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练轻盈飘落在地......
柳怡如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七嘴八舌,游鸿业露出得意的笑容。
还是不行吗?秦羽霓即刻就要冲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
音乐的拍子又缓下来,柳怡如跟着节奏慢慢坐起,一手支着上身,一手捧起披帛,像一捧映照在月光下的清泉。
仰起头望向夜空,继续后面的动作。
秦羽霓长舒一口气,摔倒以后的她用现编的动作弥补失误,成功的接上了后面的舞步。
这便是经验了。
“好!”
掌声欢呼声更加的热烈,观众拍着队送来刻有秦字的木牌,投到写着柳怡如名字的篮子里。
投票的有仆役,有婢女,也有亲自来的员外、书生,场面一时混乱,唐记的人很有眼色的出来维持秩序。
一曲舞罢,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柳怡如长长地拜伏在地。
秦羽霓即刻上前将她扶起。
“东家,幸、幸不辱命......”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软软地瘫倒。
春芽、桃露手疾眼快,迅速上场一左一右架住她。秦羽霓凑到晕厥的柳怡如耳边,轻声道:
“姐姐且安心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秦羽霓取过披帛,挂到自己的臂弯上,吩咐两女带柳怡如下去。
接着,转向众人:
“诸位,方才你们看到的这条披帛,唤作披星戴月,是用一种新的布料制成的,我称为迷花绫,是从流行于云上京的迷花缎改良而来——”
秦羽霓说起师父林语桐,说起对大花楼机的改良,在场的大多是商贾,一听是种比迷花缎更好的料子,顿时兴趣大增。
马腾林的小妾对迷花缎颇为熟悉,疑惑的问夫君:
“老爷,迷花缎是林语桐林大家发明不假,可是她不是将织机的法门卖与绫家了吗?为何改良的却是这位秦掌柜?”
马腾林:“我打听过,秦姑娘是林大家在洛川隐居是收的弟子,后续做些改进倒也合情合理。绫家的凌云绢纺靠着迷花缎牢牢掌控着京城周边的衣料生意,现在看来,有足以抗衡的布料了。
唔,这是个机会,明日找秦掌柜谈一谈。”
表演出人意料的成功,不等马员外来接洽,不少人在台下喊话,讯问新布料的情况。
游家父子灰头土脸,能山寨衣裳式样却仿制不了迷花绫,虽然云中衣庄传出来新布料的消息,游家却没有足够重视,现在再想要弄到大花楼机的图纸,已经难上加难了。
“诸位,有兴趣的明日详谈。”秦羽霓淡淡的留了一句,微微欠身,就要下场。
“哼哼,奇技淫巧,哗众取宠,说什么披星戴月,无知妇人,你可知道,你要大祸临头了吗?”夜空里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声音竟然是从观澜阁三楼上发出来的。
秦羽霓怒目而视,三楼窗口是一个老儒生打扮的人。下巴挂着几缕长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三番四次遇到意外,梭罗王子早就忍不住了,方才在楼上就看不惯贺涛这帮人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见得梅年树在楼上大放厥词,即刻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老匹夫,就爱颐指气使,危言耸听!柳姑娘为报东家知遇之恩,带伤献艺直至脱力晕厥,你还有颜面说风凉话!”
梅年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南蛮人粗鄙不堪,即便王子也是这副德行,我辈受圣人教化,断不可与之一般见识。
“郡主殿下,郡马爷,凌云泱泱大国,以文兴邦,受圣人学说的教诲百年有余,老朽见得叛道离经之举,一时激愤,难免口不择言。然,老朽仍然要说下去。”
李悦和肖砚对视一眼,文士批判时弊,可以畅所欲言,肖砚也是当年的探花郎,自然知道这样的惯例,只好让他说下去。
李悦低声问:“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肖砚拧着眉回答:“此人叫做梅年树,中过举人却没能入仕,听闻吏部评价是只会吊书袋。后来混迹于各种诗会文会,慢慢有了名声,据说是在注经释文,不知怎的,竟然投靠了贺家。”
“哼,又是个沽名钓誉的!”李悦不满道。
“或许......才学也是有的吧。”
秦羽霓浑身散发出凌冽的寒意,不过就是办个走秀,大家好好看表演不成吗?一个个三番四次招惹上门,真当我是任人拿捏的弱质女子?
冷冷地行了礼,望着楼上高声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不知先生这番奇谈高论有何深意?还请先生明示。”
梅年树自以为豪气干云的呵斥如晴空霹雳,振聋发聩,但见得楼下观众反应,似乎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尤其是秦衣楼那个黄毛丫头,还能不卑不亢的回嘴。
“老夫云上京梅年树,衣裳服制略通一二。呵呵,披星戴月,还真好名称啊,你可知道,天子冕服十二纹章当中就有日、月、星三章,你让一个青1楼妓子身披星月,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把当今圣上比作妓子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春芽骇然,大张着嘴,本能想要反驳,却想不到该怎么说。
董舒儿等人青1楼出身,面对读书人本就自觉着位卑言轻,听得他斥责,一些人甚至有些惶恐,生怕日后真的有衙门公人来问罪。
梭罗王子双手叉腰,大口喘气:
“嘿,这人,真想砍了他呀。姐夫你说云上京是不是有很多这种人,明明想把他砍死,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在眼前蹦哒。”
肖砚:“呃......这样的,我也不曾见过几个。”
秦羽霓低下头去。
楼上的老儒生很是得意,几句话便把人驳斥得羞愧难当,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论一流高手李寒林,还是阴损手段游鸿业都治不了的小丫头,到头来还是要在我面前败下阵来。
“呵呵呵......”
秦羽霓一阵冷笑,抬起头来:
“梅先生还真是有大才之人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想到先生几十载春秋苦读圣贤书,到头来只是为了欺负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先生的学问与德行真真是举世无双啊!”
梅年树被讽刺,却也不脸红,一本正经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不过是为了维护凌云道统,实在看不过眼,提点你两句。
这条披帛也就罢了,第一场走秀那些衣裳形制被你胡乱改动,你心里那有半点对衣冠正统的敬畏之心,哼!不学无术。”
“说到不学无术,先生的学问也不过尔尔,一知半解,尤未自知!”
“你说什么?”
梅年树怒了,吹胡子瞪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