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只觉得皇城里面太可怕了,不仅仅是姬霖远给她推理出来的那一番兄弟之间的人心险恶,还有姬霖远本身。
一个本来就不简单的事情,给他这么一说不仅变得更加复杂,甚至还有一些拷问人性的味道了。
后面的事情发展得更加叫墨云心惊了。就如同姬霖远所预料的那般,工图匣子自己又在皇城中出现了。
而它出现的地方是在皇城中最偏远的角落。
长门宫。
墨云看着门匾上提着的字儿,虽然脚还没有迈进去,却已经感觉到有寒意迎面而来了。
明明今日天气甚好,可那阳光似乎在到了这里以后就被无形的屋檐遮挡去了一般,叫长门宫里的色温都与宫墙之外不太一样。
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墨云内心笃定,然后跟着姬霖远进了宫闱。
二人这一进去,立刻就有内侍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偏殿。长门宫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修缮了,殿外的朱墙金顶已然开始褪色,殿内由于光线不充裕,显得甚是昏暗。
就是这般昏暗的殿内,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殿门被推开,阳光从门中投入,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楼下一线光,也照亮了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
明明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眼睛却让人觉得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然是一个垂暮老人。
“还不过来拜见世子殿下?”
内侍尖锐的声音叫女子站起,却只是微微福身。
姬霖远叫住了几欲上前的内侍,与那女子点头到:“想不到在长门宫中五年,也没能够磨去娘娘身上的傲骨。”
女子声音也是淡淡的,“世子既然说是傲骨了,那么便是本宫生而带来、死才会带走的,怎会磨灭?”
“长门宫中罪妇,怎能对世子殿下如此态度?!”
内侍的尖嗓子叫姬霖远皱眉。墨云瞧见了,赶紧道:“你也是不知理。殿下与娘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既然已经完成引路,还不赶紧退下?”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费力不讨好,当下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女子自己坐下以后,方才示意姬霖远落座,“五年了,想不到本宫竟然还能够再见世子。”
姬霖远落座,道:“虽然已过五年,但在下还是难忘静嫔娘娘当年风采。”
“入了这长门宫,哪里还有静嫔?”女子的目光落在了墨云身上:“倒是没有想到,世子竟然也将身边人换了。”
“不是换了,只是增了一人。”姬霖远给她介绍:“墨云才来两月。她是大靖人,所以带在身边会方便一些。墨愁现在基本上就是全权负责打理清远殿了。”
静嫔看着墨云的眼神里带着打量:“世子竟然会信任我大靖女子?”
“在下向来论事不论人。”姬霖远神色从容:“墨云为人真诚,值得在下信任,就如同娘娘一般。”
“本宫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观文殿丢失了几日的匣子,最终出现在皇城最不可能出现的长门宫,此事甚至连栽赃都算不上。”姬霖远轻笑:“真要说起来,匣子就算是出现在在下的清远殿,都比出现在长门宫要合理一些。”
“世子的清远殿可谓连鼠虫都没办法轻易进入的,哪里比得上长门宫来的守备疏漏?”静嫔垂眸:“陛下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只是遣人来此取走了匣子,甚至都没有来问过本宫。”
“那也是皇帝信任娘娘。”
“陛下现在不过是看在云儿的付出上罢了。”
墨云闻言一愣,脑子里还疑惑着原主什么时候与这深宫中的娘娘还能够有所交集,就听着姬霖远感叹着道了句“八公主亦是有大仁义”。
她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大靖似乎有一个和亲的公主。
静嫔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以后才道:“世子若是今日只是来与本宫叙旧,那就不必了。毕竟本宫当年与世子也没有什么来往。”
“这一点在下也知晓。”对于如此直白的逐客令姬霖远也不恼,“在下只是在想,即便是长门宫疏于守备,那这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取走匣子的人最后会选中娘娘呢?”
“世子是觉得那人将本宫也算计进去了?”静嫔道:“长门妇不得随意出长门宫,即便是中秋佳节。”
“如果不是将娘娘算计进去,而是要让娘娘重新出现在皇帝的眼前呢?”姬霖远笑:“娘娘当初被罚至长门宫,不过是由于虚有的通奸之名罢了。但看看当初华妃娘娘的结局,便知道,便是皇帝也知晓娘娘是被陷害的。”
静嫔那看破一切的神色这才出现了一丝破绽。
“那匣子怕不是出现在娘娘的偏殿中。但是娘娘先行发现了,所以才挪回自己这儿的吧?为的怕不是让皇帝想起娘娘吧?只有让皇帝想起了娘娘,才有可能让娘娘从这里离开。”
“世子的这番推测之精彩,叫本宫都不得不拍手称绝。”静嫔轻笑:“但世子又有什么证据来支撑这一番言论呢?”
“在下不需要有什么来支撑推论。在下想要知道的,不过是静嫔娘娘究竟想不想从长门宫中离开罢了。”
“这长门宫中,有几人不想离开?”静嫔道:“但即便是本宫想又如何?难道世子还能够帮助本宫不成?”
话语之间,女子露出了嘲讽之意:“世子在我大靖皇城为质,恐怕都已是自身难保吧?”
“但是皇帝始终是愿意用在下这敌国质子的。”姬霖远道:“在下这身份,游离于大靖律法之外,可是能够给皇帝带来诸多便利。否则现在在下如何能够在这里见到娘娘呢?”
大靖外男即便是与后宫嫔妃有血缘关系,想要进出后宫都需要层层通报获准,那么要到这可谓深宫之地的长门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现在的几位王爷都不可能。
唯独这个东夷世子是个例外。
静嫔道:“但是世子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陛下的注视中的。”
“那是自然。可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