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虽不多,却也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因而,汀兰倒是愿意与薛青远说上几句话。
想到家中余粮不多,汀兰眼珠一转,向薛青远诉起苦来,直说自家小姐那般娇滴滴的人儿,如今却要吃糠咽菜,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看着怕是要大病一场。
薛青远当时就急坏了,连说自己无用,身无长物帮不了她,转头又说去找他三弟想想办法。
汀兰当时一无所获,还以为白费了一番心机。
没曾想,隔天薛家兄弟便带着米粮燕窝等物登门了。
当时,薛家兄弟敲响的是侧边小门,来的时候天色也有些暗了,小姐原不打算接见,但看在他们雪中送炭的份上,还是过去露了面。
好生感谢了一番,闲说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又过了一夜,薛家出家贼的事儿就传了出来。
汀兰回想前事,薛家兄弟那日的行事鬼祟,极不坦荡,她原以为二人是为小姐名声着想,如今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毕竟薛家兄弟如今还在求学,本身没个进项,全靠家人供养。
但是,那日他们出手大方,送来的东西都不便宜,尤其是燕窝这种乡下人一辈子难得见到的东西……
“汀兰?”
王雪仙带着疑问的呼唤传入耳中,汀兰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思忖。
她能想到这些,小姐那般聪慧,如何想不到?
只是……这些个糟心事,就无谓让小姐烦心了。
想罢,汀兰放柔了声线,“薛家出家贼,那是薛家的家事,与小姐何干?小姐还是莫要操心了。”
听到这话,王雪仙立马心安了。
“此言有理,薛家的家事,怎么也轮不到咱们来操心,不过……”
想了想,她又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两人来过之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还有,咱们也不能白拿那些东西……去把我近日默写的往届科举试卷拿来,我挑一些出来,你拿去送给那两人。”
“奴婢这就去。”
听到汀兰应声,王雪仙感到一阵肉疼。
她费尽心力将那些试卷默写出来,哪里是这样用的?这下真是便宜那对兄弟了。
‘喵~’
身边的胖猫叫唤了一声。
王雪仙收起心神,眼神怜爱地看了过去,吩咐还未走出门口的汀兰,“待会儿你去把昨日薛三公子送来的那尾鲜鱼给料理了,素素该饿了。”
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想要将那只叫素素的胖猫抱起,岂料,向来温顺的胖猫,突然伸出锋利的尖爪,往她手背上狠狠挠去。
“啊!好痛……”
“天呐~小姐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王雪仙自小养尊处优,一身油皮养的细嫩白滑,经不起半点摧残。
胖猫一爪下去,顿时血流不止。
伤口触目惊心。
白色胖猫一击便退,一个眼神也没给那对乱做一团的主仆。
它迈着优雅地步伐,慢悠悠地踱出房门,跃上院子里种着睡莲的水缸,将染了血的爪子伸进了水里。
水面涟漪扩散开来,倒映出胖猫那张扁平的厌世脸。
冰蓝色的猫瞳泛着幽光。
眼底深处,余怒尚在沸腾。
……
“你难得登一回门,今天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送上待客茶,薛张氏笑着开口。
王延道了声谢,点头应了下来。
薛张氏一怔。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做全礼数,怎么还真就应下了?
王延不是从来都不愿麻烦旁人的么?
薛张氏本就不满意王延这个未来姑爷,见他这般不识趣,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未免被王延发现,场面难看,她吩咐两个儿子招呼王延,便脚步飞快地往厨房去了。
窘迫尴尬之色从王延脸上一闪而过。
他并非无知无觉,从前他爹还在时,王家和薛家是门当户对,前些年他爹去了,娘又缠绵病榻,耗光了家底,如今他穷困潦倒,与薛家结亲变成了高攀,难免要看些脸色。
薛青姝是个好姑娘,能娶到她,是他的幸运。
薛家没有悔婚,他只有感激的份。
若非今天还有正事,他绝对不会留下叨扰。
一杯清茶而已,王延硬是喝了小半个时辰,待他将茶喝完,薛柏林也骑着毛驴回来了,看到薛柏林出现在院门口,他连忙放下茶杯,迎上前去。
与他一同上前的还有薛氏兄弟。
“爹,您回来了。”
“爹,今天教学累不累啊?”
薛柏林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眉宇间隐隐含怒,没有理会两个儿子,径直问起了王延的来意。
王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清楚的。
“你来了,可是有事?”
王延拱手行礼,“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跟我来。”
薛柏林领着王延进了书房。
他们能有什么好谈?留在原地的薛青航,望着书房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薛青航凑近薛青远,压低声音道:“你去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去,被爹发现了我就惨了。”
薛青远全身都写着抗拒。
“快去,我感觉不大妙,说不定他们在说丢银子的事。”
薛青远当即嘶了一口凉气,“嘶~不……不会吧?我这就去。”
书房里的谈话内容,不只是薛氏兄弟好奇,青姝也同样好奇。
好在她耳力过人,并不需要蹲墙根。
薛家的房子面积不大,她只需用心去听,就能将这家人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书房里,薛柏林在书桌后坐下,打量了颔首低眉的王延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
想当初,他和王延的爹同一年考中秀才,交情匪浅,想着王秀才天赋甚高,有望再进一步,他这才替闺女订下这门亲事。
哪曾想,王秀才是个短命的,没等中举就一命呜呼了。
薛柏林自问不是个短视之人,一时落魄并不能代表什么,王延自幼聪敏,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若心无旁骛一心向学,日后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只可惜他为了生计置学业于不顾,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愚不可及。
“你难得来一趟,可是婚期将至,遇上了什么困难?若是如此,倒不必心焦,你和姝儿的婚事,早年你父亲在时就过了礼,只差一场婚礼,婚礼上的桌席,你尽力而为便可。”
过了礼也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想到这一茬,薛柏林心揪了一下。
“婚礼之事,不敢劳烦伯父,此次前来,是有一事告知。”
“哦?何事?”
王延道:“近来我在县城接了一些替人做账的活计,今日替百味楼做账时,偶然发现青远五天前,从百味楼购得一批燕窝,价值五十六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