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旬纻和白翳在梅林的对话旁人不知,算是他们之间的私下的秘密。此时,在楼阁之中,每个人都怀着愉悦的心情,等着白翳所说的宴席开宴。白翳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庆祝两个人从死亡边缘回来,而是也想借此机会犒劳一番那些跟随自己的兵将卫士,乃至整个白府的仆从。
他们跟随她来到落江城后,每个人都恪尽职守,没有一个人惹事懈怠,贪图这落江城的繁华笙歌。白翳时了解人本性的,图乐享逸本就是天性的追求,但却因为她的命令,他们都甘愿克制自己。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她决定,放令下去,整个落江城今夜不论是城民还是士兵守卫,人人可以笙歌,人人可以醉酒享乐。
她让覃穹将命令传下去,也让小兰带着人去了金月楼请了师傅来。白府的饭食自然是不差的,但要说这落江城的特色珍馐美味,非金月楼不可了。
她对巫旬纻说到:“那日你进城,全因着意外的事没有尝到金月楼的好东西,这些时日耽误至今,今日算是我的弥补,还请你敞开了肚子吃!美酒佳肴,尽情享用!”
她想起两个人再遇时的情形,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弄得巫旬纻不禁红了脸。
“那就,多谢了。”他在众人的笑声中低声说到。
众人正在换了玩笑之余,一直没有开口的白老爷终于开口了。
但他不是加入他们的谈话,而从木榻上走到站在梁祝旁的陆千尘面前,要他单独跟自己去院子里走走。
众人有些不解其意,纷纷看了过来。而陆千尘则是谦恭的问道:“白老爷是有事?”
“爷爷……”
白翳见状已能猜出八分老人的用意,说到:“陆公子伤势初愈,不便多劳累。”
白老爷看见她这般,只说:“翳儿无需多虑,巫少侠已经确诊无误,且有我在,还怕出事吗?我只是与陆公子有眼缘,离开席的时间尚早,便邀他陪我这老头子走走罢了。”
他给了白翳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对陆千尘说:“不知陆公子可否愿意?”
陆千尘知礼道:“当然。”
于是两人便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了白翳的住处,去了外面的花园。
陆千尘不知老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他一路走至花园也未见他开口。而他又是晚辈,实在不便先有所言。
这春日之中,花园里的百花已经是各自绽放,就连其他季节的花卉草木也甚是茂密,一片葱茏。
陆千尘一袭白衣胜雪,走在其中,十分显眼。儿老人的素雅灰袍虽不抢眼,但他自有一股年岁洗涤后的超脱之气,走在其中也是风骨两袖。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静静漫步,直到来到园子的深处,老人才算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近处的石凳,示意陆千尘坐下,他自己也在其中一个石凳坐了下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老人终于开口了。
他说:“上次你被白翳从外面就回来,我便看你很是顺眼,随你不告而别,但一切似乎有自有定数,不然,你也不会再次到了这白府。”
陆千尘闻言,还以为老人是在提及上次他和阿笠离来开白府的事,便解释道:“若老人家是指责在下不告而别的罪过,那晚辈是在无话可说。其实,我们当时虽然迫不得已,但也别无他法。”
他说的含糊,并未提到被白翳赶走的事,反而是将不是揽到到自己身上。
老人不傻,那事他自是不清楚,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并无追究之意,他要说的明显事关于彼此身份的事。
“救人不问缘由,一直是我白家行医的准则。所谓生死有命,若有人在命危之时遇见了我们,不问好坏,皆给予救治。至于救人之后的事,全凭缘分,是走是留,再无关系。”
他看着陆千尘,说:“我叫你出来,只为一事。”
老人指着不远处花圃中央的一片红土说到:“你可识得这里的两株草植?”
陆千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株陌生的植物种植于一片红色的土壤之中。这片土壤不宽空,也就只容得两个成人站立,那两株植物也是他没有见过的,植株很矮,枝叶却异常的肥厚,更是通体呈黑紫色。
“不曾见过。”他说。
“这是火莲。”老人说,脸上很平静:“这是我白府的家传之宝,说这世上仅有此两株也不为过。”
“这便是那珍贵异常的火莲?”陆千尘不可置信的问道。
老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哦?这么说你便是知道它是何物了。”
陆千城娓娓道:“晚辈曾闲暇时候看些闲书,曾从书上见过此物的记载,因此知道一些。”
“你看的书,是在落阳山庄的书阁所见的吧。”
陆千尘惊讶不已,却没有开口。
老人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看向他处,道:“你叫陆千尘,不会武功,通晓音律,也看过关于火莲的记载,你就是落阳山庄的少庄主。”
陆千尘刚还想着要辩解,老人却又说道到:“你只需要手是,还是不是。。”
陆千尘感念白家的救命的恩情,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承认了。
“是,我就是那个陆千尘。”
老人看他还算坦然,也不多多为难,只说:‘如此,我们便没有算白救了你。“
陆千尘说:“晚辈对于舍下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惜用贵府的仙草来救我们实在是不知如何感激!”
“你不必如此,万物皆有它自身的作用,若这火莲不能救人,便与一般杂草无异,你用不着介怀。”
老人露出一个和善的表情,陆千尘见了,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又咽了回去。
老人注意到他的反应,便问:“你我既然决定坦诚相待,有话不妨直说。”
陆千尘这才小心的问道:“请问,贵府可是京城御医的那个白府?”
老人笑而不答。
他又说道:“善于医术,又有这火莲的,普天之下,恕我只能想到那一家。”
“若是,又如何?”老人问。
“若是,在下与那白府也算是有些渊源,”陆千尘微微颔首,说:“我想打听一个人。”
陆千尘本来是没有把握的,他在兰宫食用火莲时,便已经在想,白府的人是不是也在这落江城,离自己很近。后来被救醒过来,阿笠告诉他这白府用了名贵的火莲治疗他的伤势,他便有更多了一份的猜测。但那终究只是猜测,直到方才见到那火莲的植株后,他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曾在在书上所见,得知,这火莲乃是白家人的祖传之物。白家世代为医,因救死扶伤也名誉江湖。为何这等宝物,大家都知道它的取出而没人争抢和偷盗,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要想着火莲的植株存活,只得依靠白家后人的鲜血,每年浇灌一次。
若是已经制药的火莲自然是可以盗取或以其他渠道得到,但这植株,却是得倒也没有办法长存的。他见到这两株活的正旺盛的火莲,便知这白府人不是寻常人。
“不知你要找何人?”
白老爷明知故问,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陆千尘。陆千尘也没有多想,直接将心里所想告知于他。
“实不相瞒,我要找的是白府的千金,我与她年少时相识,如今过去多年,却不曾复见。”陆千尘说:“我当然也知晓白府灭门之祸的往事,但是,见到这火莲,我想,定有白府血脉存活。您若知道,还望告知于我。”
“你所想不错,确实还有白府血脉遗留在这人世。”
听到这里,陆千尘连忙询问:“她在哪儿?”
“她……”
老人刚要要说,就被来人的声音打断。
“她已经死了。”
说话的正是白翳,老人面有一丝轻叹息,不再开口。他知道,他这个孙女是不会说的,自己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单独叫出这陆千尘妈就是想确认一番,然后好放心将白翳交给他,自己已经年迈,日进高龄,最怕时日无多若真是那个陆千尘,他便是可以安心的接受命运的终点了。
哎,他知道白翳会来,却没想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在他正要讲清楚的时候。
他只好不言。
白翳早就料到自己的祖父心里有何打算,她派人暗下注意他们的去向。当手下的人回报手两个人去了花园深处的中心,她就赶紧干了过来。
“你说什么?”陆千尘又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的当真?”
“绝无虚言。”白翳斩钉截铁的说。
“那,这火莲怎么……”
“那是用我的血供养的。”她说:“我也是白家后人。我妹妹在那场乱祸之中没能活下来,这白府,如今只有我和祖父两人。”
陆千尘死死的看着说话的白翳,似乎想要从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破绽,确知迎上了白翳坚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