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趁着寒冷的雪夜驶离北疆。
马车很破旧,是北疆主人拉奴隶的。
而赶车的人也很粗鲁,一路上骂骂咧咧,似乎是在埋怨这段路程的艰辛。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尽责的挥舞着鞭子将马车赶到了玉林关。
这是北疆的另一端,连接着天山,这里有一片无主之地,跟边城一样,百姓当家做主,自立为王。
但在这里说话做主的是一个商人,所以你要在这里行事
到了目的地,男人掀开车帘,露出里面女人虚弱的脸色,苍白无血色,似乎只剩下一口气。
“喏,到了,在这里,绝对没人找得到你!”
乔南透过掀开的车帘往外看,现在夜色朦胧,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竟然都没看到城门。
“为何没有城门?”
“嗨,谁知道那金大牙怎么想的,说是什么互通有无,本来这有城墙的,硬生生的叫他给让人拆了,连门都没有留,就立了块石碑!喏,就是那里!”
男人说着,指了指前方被黄沙掩埋的半块石碑,那上面隐约有写着宋城两个字。
“宋城……为何姓宋?”
“因为这里以前是个小国,后来被几个大国打得只剩下一块地方了,就从国改为了城,我说你问了那么多,你到底下不下车,这天都大黑了,我还想去喝两壶花酒呢!”
乔南虽然气色虚弱,但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是很犀利,扫过去一眼,男人就讪讪的笑了,做出请的手势。
“请下车?”
乔南这才慢悠悠起身,从马车上下来,从始至终,她都抚摸着小腹。
男人几乎是立刻,扬鞭策马驶离,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
乔南冷漠的目送车影驶入灯火阑珊的街道。
人群熙熙攘攘,一点没有因为夜晚而冷清,若不是被告知这里真是个城镇,乔南都以为这只是个夜市。
她拖着软绵的身体往里走,下腹的疼痛感加剧。
使得她在走了十步之后,就支撑不住,单膝跪到在地。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却没有一人上前关怀。
乔南余光环顾四周,住宿的地方还有段距离,而最近的医馆似乎更远了。
依她现在的情况,能爬到客栈就不错了。
“难不成我要横尸荒野了?”
乔南自嘲的笑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被人抱了起来,她惊愕的抬头看,就看到一张久违又熟悉的脸。
“安……安意之?!你怎么……怎么……”
“怎么都结巴了?很高兴?”
安意之露出欠打的笑容,乔南眼眸里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我以为咱俩的缘分早就结束了,没想到……到哪都能遇见你。”
“咱俩的缘分上辈子就定下了,你就认命吧!”
安意之抱着女人向医馆走去,身后斜长的影子在皎洁的明月下,越发清晰而挺拔。
到了医馆,安意之就着急的叫来大夫。
宋城的医馆是不打烊的,夜班会有人值守,所以大夫来看了乔南的伤势后,整个人愁容满面。
乔南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夫,请你明说!”
中年男人摸了摸山羊胡,沉声道:“这位夫人,我就直说了,你腹中的胎儿……”
“是不是保不住了?”对方还没说完,乔南就接过去。
大夫没否认,继续说:“若是你吃得苦,也能保得住,只是得付出一些代价!”
“你说!任何代价我都可以!只要能保住我孩子!”乔南激动的抓住男人的手。
奇怪的是,男人是悬壶救世的医生,面对这伟大的母爱精神,却没有一点动容、怜悯。
安意之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
“在宋城,一切都可以办到,只是你想要什么,就必须付出等价的东西,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若将你的孩子视为比生命还重要,那你就要拿出和生命等价的东西!”中年男人深邃的目光凝望着乔南。
乔南先是一愣,随即眼眸一凝。
“你要我的命?”
“准确的来说,我要保住你孩子命的东西!”
“保住我孩子命的东西……”乔南喃喃自语,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安意之作为旁人倒是听清楚了,埋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大巫师!”
仅仅三个字,乔南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对方不晓得她的身份,但她从那山洞里九死一生逃出来,并能保住孩子,可不就是那巫幡的功劳嘛!
可红姬说过,巫幡有灵性,终生跟随主人,自己若是弃了它,它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报复?
说到底,乔南对这巫幡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做不成大巫师了,巫幡还是属于自己,陪自己经历了生死,怎么能说给就给人家呢。
“如若我拿不出这等价的东西,大夫是不是就不愿意救我的孩子了?”乔南冰冷的目光对上男人。
男人点头:“是!我只要那东西,夫人若愿意给,我就救夫人的孩子!”
他态度很强硬,已经看出来这巫幡的能力了。
乔南看他不退让,自己也是个犟脾气,干脆让安意之抱自己走,这孩子大不了不要了!
“反正这孩子也没爹可认,没了更好的!”她这句话就当安慰自己。
男人没想到她如此刚,难道刚才的伟大母爱都是假的?
就这样,他眼睁睁的目送乔南被人抱走,中途还抱有一丝幻想她会回来求自己。
然而……一盏茶过去了,两人早就没影了!
“你刚说那话真的假的?”安意之低头问怀中的女人,只见她紧闭双目,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真的,我不想再被人绑着了,来人世间走一遭本来就很痛苦,我都受不住,活不好,何况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干脆让他投个好胎,有父母疼爱的那种,多好!免得跟着我颠沛流离,像我的脾气,可做不了一个慈母。”
直到说完这话,乔南都没睁开眼。
但安意之感觉得到她的不舍、悲伤、还有孤独。
“也是,他本就不该存在,若他降生了,有那样身份的生父,将背上一生的枷锁,我觉得你做法是对的,只是希望这孩子听到了,理解你,不怨恨你才好!”
听到这句话,乔南再也绷不住,头埋在安意之怀里,无声的哭泣。
本来两人已经走到客栈门口,安意之抬眼看了眼客栈,又看了眼怀中抽泣的女人,想了想,还是抱着她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