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如何?
姬霖远的口气不可谓不大,就连墨云都在心中感叹他未免有些太不将萧帝放在眼里了,可他本人的神态却是证明他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的。
狂妄之人已经继续往下说到:“在下来长门宫之前自然是会遣人与皇帝说。但他没有派人来阻拦在下,难道不就是说明皇帝对于娘娘还是有一些情分的么?”
静嫔冷笑:“世间男子多薄情,陛下更甚。他只怕早已对本宫无情,不然怎么会将本宫的云儿远送到乌恒和亲?”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悲愤:“云儿离开大靖的时候尚未及笄呀。”
“娘娘与其在长门中怨皇帝薄情,为什么不怨曹家势力太大呢?”姬霖远道:“在下的印象中,当年陛下本来是准备将曹家之女封为公主,远嫁乌恒的吧?”
曾经能够位居嫔位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无才无德之人?静嫔的柳眉立刻就绞在了一块:“世子想说,这一回的事情也与曹家有关么?”
“在下可没有这么说。”姬霖远立刻就将自己撇了出来,“这是娘娘自己的推测。”
“果然男子薄情。”
见他对自己的嘲讽没有什么反应,静嫔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世子为什么愿意帮助本宫?本宫离开长门宫对世子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吧。”
“在下只是对有人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很是不爽罢了。”姬霖远面上带着笑意:“娘娘若是离开了长门宫,怕是会叫宫中其他娘娘们都如鲠在喉吧?尤其是当年与娘娘有过恩怨的那几位,怕不是会寝食难安?”
“东夷推崇君子风度。世子这般,完全没有东夷的行事之道。”
“在下离开东夷已然七载,如若真的失了东夷之风,难道不是受大靖影响么?”姬霖远道:“在下又不似娘娘,将就大义。”
静嫔却是直接打断了姬霖远的话:“大义?那可是你们才喜欢挂在嘴边的词语?本宫身为罪妇,要什么大义?”
“娘娘这般言语,可带着浓浓的怨气。”
静嫔冷笑两声:“静字何来?不过就是本宫不争不抢。可这最后又如何?本宫不过就只盼着云儿能够好好地长大,然后招一个能够与她举案齐眉的驸马罢了。但就算是这般念想,都已经被抹灭了。”
“所以娘娘更应该离开这里,不是么?”
不管是给远嫁的和亲公主撑腰,还是报复当初让公主远嫁的人。
姬霖远侧首与墨云道:“本世子与静嫔娘娘有话要说,你要不先出去侯着?”
墨云早就想要走了,这会儿还不是赶紧应下,然后像逃命一般地出了殿门。若不是将外男与宫中嫔妃关在同一殿中着实不合适,她甚至想要将殿门给二人带上。
就站在里面这段时间,墨云心中的震动可从来都没有停歇过:这人怎么又这样,动不动就抛出一些炸弹来,都不管在场的人愿不愿意知晓这些隐秘。
她不知道世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但宫中水深她这一回事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了。
一个匣子的丢失,怎么的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甚至有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位当初差一点儿就以公主之名远嫁和亲的曹家女,不会就是现在的四王妃吧?
“应该不至于。”墨云自己将自己的想法给掐死了:“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姓曹。”
因着二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加上墨云自己也无心要听,所以便开始继续打量着长门宫。只是原本的猎奇心态,却是在看见那双隔壁殿窗户中露出的眼睛时被吓得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静嫔娘娘这种淡然的状态,在长门宫中才是不正常的。
在长门宫中的女子,各个都曾经位居高位,所以又有谁不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所谓的冷宫?只是静嫔娘娘看起来是属于有机会便离开、没机会带着也行的那种,而更多的人,已经将离开化成了一种执念。
而那双窗户里露出来的眼睛里,便是执念浓郁得已欲成魔。
见墨云看见了自己,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躲闪,反而是推开了窗户。阴影笼罩着她的脸,叫人根本看不真切她的五官,头发披散,发尾乱糟糟地打着结。一只消瘦干枯的手伸出了阴影,冲着墨云摆了摆。
墨云吞了口口水,内心恐慌,可在那手的不停挥动下,她的腿还是开始挪动了起来,只不过不仅是速度慢,挪动的步子也极小。
她横跨这个院落,花了好长的时间。
随着走近,那张脸也能够看清楚了。面部消瘦,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是深凹进去,显得眼尾的细纹甚多。似乎是很久没有出来见过阳光了,也有可能是由于营养不良,这人不仅仅是面色惨败,唇色更是深得如同中了毒一样呈现紫黑色。
这叫墨云早早地停下了脚步,不愿意再往前分毫。
“见过娘娘。”
墨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那人在墨云告礼之后却是面露疯狂之色,那模样,仿佛是想要将墨云给吞下去一般。
“怎么就只有你?陛下呢?”那女子声音沙哑却激动,“臣妾都好久没有见过陛下了。”
“陛下并没有来。方才来的是东夷世子殿下。”
“你这贱婢,竟敢说谎。”一个杯子从窗户中飞出,直接碎在了墨云的脚边,“本宫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墨云却是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满面病态的人竟然还能够有摔东西的力气。她这才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了姬霖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可没有说谎,这里只有在下。”
姬霖远缓缓走到墨云身旁,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看着才人已然一副人老色衰的模样,但力气还是不小,还能够朝本世子的人摔东西。”
已经开始了解姬霖远的墨云知道,他这话一出,已经代表着他开始动怒了。
可窗户另一次的女子情绪却比他来之前还要激动了:“你这登徒子,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