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每天到了凌晨中年男人都会醒来发脾气,不是故意推搡人,就是打翻东西,有的时候还乱喊乱闹。
因为正是在深夜,处于安静环境之中,有一点声响都能被人听得格外清晰。
十月份的天气还没有太冷,病房里的空气稍微有些闷,所以,病房的门是打开的。
到了夜里,走廊上偶尔有人走动的声音都能够被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病房里,刘耀欣基本上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始疼得挣扎,其余的两位病人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睡得比较沉,像是怎么也吵不醒似的。
是以,这个病房的病人倒是没有太被折腾的中年男人影响,倒是隔壁的病人因为突然闹出的响动,受到了影响。而且,不止一次到值班的护士那里投诉过情况。
邻床病人的儿子视线紧盯着中年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中年男人却是不理会地慢慢安静下来了。
中年女人看着儿子生气的模样,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劝说着开口,“你别生气了。”她的视线慢慢从儿子身上移到自己丈夫身上,接着守护在一边,看着他,说,“他也难受。”
中年男人往常在家都是顶梁柱。
可,现在却是成了这个样子。
瘫了一半的身子,生活都没有办法自理,他现在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睁眼能够看到的就是头顶那么一小块的天花板,日子一天一天这么重复地过,即便躺在床上的时间很长,也没有办法靠着自己翻一个身。
他的心里增添着的懊恼和烦躁,在身边的亲人靠近时,就会彻底爆发。
邻床病人的儿子被母亲的一番话给唤醒,握紧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闷头,不吭声地坐回了位置上。
好不容易等中年男人安静一会儿,刘耀欣又开始闹了起来。
乔薇坐在病床的一边,轻拍着刘耀欣的肩膀,就像哄婴儿似的,用缓慢的速度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
似乎是感应到了乔薇就在身边,刘耀欣的呼疼声渐渐弱了下去。
再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睡了过去。
病房里总算能够安静一会儿了。
乔薇害怕医用的捆绑带会伤到刘耀欣的四肢,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帮刘耀欣松开一会儿。
在此之前,真的是没想到,刘耀欣潜在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随后的两天里秦淑敏来了趟医院,紧接着又多来了两次。
虽然每次来的时间不长,但却是出奇地一次比一次勤。
这天,秦淑敏来医院的时候,刘耀宗也跟着一起来了。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秦淑敏和刘耀宗到了医院,这个时间点儿错过了早上的医生查房时间,显得不那么拥挤,大多数人看望在医院的病人都是在这个时候。
与那些提着礼品来医院看望病人的人员相比,两手空空的他们显得轻松多了。
先前秦淑敏过来了医院两次,她爱说话,在外面对人也和善,没几次就和病房里的病人家属混了脸熟,说上话。
秦淑敏的头发微卷扎成了马尾,露着光亮的脑门,额头上能看到清晰的皱纹,稍往下一些是她们那个年代标准的纹眉,弯弯的形状,稍浅系得着色。一双三角眼说话时瞳孔就会转露精光,眼角的鱼尾纹都随着她开口轻颤。她的皮肤并没有保养得很好,颧骨处停着几处得褐色斑。原本下垂的嘴角现在轻扬着,上下嘴唇轻轻一碰,那些音字符就蹦了出来。
乔薇打了盆温水进到病房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见秦淑敏正在和病房里其余的病人家属聊天,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停顿。
乔薇习惯地拿着进了温水的毛巾帮刘耀欣擦拭着脸颊。
就在这时,听到病房的阳台上传来了秦淑敏和病房内一位女性家属说话的声音。
只听到秦淑敏带着感慨和感叹的语调响起,言语中透着说不尽地无奈,她说,“我家她姑是真的不容易,早年丈夫有了外遇,抛下这娘儿俩就跟别人好了。他的日子是过得轻松啦,我家她姑倒好,年轻轻轻早早地离了婚,辛辛苦苦地带着这么一个闺女过日子。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点儿,闺女上完大学,也开始工作了,可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突然就生了这么一场病。这么凶的一场病过来,累的还不是闺女,什么重担都得落在闺女身上。”
对方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了件紫色的上衣。毕竟,这个颜色是很挑人的肤色。稍有不慎就会显得老气,但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拉低她的气质,反而让她显得很时髦。
她的面容很是保养得宜,留着中长的发,烫成了精致的小卷。虽然在医院的日子里,不方便打理,可却总是被她整齐地扎起,给人一种简单却干练的印象。
她身上的衣服颜色搭配得很协调,虽说不是最贵的,但胜在整洁雅致,符合她的气质,这样的一个中年女人,温言缓语,举手投足透着十足的精致。
这个精致的中年女人因为年迈的父亲生病,需要留在医院里看护。
刘耀欣住院的时间不算久,所以,乔薇仅见过对方几次,知道她家里定时有亲人会过来轮班。今天刚好是这个精致的中年女人留在医院里照顾老人。
或许是同性之间对于这样遭遇会有格外的怜悯,对方在听说刘耀欣这样情况的时候,面色变得凝重,低声有一口轻叹息,还有一分的愤慨,却是真心地说,“那她是真的是不容易啊!我说呢,怎么医院里就只有一个小姑娘在照顾着,这天天待着医院里守着看着,年纪轻轻的这可得多挫磨啊!”
对方知道秦淑敏是乔薇的舅妈,所以,对她的话不疑有假。
秦淑敏一听这话,瞳孔一绽,眼神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不易被人捕捉。她恰巧在这,低头轻抚眼角,瞬间就把这种展露锋芒的目光隐藏了下去,旁边不知情的只以为她是因为刘耀欣的悲惨遭遇难受掉眼泪。
接着,只听秦淑敏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不接精致中年女人的话,秦淑敏却是哀凄凄地转移了话题,吸了吸鼻子,鼻腔中细听,竟然还有哭腔,她说,“哎,可不是嘛!这要是遇不上一个合适厚道的人,这人的命可真的是苦啊!现在算算,一晃眼都已经过了十五、六年呢,这闺女和她亲爸都没联系过,你说说这是多么狠心的人才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