将您捉拿回京。”
解伊人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恭敬,真是叫百里无峥听的有些不太自在了。
“你看见里吗?”
百里无峥忽的开口,那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听的话,还真的有些听不出来,毕竟百里无峥也是有些时日未曾饮食了,虚弱也是正常。
解伊人一时间还有些不清楚百里无峥言下之意,但是她扫了一眼那开着帝王凤棺之时,她就明白了百里无峥的意思。
“我看见了。”解伊人如是说道:“此事定有蹊跷,说不定纯宜皇后当年根本就没死呢?如若真是如此,摄政王殿下应该开心才是啊。”
她其实也并不是很像安慰百里无峥,可是,就在她刚一进来看见百里无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觉得,或许平日里看见的百里无峥并不是他真正的样子。
她有生之年竟能够看见百里无峥这幅样子,也算是够她拿来当一辈子的笑柄了。
百里无峥听了解伊人的话,却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很是荒凉,就好似被人抛弃了一般,就好似……他的心已经碎了一般。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当年她做梦都想着离开皇宫,离开东越。她终于是做到了,为此,她还欺骗了所有人。她宁愿独自离开,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她还幸存于世。”
“额……”
解伊人也想要开口安慰来着,但是百里无峥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她怎么安慰?
纯宜皇后对他没有感情,所以就是离开了,也不愿意告诉他,宁可让大家都觉得,是她死了。
“照摄政王殿下这么说,还真的是希望纯宜皇后不在人世了?”解伊人反问道,“下官虽不曾见过纯宜皇后,但也听说过,纯宜皇后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即能让太上皇与摄政王殿下您都为其倾倒,必然不俗。纯宜皇后不喜宫廷纷争,如是将她强行留在东越皇宫,岂不是让她生不如死?难道摄政王殿下对纯宜皇后的爱,便是让她生不如死吗?”
百里无峥不语,只在心里细细的寻思着解伊人方才的话,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
终而,百里无峥将自己的空洞的目光放到了解伊人的身上,紧紧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你与她长得很像。”
解伊人不以为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之人多了去了。”
百里无峥却大谬不然,很是虚弱的站起身,早解伊人犹豫的目光之下走到了解伊人的跟前,伸手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块玉佩递给了解伊人,问道,“此物可是你丢失的?”
解伊人直言不讳,“是。”
她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了,也忘了自己究竟是将此物丢在了哪里。所以她还特意让解淑人在皇宫里帮她找一找,但是这些天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所以,她看见自己的东西在百里无峥的手里,想着许是被他捡走了。
解伊人正准备伸手去拿,百里无峥却又收了回去,那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我母亲留给我的。”她如实的说道。
“那你可知你母亲叫什么?”他那双黑曜般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等着面前之人的回答。
“我不知,年幼之时母亲便离世了,我由旁人抚养长大。”她这话也算是事实了,只是没有告诉百里无峥,是顾长熙将自己给抚养成人的。
百里无峥有些不可置信,低头扫着自己手中的这块玉佩,幽幽的开口对着身边的解伊人说道。
“你可知道,十八年前,我见过这块玉佩,这块玉佩乃是漫姐姐随身携带之物,可是如今你却说你是母亲留给你的,难不成……”
难不成解伊人是当年蔚漫儿与百里庆的儿子吗?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他之前有派人调查过解伊人,所以她也清楚解伊人的生辰,这么一算,倒是真的像是蔚漫儿入宫的那个月怀上的。
而站在一边的解伊人更是瞪目欲裂,显然是被百里无峥方才的那句话给吓到了。
“殿下还是别说笑了,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儿子,我母亲只是普通人,这天底下长得一样的玉佩多了去了,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一定是您记错了。”
“不可能。”所有关于他蔚漫儿的事情,他都绝对不会忘记的。
莫更曾说,百里无峥对蔚漫儿的感情,只是年少时的轻狂,可是有多少的年少轻狂,会让一个人过了这么多人还依旧记忆犹新?
他很确定,这东西确实是蔚漫儿的。
见百里无峥一脸的肯定,解伊人一时间哑口无言了,可是之前,顾长熙告诉她,她是西丘人,她的父母都是被东越皇室害死的。
她相信,从小疼爱她的师父是绝对不可能会欺骗她的。
可是百里无峥这般决绝,他也不可能会拿纯宜皇后的事情来说谎的。
而眼下,解伊人的头脑更是有些乱了,如若百里无峥没有说谎欺骗自己的话,那么便是顾长熙说谎了。
而让解伊人更为担心的事情却是,她……或许是百里庆的女儿,可是她却一直在为西丘卖命,在为顾长熙卖命,甚至还多次想要杀了百里庆。
后面的事情,她几乎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呆呆的站在一边发愣。
“今日之事,本王不会告知旁人,这玉佩若是你的,便还于你。”百里无峥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玉佩放到了解伊人的手里。
他面上冷着,但他的心里却已经很是确信,自己面前的这个解伊人,一定就是蔚漫儿的儿子,如若不然,这玉佩不会在他手里,而他,也绝对不会与蔚漫儿长得那般相似。
只是,他是很难接受……
……
夜幕降临之际,苍梧止与元壹终于是踏入了北临长安之内。
傍晚时分,长安城内外已然灯火通明,风悠悠的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喧闹着。
北临是有宵禁的,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京城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苍梧止与元壹进入长安城之时已经是酉时了,街上的行人们就准备要回家去了。
所以,他们俩这个时候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进入客栈之后,元壹更是不停的在心里抱怨,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北临这边就宵禁了呢,真是没趣。
到了戌时,北临的宵禁已经开始了,所以这街道上的行人寥若晨星。
苍梧止知道,自己该出门了……
北临皇宫之内。
御书房内格外明亮,烛火燃烧,影影绰绰之下,那身着紫金色龙袍的男子正坐在龙案上看大臣们呈上来的奏疏。
一个女子站在龙案旁边,细心的为他磨墨。
“唉……”
只听见北时倾长叹了一声,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梦疏锦的面上便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色。
“陛下,怎么了?”
她每夜都会来御书房陪他批阅奏折,少有见他这般模样,倒像是惹了什么大事一般。
“苍梧止来了。”
北时倾无奈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手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梦疏锦,这份奏疏是窦洵启呈上来的。
梦疏锦一目十行,放下了手中的奏疏,那双杏目之内多了一抹深沉。
“陛下,或许苍梧止来,就是冲着落雪无痕的,不如就将这落雪无痕给他?”
这落雪无痕本来就是要拿来给淑妃治病用的,但到底淑妃对于北时倾来说只是一个妃子而已,在他的心里,也根本就没有多在乎这么一个人,为了一个妃子得罪了苍梧止,那可真是得不尝试了。
北时倾闻言,那双黑褐色的眼眸深邃了几分,一根青葱玉指不停的敲打着龙案。
了解北时倾的人就知道,他这样的动作一出,就必须是在思考问题了。
梦疏锦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北时倾思考个结果来。
“这落雪无痕,苍梧止要拿来做什么?一棵草而已,若是苍梧止不愿相让,那便除了他。”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少有的狠戾,想来是难以让他改变这个决定了。
“陛下,苍梧止没那么好惹,不就是一棵草嘛,他要的话,便给他就是了。”梦疏锦对于北时倾的决定有些不满了,但她只能进言,到底是不能改变北时倾的决定。
“苍梧止孤身前来,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
北时倾的话就直接表明了他的决心。
想当初,苍梧止年幼之时,便潜入西丘,导致西丘国灭,如今此人更是为世人所敬仰,在世人眼中,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在东越一日,他们北临想要逐鹿天下便多了一道屏障,他北时倾断然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所以,苍梧止必须死。
“既然陛下已然下了决定,那么微臣也不好劝谏,陛下当知道,万事小心为妙,臣告退。”
她第一次与北时倾不欢而散,没想到,竟是因为苍梧止,甚至也可以说是因为淑妃,因为北重烨……
梦疏锦出了御书房之后,那双盈盈的杏目之中,生起了浓厚的杀意。
不是对别人的,仅仅只是对北重烨的。
梦疏锦一走,这御书房内边只剩下北时倾一个人了,他不喜欢自己批阅奏折的时候身后有旁人,除了梦疏锦。
正在此时,御书房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风吹草动,北时倾那黑褐色的寒眸微眯,不甚在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勾唇笑了笑,扬唇开口。
“朕竟不知,名满天下的苍梧君,非但喜欢不请自来,而且还喜欢躲躲藏藏的。”
话音落下,御书房的门便开了,一个白衣男子踏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