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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谷贱伤农
    中秋这一日,观澜山庄外筑起土台,郡主、郡马率领各地来的贵宾祭拜天地,为灾民祈福。

    供桌上摆满了祭品,焚起香,众人虔诚跪拜,面露哀色,有的女眷甚至暗暗垂泪。

    仪式完毕,大半个上午便过去了,李悦和肖砚带着人回到观澜山庄。

    唐家大夫人韩文君为大家安排午膳。

    “诸君,如今灾民还在忍饥挨饿,我等不适宜开荤忌,所以唐记只为大家准备了素斋,不到之处,还请包涵。”

    “无妨,大夫人尽管安排便是。”

    “是是是,一想到城外的饥民,我等食不下咽......”

    “理应如此!”

    “所言极是,应该的。”

    大夫人点点头:“诸位且去更衣,半个时辰之后午膳,随后盟会正式开始。”

    秦羽霓服侍李悦到居所更衣,饭食由专人单独送过来,并且要经过层层查验。

    到得午后,李悦身着“凤翔”裙衫,外披正红色及地的大袖衫,青丝绾起,步摇金钗一应俱全,描眉画目,秦羽霓特意为她画成展现出威严的妆容。

    眉心是火焰式样的花钿,没有上面靥,自然淡雅。

    李悦吐出一口气,挺胸抬头,手搭在秦羽霓腕上,迈出门去。

    两名侍女跟在身后,穿廊过厅,一路紧随。

    山庄里的女眷目光投过来,只一眼便被李悦的打扮惊艳了,私底下聚在一起议论。

    “哎,快看郡主,和传言的大相径庭呢!”

    “是啊,传言大多不可信的。”

    “嘻嘻,还有传言说郡主身高八尺,目如铜铃,力大如牛,只要喊一声,就把叛军吓得摔下马来,肝胆俱裂而死。”

    “好美啊,皇室贵女,自当如是。”

    “你们不觉得郡主这身衣裙,高贵大气......哎,快看,行走时裙摆的飞凤图样若隐若现,真是精巧的构思,云上京尚衣监流出来的手艺恐怕都比不上呢!”

    “是不是秦衣楼的手艺?咱们屋里用的那些东西,不就是秦衣楼给配的,我打听过,那位‘小掌柜’在云中郡城颇有些名声,云中衣庄和秦衣楼都是她的产业。”

    “是唐记的产业吧,她是做掌柜的......不管怎样,晚上云中衣会再看看吧。”

    “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挺期待的。入夜时辰尚早,这可怎么熬?”

    “去做美甲啊!”一位夫人说的眉飞色舞,伸出手,翻来覆去在妇人们中间显摆。

    夫人小姐们围过来,啧啧称奇。

    “哎呀!看上去挺别致的,这是指甲上涂了胭脂,还贴了花钿?”

    先前那夫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便是美甲,秦衣楼有位董姑娘正带着人给夫人小姐们做呢?”

    “我们也去看看吧!”

    “嗯,盟会什么的让男人们去操心吧......”

    “好、好、好,同去,同去。”

    另一边,议事大厅内,关于粮价涨跌,朝廷是否应该干涉调配市场波动的议论正在进入白热化阶段。

    盟会由郡马肖砚主持,郡主李悦坐镇。秦羽霓默默站在李悦身旁,外地来的客商不认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只当她是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唐家来了大夫人韩文君,二房唐隆,三房唐德,总掌柜伍仲谋,这方是主张控制粮价的。

    对手是云中粮商排行二、三位的金家金易,贾家贾政晋,这一方便是要炒高粮价的。

    其余各家大大小小的商号上不得台面,各自选了阵营站队,看起来唐记稍显弱势,不过背后站的是郡主府和云中府衙,只这一点便不可轻视。

    郡主府支持唐家,那朝廷的意思自然是要控制粮价了;但是另一方金、贾两家背后是豪族和门阀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天南地北来的外地客商,看着双方争执,并不表态。

    云上京来的马腾林马员外便是其中一员,和大多数外地人的想法一样,隔岸观火,谋定后动,静待盟会达成的决议。

    今日这盟会,说是共商赈灾事宜,其实是场谈判,双方相互试探底线,各自为了达成目的相互出牌,直到一方撑不住为止。

    从眼下传来的消息来看,郡主府这方并不占优势,这段时间以来的博弈,包括各地运往云中的粮队遭遇匪寇袭击的情况,前几日唐记限购的规定,无疑表明唐记手上存粮不多了,那些运到云中的粮食,都是唐记要平价收购的。

    眼下云中郡的粮食大多集中到了金家、贾家手中,只要这里的消息传开,各地豪族、门阀营造起大势,全国的粮价便也压不住了。

    “郡马爷。”金家家主金易肃然道,“如今这局面,市面上已经没有余粮了,我们几家商号的存粮,是提供城外粥厂无家可归的流民的,救命粮啊!是半分也不能浪费的。

    若是城里也活不下去了,大可以去城外去做那流民啊,那些能买粮的,也是买了囤起来,只顾着自己,不会想着救济灾民,怎么能便宜卖与他们?”

    肖砚皱着眉:“并非不让粮价上涨,可是如今已然五倍高于往常,为民生计,岂能放任不管?”

    贾政晋:“能涨这么多,说明这是价值使然,郡马爷可曾听过‘谷贱伤农’?既然要为生民计较,怎可贱价卖粮,让地里刨食的百姓受到损伤?”

    大夫人韩文君插进话来:“此言差矣,老身虽为妇人,却也是知道‘谷贱伤农’乃是丰收年头才有的事,如今是瘟神作祟......”

    局面相持不下,眼见得今日无法达成一致了,外地客商们百无聊赖,马员外甚至与身旁的人闲聊起来。

    大厅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伴着笑声,门外踏进来一位青衫幞头,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

    “哈哈哈,不好意思诸位,在下来晚一步。”那年轻公子笑着,在众人中间慢慢走过。

    派头做的十足,走路带风,略有浮夸,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叫出场自带特效和背景音乐。

    秦羽霓稍稍蹙了蹙眉,这样的男子属于讨厌的类型。

    那青衫公子径直到得金家、贾家这一边的前排,挑最显眼的位置坐定,身后呼啦啦一群幕僚、侍卫打扮的人跟过来,站得满满当当。

    青衫公子收了折扇在手里一拍,笑道:“哈哈哈,郡主殿下别来无恙,许久未见,殿下气色越发的精神了。我代家父向您请安。”

    秦羽霓撇撇嘴,有这样请安的?

    李悦面上不以为意:“原来是贺涛贺公子,令尊地官尚书贺兰舟贺大人近来可好?”

    “殿下有所不知,家父官职仍是户部尚书,陛下欲改六部尚书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的提议并未通过,相关事宜,往后再议。”

    秦羽霓俏眉挑了挑,这一波言语上的机锋,信息量有些大呀,稍微捋一捋:

    首先,朝堂上还有一股势力与陛下抗衡。

    其次,郡主与陛下虽然不和,但在贺涛他们那股势力看来,郡主和陛下是同一阵营。

    嗯,这些和我等布衣草民没有太大的关系,想帮也帮不上啥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