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宜嫁娶。是东鸣王世子与昌平侯府大小姐成婚大喜之日。
前日昌平侯府的晒妆日,已是让满京吃瓜群众看得目不暇接津津乐道,只道是都说沈家宠女可也没见过这般舍了全部身家来疼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而昨日东鸣王府的送聘礼,更是将全城的百姓目光都聚集了过来,那一担担系着大花红绸的聘礼盒子打头的已经到了长荣巷侯府,那头的还在从向荣巷王府前门排队侯着出来。
看热闹的人将几条巷子围得是水泄不通,即使是只能看着过过干瘾也跟自己捡了便宜般乐呵得不行。
说是黄昏之时方行大礼,可新人却是从一大早便开始忙碌准备。
这天可没有人再惯着如久,没等睡到往常的点,大半夜的就把她从暖暖的被窝中给拖了起来前沐浴焚香,之后再去泡洗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全身上下给搓揉了个遍。
还是头次被强制性来个全套服务,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光光洗白白,如久是哪哪都别扭。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晨浴礼,三次澡泡下来全身都变成了粉红色。披散着长发仅着白色里衣的如久被簇拥着回到了闺房。
如意苑中从里到外都换了个样子,没了平日里的素雅简洁,入眼全是红色的海洋,到处都洋溢着喜庆氛围。
屋内等候的都是如久的长辈,被蒋氏请来为她梳头髻发的全福人是自己娘家的大嫂,如久的大舅母秦氏。
当秦氏扬起手为她仔细梳理,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不用愁;二梳梳到尾,夫妻无病更无忧;三梳梳到尾…”
在旁边看着的蒋氏笑着笑着就落了泪,这一幕让她想到自己刚刚出嫁的那会儿,经年过去如今轮到了她的女儿,这时她才有些明白当初娘亲似欣喜似难舍的复杂表情是为何。
“大嫂…”田氏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连她作为婶子的都这般难受不舍,这为娘的心呐怕是更甚。
“没事,我就是高兴的。”蒋氏边说边用帕子印了印眼角擦干了眼泪。
当梳好了发,自此青丝尽数挽起盘成髻嫁为他人妇。
新娘妆并不像她之前所认为的那样的两团红屁股以及血盆大口,而是娥眉用青黛寥寥几笔,用粉红与桃红色的口脂轻轻涂抹成渐变的眼影与腮红。
总得来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浓淡相宜,如久很是满意的点头舒了口气。
仅是盘发与妆容就用去了两个多时辰,待凤冠簪好再将额前的珠帘垂下装扮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小心的站起身,头上的重量让她不敢肆意扭动脖子,总觉得头重脚轻不好下脚了般。
里三层再外三层的喜服穿上,再加上最外面披着的金丝勾勒的外罩轻纱,拽地拖沓的裙摆怕得有两尺来长。
本就生得绝色的如久今日这难得的盛装打扮过后,美得简直宛如天仙,让旁边的一众同为女子的也不禁看迷了眼。
望着端正笔直坐在床边的闺女儿,蒋氏眼含着泪花说完了训诫。
所有人陆续退出房间,只剩下母女二人,蒋氏这才上前将她的手轻轻捧起,“九儿。”
话才出口就成了哽咽再也吐不出半字。
见她红着眼却还强忍着不落泪怕触了不好霉头的样子,如久心中突然涌起了浓浓的酸涩,“娘亲。”
终是对这场婚礼有了第一丝真实感,它不同以前自己的离家,因为自己总会回来。
可今日出了这门再回来,她就彻底成了娇客。
这场婚事是不是太过轻率?又是不是太过荒唐?
从来果决的她在这刻突然有些心慌,还有不确定。
“娘,要不我还是不嫁了吧,就待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也行啊。”
被她这孩子气的话给逗乐的蒋氏,好笑地捏捏她的手心轻斥道,“净会胡说。”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蒋氏又是熨帖又更是难过,只得拼命压制住眼中的湿润,“娘的小九儿啊,好像转眼间就这么突然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感叹过后得亏她还记得留下来的缘由,蒋氏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不知是什么料子柔软丝质。
面上涌起红潮,分外不好意思的将它塞到女儿的手中,蒋氏目光游离的解释,“这是当初你外祖母给娘亲的陪嫁如今传给你了。”
感情还是代代相传的啊。
如久看着手中的小册子有些手痒想看看这古代版的“小人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等等。”一把握住她想打开的手,蒋氏脸如火烧,虽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也都做了祖母的人,可这事她还是没法在自家闺女儿面前坦然,“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哦。好吧。”考虑娘亲的面皮薄,如久乖巧的点头答应。
……
吉时已到,迎亲的众人开始出发。
在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俞谌之,头次身着红色衣袍,更衬得他面如桃花目若秋水。
稍稍落后的伴郎团,尤靖,萧锦澜以及楼月个个风流倜傥,英姿不凡。
这京城四大公子除了九苏,这下算是全员到齐了,只让看热闹的人大呼过瘾。
一路撒糖撒铜币的人没有丝毫小气心疼,皆是大捧大捧的抛出,高兴得抢喜气的孩子们撒欢儿的跟着队伍一直跑。
到了昌平侯府,看着大门口那一溜儿的穿着统一紫色长袍的沈家男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锦澜哄笑道,“谨言,这排场可真够声势浩大的呀,你这第一关怕是难过哦!”
想当初自己娶亲时,三个舅兄就让他头疼不已,到了谨言他这可是足足九个,三倍啊~
“澜夕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怕是忘了咱们今儿是来干嘛的呢。”
尤靖的出言提醒让萧锦澜狠皱眉头,嗨,可不是?他们都是来挡事儿撑场子的啊!
“走吧,只管见招拆招吧。”楼月笑容晏晏,今日这场婚礼可是他两位知己好友的大事,可不容错过啊。
虽然他也算是知道内幕的知情者,不过嘛…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事儿怕有的成为变数呢。
翻身下马,俞谌之带着三人径直迎面走近侯府大门。
……
不提这边新郎团如何被刁难,另一头的新娘已经坐不住了。
“哎,九儿,可不能扯喜袍啊等会儿皱巴了就不好看了。”
阎难忧拉住她的手出声制止,“再忍忍啊,就快到吉时了,新郎已经到了大门很快的。”
“可是无忧,我好热啊这也太难受了。”
“好好好,乖啦,我知道。”阎难忧好脾气的安抚略显焦躁的好友,“马上啊,再最后忍忍。”
见她额头确实浮起了细汗,阎难忧想起往日大冷的天也只着单衣袍的她,这喜服对于她怕当真是裹得太厚了些。
命人拿来了把团扇,阎难忧执起扇子轻轻为她扇扇风,“怎么样?这样有没有好些?”
总算是舒服了些,如久点点头,微微侧转身吩咐一旁的小枝,“你去告诉大哥声,让他们别太为难俞木头,我要坐不住了!”
“是小姐。”
从早上一直坐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她的耐心已经频频报警在闪红灯了。
刚与俞谌之交了手的沈如壹,听着小枝来传的话,暗自摇头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啊。
就这般,本暗搓搓准备好生为难某人一番的沈家兄弟,半推半就的算是让他过了关。
新人磕头拜别后,由沈如壹这个大哥将她背起,送至了二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