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会会场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李度和孟鸾低声耳语着。
“殿下,贺涛的人已经到了盟会现场。”
“嗯,咱们不宜露面,吩咐下去,靖月司所有人做好隐蔽,不要让人认出来。”
“得令!”孟鸾躬身抱拳,转身向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低声吩咐几句。
孟鸾既是府里家臣,又是靖月司里得力手下,素来让人放心。
待他安排完任务,李度继续道:
“云下城粮队出事的消息传来,金、贾两家徒然发力,把市面上所有的粮食都买空,唐记做出顶不住压力的样子,取消粮食限购,唐记只要放出粮来,对方全部吃掉,据估计,他们手中能动用的银钱已经不多了。”
“可是,唐记手上已经没有存货,若是咱们之前的计划出了岔子,粮食没有运来,岂不是让他们得逞?”
“迦楼罗的使团还没有消息吗?”
“杜剑星、毛易山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和使团汇合,正在北上途中,若无意外,今日应该能到啊!”
李度沉吟道:“迦楼罗国王子梭罗与我有些交情,今日之事,就看他了。”
李度望向南面,眉头紧锁。会场方向,隐隐有吵闹的动静传出来,贺涛会场后,似乎金、贾两家的底气更足了。
......
“诸位,你们不用管我啊。”贺涛摇着扇子,“我就是来看一看,玩一玩......晚上还有衣会是吧?等着看节目,你们继续啊。”
撑场面的人来了,金易、贾政晋等人也不在兜圈子,矛头直指向唐记。
金易走到场中,高声说道:“唐夫人,方才已经言明,我们这边,手上的粮食都是保证城外粥厂供应的,既然要压下这粮价,必然要拿出足够的存粮投放市场。可是——
鄙人听闻你们唐记也缺粮啊,你们在城中最大的商号早已关门停业多日。唐记是云中米粮商行首,若是你们都没有粮,我们这一方更是捉襟见肘,在这盟会上说要平抑粮价,恐怕是一句空话喽!”
此言一出,外地客商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我早几日便来了,唐记的确关了好几家铺子,城外粥厂提供的米粥稀了许多。”
“对对对,听说城外起了几次冲突,守备军都快弹压不住了。”
“按理说不该呀,唐记在云中还是颇有些手段的。”
“嘿,没看到贺公子在这里吗?你当他真是来玩的?他身后站着的便是豪族门阀世家,咱们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血雨腥风争斗成啥样呢!”
“哎,如今的局面,似乎是贺公子一方占了上风啊。”
“云中粮价这么高,不如咱们运粮过来?”
“嘿!你不要命了?路上劫匪……指不定遇上什么意外呢。”
“回去咱们也开始屯粮吧。”
“对、对、对,明日就叫家仆传信回去。”
大夫人徐徐上前,淡淡地道:“我唐记召集诸位来此,便是共同商讨对策,拿出来个章程,并非仅凭我一家之力。”
贺涛轻轻地摇摇头,心底嗤笑。
到得云中便听闻唐家大夫人韩文君女子之身撑起整个唐记,手段如何了得,现在看来,不过尔尔,手里没有点硬货,喊两句口号,凭借道义感召就想让人拿出粮食来,未免太天真了些。
看起来唐记也不过是沾了郡主的光才能在云中顺风顺水。
秦羽霓暗暗捏了一把汗,虽然先是帮张思景神医做事,然后筹备云中衣会,一直未曾将全部目光放到唐记主业上来,但是多少也知道些情况,城里不少唐记的铺子确实已经关闭了。
目光瞥向李悦,盟会上郡主没有发言,只在双方争执得比较凶时才予以调停。
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焦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作姿态。可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唐记真的已经没有粮了呀!
就在秦羽霓心中纠结之时,贺涛开口了:
“听了这么久,容小生插一句嘴。我觉得这位金掌柜,嗯,应该是家主,金家主说得很有道理......当然啦,我是外人,提个建议,诸位若是觉得没有道理,也可以不听。”
贺涛顿了顿:“城外的灾民要救,城内的百姓要不要管呢?我觉得该管,所以既然百姓要买粮,咱们米粮商号有粮为何不卖呢?自然也是要卖的,但是这价格呢,咱们也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是吧?
这样吧,金家主你们说个价,若是市面上有粮,你们打算出多少钱买,然后就按照这个定价,如何?”
哎?让金、贾两家出价?现在市面上收不到粮了,出多少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反正也收不到粮食。
果然,金、贾两家一合计,开出十倍于瘟疫之前的价格;大夫人韩文君和伍仲谋商量一阵,提出比瘟疫前多三成。
“哼哼,三成?”金易撇着嘴笑道,“若是你们唐记按照这个价格卖粮,你们卖多少,我们两家收多少!”
伍仲谋:“金家主,可是想好了,到时候可不要食言。”
金易:“说得好像你们有粮似的!”
贺涛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诸位,不要吵了,既然已经出价,那么就金家主和贾家主便按十倍价格出售;唐记按三成价格出售,百姓觉得唐记便宜,就上唐记买便是。”
“但是。”话锋一转,贺涛沉声道,“事关朝廷赈灾大计,郡主殿下当面,若是你们谁没有存货,便是欺瞒郡主,欺瞒朝廷,欺瞒圣上!应当重重地治罪,您说是吧,郡主?”
郡主被将了一军,秦羽霓很是生气,碍于身份,也不便出声,接着便听到李悦开口:
“贺公子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唐夫人,盟会之前已经祭拜过天地神明,况且事关洛川百万灾民,容不得半点虚言。既然你们唐记敢提出涨价三成,势必心中有数,若是没有存货,你们唐家自承罪责。”
秦羽霓满脸错愕,郡主这是何意?这时,突然有人插话:
“郡主,且先听我一言。”
众人望过去,出声的居然是郡马肖砚:
“前些日子唐记一直在平价放粮,未有中断,最近有些周转不开也是合情合理,若是立刻就让唐记拿出粮食来,未免有些为难唐夫人了。”
“你说该如何?”
“宽限几日。”
“那应该以几日为期?”
“这个嘛,当然是要看唐记周转的状况。”
“你!”李悦脸上堆起怒容。
尊贵的夫妻俩吵起来,渐渐地有些火气,众人看得一时无语,但皇族的家务事,如何能够插嘴?便只好默默地看着。
时间变得很难熬,贺涛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还不见有停歇的迹象。
“当日在先皇面前说的此生不渝,你就是这个样子?”
“你整日里舞刀弄枪,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楼歪得越来越厉害......
秦羽霓看不下去了,试探着开口:“内个,郡......”
李悦:“闭嘴!”
肖砚:“一边去!”
秦羽霓把话憋回去,悄悄地伸了伸舌头,不管了,爱咋咋地。
就在众人左右为难之际,门外来了一名郡主府的内侍,对着薛湛耳语几句。
薛湛听着,目光投向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妻,然后硬着头皮道:“殿下,郡马爷,迦楼罗国王子梭罗求见。”
李悦和肖砚同时收声,微不可查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终于等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