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天光下,城市烟火升起,远处喧闹的楼阁有锣鼓声传过来。
贺涛抱着一盏茶慢慢细品,眼光微微眯起,眺向前方正在操办仪式的酒楼,等待一出好戏拉开序幕。
楼下传来动静,紧接着便听得有人踏上楼梯。不多时,云中郡粮食商行中排得上号的金家家主——金易,引着一群人到得跟前。
“贺公子,我们一方的掌柜都在这里了,唔,还有一位,且容鄙人引荐。”
贺涛年纪不大,金易的态度却是极为恭敬,甚至有些谨小慎微。
金易拱拱手,转向身边一人,说道:
“这位贺涛贺公子,乃是当朝户部尚书贺兰舟之子,此番前来云中,乃是为了云中粮价之事。至于这位——”
金易身边那人见说起自己,即刻堆起谄媚的笑,脸上的褶子挤到一起,仿佛能挤出油来。
他上前躬身抚胸,笑道:“鄙人添为云中衣料行会会长,游鸿业。今日得见贺公子,实乃游某三生有幸。”
贺涛淡淡地道:“客气了,游会长。”
这个游鸿业一身的市侩气息,贺涛心中颇有些鄙夷,又是一个擅长见风使舵的商贾,这种人见得多了。
金易又说道:“游会长前些时日与唐记名下的云中衣庄有些过节,不算是外人,今日咱们在这里看热闹,便请游会长一起过来了,顺便有些事情与贺公子商量。”
贺涛目光转回酒楼的方向,说道:“哦?是因为府衙为流民添置御寒衣物之事吧,呵呵——
说到底,游会长想必是见得我们操作粮食价格的动作,鹦鹉学舌,想要垄断云中的衣料供应,结果却玩砸了。现在想到事后衙门可能会秋后算账,便想寻个撑腰的后台,我说的可对?”
贺涛直接戳破窗户纸,游鸿业的笑僵在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
“额,这个、这个......嘿嘿嘿。”
贺涛:“说到底,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行动之前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实力,见小利而忘命......游会长你来说说,我们贺家历经百年不倒,乃是凌云的豪门望族之一,就凭你能惹事不能平事这一点,还能有什么价值,值得贺家做你的靠山,保你安然渡过这次难关?”
被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好一顿教训,游鸿业有些发懵,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金易在一旁看了,不免也有些鄙夷,想了想,还是沉吟着道:
“游会长在唐记有些关系,咱们要与郡主府对着干,炒高粮价,还需要游会长的内应递些消息过来。”
贺涛嘴角勾笑,摇摇头:“呵呵,暗桩而已,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呐。”
游鸿业回过味来了,感激地望了金易一眼,接过话来:
“小人与唐家二房唐隆是拜把子的兄弟,唐家大房和二房有些不对付,所以......”
贺涛轻轻摇头,不置可否。游鸿业看他那样子,只觉得今天这事八成是黄了,游家往后怕是该凉了。
“不过嘛。”贺涛总算转过脸来,瞥了游鸿业一眼,“多一条狗而已,贺家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只要你这次能够尽心尽力的办事,拉你们游家一把也不是难事。”
这话说的,连着一旁的金易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不过他到底是答应罩着游家了,游鸿业松了一口气。
“诸位,坐下说话吧。”贺涛放下茶盏,吩咐道。
“哈哈,游会长,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
“可喜可贺!”
一大波人分主次坐下,相谈甚欢,更多的是向游鸿业道贺,相互之间吹吹拍拍,把唐记大夫人韩文君,倾云郡主李悦等一干对头的女强人贬得一无是处,直指身为女子不守本分,礼崩乐坏云云,说得好似本朝已经亡了一样。
贺涛便是坐在主位上的,听得他们吹什么“众人搭台,好戏连台”之类没谱的牛,有些兴趣缺缺。
看到对面酒楼的街面上开始舞狮了,便向金易问道:
“那些江湖人还没来吗?”
金易也望向酒楼:“这就该到了吧,都是些绿林的汉子,武艺是不差的,就是性子自由散漫了些,不过江湖中人最讲信誉……唉,这不是来了嘛。”
这个位置看得很清楚,一群劲装短打扮的江湖人聚集到酒楼前的街面上,围观的百姓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看热闹的圈子主动往外扩了一大圈,将中央的空间留给两拨人。
火刀帮——现在该叫火车镖局的人皆是如临大敌,挡在酒楼门口。
“他们能用火刀帮把咋们收粮的人处理掉,咱们也能找人来挑战刀扬威,只要他输了,便要他自此退隐江湖,解散火刀帮……”金易给众人解释着楼下的形势。
游鸿业吹捧道:“金家主真真是关系深,路子野,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事后郡主府也找不到证据,挑不出毛病,佩服佩服。”
贺涛指尖敲击着桌面,说道:“火刀帮于大局无碍,不过是给对面提个醒而已。你找来的这些人到底行不行啊?”
金易回道:“都是好手,打着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幌子去的,他火刀帮不是在云中名声不好么?再说了,即便他们不行,不是还有那位跟您一起从云上京来的高手么?”
“他啊。”贺涛摇摇头,“他可不听我指挥。”
金易眉头皱起,摸着下巴说道:“可是,他不是你的护卫么?”
贺涛:“他可不是我的护卫,这次南下,家父让我过来历练,担忧我的安危,便去请大内侍卫统领,带御器械派人随行。
大统领以自己不能过多牵涉当朝实权官员为由拒绝了,不过——他儿子以私人名义与我一道南下,算是增长见识吧。今天这事,我以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理由才说动他出手,但是最后的结果,并无保证。”
“侍卫之子,并无官职在身,他也能这么嚣张?”游鸿业拍桌怒道。
贺涛看傻子似的瞥过来一眼,游鸿业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缩。
贺涛:“说起来我也没有官身,他如何能听我的?”
金易插话问道:“那这位少侠如何称呼?身手到底怎样?”
贺涛顿了顿,说道:“他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父亲距离大宗师仅一线之隔,或许就差一次与大宗师交手的机会。
至于他么,武艺——应该是不会差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