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源初睁开了眼睛, 从睡眠中被唤醒。她走出了用来进行灵子转移的“筐体”,再度面对眼前这座充满科技感的建筑。
“玛修。”
看到旁边的舱门被打开,源初将手伸了过去。
“是, 是的!我是玛修·基列莱特, 我们回来了, 前辈!”
小姑娘立刻给出回应,她握住了那只手, 走了出来, 明朗的笑容毫无阴霾。
“欢迎回来!”
在那场爆炸中幸存的迦勒底职员们围了过来, “源初、玛修!干得不错!漂亮的修复了特异点呢。”
源初挨个看了过去,挑了挑眉毛, 笑容张扬,理所当然地说:“嗯, 我们回来了。”
“你们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罗曼医生终于放下心来, 他拿着笔记本过来准备记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对特异点自主进行灵子转移这还是第一次,有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出来,我们会及时做相应调整的。”
“完全没有。”源初活动了一下手脚, 满意地点头,轻描淡写地说:“感觉还能再暴打那群傻子一百年。”
罗曼:“……咳,辛苦了。既然如此, 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而且恩奇都先生的房间也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嗯?不用哦,我跟着master就好啦。”恩奇都笑容灿烂, 语气轻快地说:“我是她的兵器, 该如何运用都由她决定哦。”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源初。
“随便。”源初确实有些累了, 一旦脱离那个环境,疲倦感立刻压住了身躯,她又扫视了一眼另外四十几位御主被冰封起来的舱体,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走远了,“那种事怎样都行,你们自己安排吧。”
“……这样吗,那我知道了哦。”
“前辈,我们一起走吧。”
“好。”
两位小姑娘肩并着肩,一起回了房间休息,闯过了第一个特异点还不算什么,后面还有六个世界在等待着她们前往。
“对了,恩奇都先生,你们之间的主从契约也需要调整一下,之前的召唤有点问题,让你没能在迦勒底现界……”一说到这个问题,罗曼就有点头大,明明召唤顺序和阵法完全没有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源初的魔力现在还不太够用,调整之后用迦勒底的电力来供应你就再好不过了。”
“我明白了。”在被转移到世界外侧、堪称岁月漫长的英灵座上,恩奇都当然也曾现界过,不过那些召唤方式和迦勒底的方法似乎有着微妙的区别,“嗯,该说是令人惊讶还是什么呢,迦勒底的召唤系统可真有趣啊。”
“哎呀,哪里哪里。”罗曼摸着头笑了起来,“不过是恩奇都先生这样通情达理的从者还真好呢。”
不不不,罗曼医生你放心的太早了,在特异点里面最放纵御主任性妄为的就是他啊啊啊!!
迦勒底的职员们听到他这么说,脸色顿时扭曲了起来。
这明明也是个危险人物好吗!
“直接称呼恩奇都就好,罗曼医生——我听master是这样称呼你的吧。”
“是的……”
两个人边说边走,罗曼将恩奇都带到了达芬奇面前,万能之人愉快地接手了这项工作。
在将剩余的事情处理完以后,迦勒底仅存的二十名工作人员聚到了一起。御主的归来少不了他们的支持,这次胜利是迦勒底全体员工努力的成果。
“……庆祝会?”
源初看了看厨房与大厅里这简陋的彩带与横幅,有点儿惊讶。
“毕竟大家紧张了很久,偶尔放松下精神也不错嘛。”达芬奇笑着说,“还有,恩奇都先生的魔力契约已经检测完毕,能够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留在迦勒底了。”
“……唔,行吧。”
源初不置可否,有特殊力量的世界,她总是会玩的很开心,浪的很快乐,也因此显得格外宽容。
真是不可思议,几天前还显得如此不近人情的家伙,身上竟然染了烟火气啊。
源初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抄着手慢慢溜达到厨房准备觅食,顺便看看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她这个女人,不管轮回了多少世,永远只会烧烤,根本点不亮一丁点家政技巧,所以只能压榨别人给她做饭吃,让她自己动手做饭,怕不是要比生吞弹药还要难上一百倍。
“前辈,吃这个吗?”
小姑娘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三明治,打算投喂御主。
“我不挑食。”源初把它接过来塞进嘴里,满意地说:“味道不错嘛。”
“是的呢!”
“看这里看这里~”达芬奇趁机举起相机拍照,恩奇都好奇地走了过去,两个人进行了友好的交流,恩奇都不时发出了惊叹声,在那之后过了不久,神造之子堪称飞快地学会用摄像头开始各种角度的拍摄了。
“……够了吧,恩奇都。”源初无语地看着他,虽然她没什么意见,不过也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因为真的很有趣嘛。”
恩奇都终于学会适可而止,他笑眯眯地翻看着自己相机里的照片,基本上是各种角度的源初,和各种各样的迦勒底。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来合照吧!”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如此提议,决定拍摄一张全员的照片留作纪念。
这是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第一次修复特异点,也理应值得庆祝。
毕竟人理一旦燃烧殆尽,所有人都不会再拥有未来,更别提还会再次拥有这样的时光了。
源初没有拒绝,难得老实的陪同着这些职员吃了块蛋糕,喝了点果汁,任由他们闹了一晚上。
她路过中央管制室的时候,看到迦勒底亚斯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旧燃烧着鲜艳的光。
从者在她身边解除了灵体化。
“master。”
“怎么了?”
“你的改变真是让人感到开心。”
“……啧,废话太多了。”
改变?
或许是吧。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时间还是她。
源初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似乎是感到劳累了一般,安心地陷入了深沉的梦境当中。
“……哦呀?”
脸上挂着可疑的清爽微笑,有着虹色长发的男人——梅林,有些惊讶地看着沉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神色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他不由抬手为对方施加了辅助安眠的魔术。
那么就做个好梦吧,阿莉克希雅。
这里是乐园之庭,幽闭着某个魔术师的牢房。
正在此时,这座世界的尽头之塔内,传递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未免有点过分了哦,梅林大哥哥。”那道女声似乎是在抱怨,“怎么可以随便抢夺我的阿莉克希雅。”
梅林大哥哥一脸无辜,状似非常苦恼,“冤枉啊,这还真是相当严厉的指控呢,梅林小姐姐,我可没有故意找上门哦。”
随着迦勒底灵子转移的成功,将源初送回了那座岛屿,原本断裂的“缘”,又重新延续了。
梅林小姐姐可疑的沉默了。
她千辛万苦地顺着找过来,只不过是想要送阿莉一夜安眠而已,谁知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还有人先行一步,直接抢走了她连接的梦境。
可恶,真是有够让人感到不爽的呢。
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到罗玛尼·阿基曼,就立刻揭穿这个人魔法☆梅莉的马甲!!
她梅林小姐姐可是很记仇的哦!
在源初一无所知的经历过一夜好眠、休息够了以后,她就被找上门的达芬奇给拉走了。
“嗯?想给我做一套战斗服吗?可以啊。”
在涉及到战斗相关的这种事情上,源初一直都无比配合,她跟着进入了达芬奇的魔术工房进行量体测试。
“因为你很重要啊,源初。”达芬奇摆出一脸优雅又神秘的笑容,“毕竟你架接着迦勒底和特异点相连通的桥梁,御主的存在也是从者现世的必要条件——更何况,这也是为了让你避免无意义的负伤,如果魔术礼装能够承载更加激烈的战斗,你也更省心不是吗。”
源初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我说,你这孩子,也过于不会珍惜自己了吧?”
哪怕达芬奇对于源初无意间表露出的、过去的经历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要面对眼前这样的一副身躯,还是感到非常震撼。
这绝对不会是一位少女会选择的生活方式。
“就这伤痕而言,是不能称之为美丽的哦,小姑娘。好歹学会爱护自己的身体一些,如何?”
爱美是万能之人的天性,他无法容忍这纵横交错的伤疤停留在身体表面,但是却也明白,这正是面前之人的魅力所在,也是构成她一路抵达这里的明证。
“你在说什么呢,你究竟对我这样的软妹有什么误解?”源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开口,“别以为你是女孩子我就不打你了。”
达芬奇:“……”
等等,这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迟钝?
虽然他这个外表是蒙娜丽莎,但是……她听到莱昂纳多·达·芬奇这个名字,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他可是超越时代的、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万能的天才啊!
——性别为男。
划重点。
算了,源初她最好还是别知道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怕不是也要挨一顿毒打。
于是达芬奇继续保持着他那堪比世界名画的微笑。
“因为要给你做的是比较贴身的衣物,这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会有所妨碍,所以——”
“啊,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源初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她对于战斗以外的任何事物,忍耐槽都很低来着。
“前辈,你也在啊。”
玛修抱着毛巾,有些意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没想到会和源初在公共浴室里相遇。
“哟,玛修。”
被达芬奇折腾了半天的源初趴在池壁边,随意地对自己的后辈挥了挥手,她打了个哈欠,室内过于温暖,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要一起吗?”
面对源初的邀请,玛修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
在蒸腾着水汽的浴室里,她目睹了对方裸露的肩背上出现的伤痕。
它留存的年月似乎已经很久了,哪怕达芬奇用魔术将之祛除,光滑的皮肤上也仍旧留存下了泛白与扭曲的印记,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那绝对无法称之为美丽,但是在映入到玛修眼里,却只留下心疼与担忧。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她如此拼命。
“前辈,以前是哪里人呢?”
玛修蹭到她身边,鼓起勇气,小小声的问。
因为她也不确定,源初是否介意被他人提及往事。
源初也确实有些惊讶,这个问题啊……她一瞬间又回想起了特别久远的记忆,还有,自己的祖国。
在她死去之时,他还身处战乱,但无数的世界线里,无论有没有她出现,他都顽强地站了起来。
现在的她拥有的是最初的身体,她是源初,她是人类,她是那个非人存在的子民与妹妹。
“中国。”
她说。
“我是中国人。”
“虽然我没有见过,但那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国家吧?”玛修松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双膝,透过朦胧的水汽微笑着看向她,此刻的她,不是什么勇敢的战士,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因为,前辈的表情很温柔啊。”
温柔吗?
源初不置可否,坦然地说:“嗯,的确很美丽。”
那是叫人一想起来,就会感到温暖的存在。
那家伙曾经强行给过她一个表字——“溯之”,是希望源初能够偶尔回首往事,变得稍微轻松一些。以往源初没有余裕去满足他,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成为最初的自己,那便偶尔如他所愿好了。
“玛修呢?”源初竟然会主动关心别人,这令她自己也感到非常惊讶,不过无妨,她就是她,是永远不会变的。
“你是哪国人?”
“哎?我吗?因为我是人造人,所以从来没有出过迦勒底,特异点f是第一次呢。”
源初的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怒气。
人类是无法在生前成为英灵或者从者的,玛修的情况极为特殊。
她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极为残酷的事实。
“……前辈,在为了我生气吗?”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源初也有些生自己的气,作为前辈来说,实在太失格了。
“我很高兴,前辈!”
“……”
源初皱起眉毛,扭过头看向她。
“因为啊,前辈的眼睛里,确实映入了我的存在呢。”
在此之前,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映照不进去,世界在她眼底,什么都不是。
但是,她现在会主动与玛修交心了,那真是太好了。
“说什么蠢话呢,你。”源初的怒气被这孩子打散了,面对玛修的笑脸,她百般无奈地交叉起双臂,实在对这样的女孩子感到无可奈何。
源初可以对任何敌人都冷酷无情,却唯独无法彻底抵御来自他人的善意。
“前辈要擦背吗?”
玛修举起了手。
“不用了,你快洗吧,水温有点凉了。”
玛修点了点头,看着御主从水里站起身,盘起的黑色长发被蒸腾的水汽濡湿,泛红的肌理布满了一道道旧日的伤痕。
虽然在朦胧的水雾下看不真切,但是她的胸前、腹部、手臂、肩颈、背上,甚至于腿脚,几乎没有一处曾经完好过。
亚从者抿起了嘴唇,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地保护好前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