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朝朝山中客,不晓人间几年节。
当白翳带着几人乘船抵达他们从落江城离开时的那个码头,一路上江岸人声沸沸,江边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各种各样的花船和商船都满船张灯结彩,不曾体会落江城的人若是到了此地,便会错以为此处正有值得庆贺的事情。
花船靠近口岸的时候,唐白鸥便是从坐着的船窗栏站了起来,他走到外面,站在船舷内侧一眼就望到了落江城中独立金月楼。那一览众山皆是低瓦的气势和隔着老远就能够感受到的富丽堂皇。
白翳也走了出来,唐白鸥也不等船完全平稳靠岸,便安耐不住酒虫的折磨,说:“我先走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白翳还来不及问他有何要事,就只见他踏在船舷上,留给自己一个飞远而去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这是要去哪里?不随我们一同回府了?”苏日烁走到白翳身边问到。
白翳看着唐白鸥远去的方向,说:“许是去寻了好酒去了。”
“好酒?”苏日烁心想,这落江城都可以说是白府的,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去外面寻酒去的。
此时,覃穹已将船靠岸停稳,他松开船舵走到白翳身旁说到:“你暂且歇息等候,待我先去找了长金,安排府里的马车过来,你在和他一起回去。”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苏日烁。
“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吧!驰风还在营帐,我骑马回去便可。”白翳说到。
苏日烁听其言似乎没有将自己考虑在内的意思,一时有些紧张刚想提出一点建议,白翳就回过头对他说:“你就随我一同起马,可好?”
原来并不会是忘了自己的存在啊,苏日烁心里一下放心了许多,他笑着说:“好呀,若是能骑白府的名驹,我也算是体验过一回了。”
见他同意了,白翳又对覃穹叮嘱到:“百姓无故失踪的事情总算是得了一个结果,但如今那个兵却是死了,你向长金讲清楚情况,把整件事大致的情形告知与他。我事先听那个兵提过他有一个相好的,虽然是个烟花女子,若是真情,你便那些银子为她好好安置了吧。”
“是。”
“还有,长金做不得这些细巧的事,还要多劳烦你了。”
“知道了。”
白翳想起那个连尸身都不得找回的大汉,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走下了船,踩在被江水打湿的河堤梯岸上,白翳原本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江风吹得半干,眼下已是快要春末的时节,鱼落江两岸红花不断,重重叠叠,在夜里也是香远益清。
他们的花船是直接从鱼落江入了落江城,须得下船沿着河岸的街道多行半柱香,才抵达城门的营帐。
白翳脸上的面具本是引人注目的,但好在落江城因为她这个戴面具的城主,也兴起了一些戴面具的风气,各种各样的面具流行于市,也就没人认出她来。本来,也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颜。
苏日烁和白翳覃穹走在街道上,鱼落江两岸的岸边植满了英红柳绿,此时繁华正盛,有不少人在江边铺席而坐,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共赏此景,那些人围坐在一起,身边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小菜和好茶好酒,他们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无人在意。
苏日烁对此甚是有兴趣,竟然也生出了些要去风流买醉的兴致,若不是身不由已,只怕早已经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这落江城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他双臂抱在后脑勺上,有些感慨的说。
“哦?”
“这种拖家带口赏花一夜的闲情逸致,在如今的乱世是很少见到了!也就落江城的人犹如身在世外桃源一般,无忧无虑。”
看他一副艳羡的口吻,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白翳心里不知其说的是否就是正式的想法,但她只道:“你可知落江城的传言?”
“哪个?”
“踏入落江便只得五五岁龄的那个。”
“那个呀,我来的时候听过。”苏日烁说。
“那你觉得,逍遥快活三十载和艰辛挣扎的活玩自己该有的年头,你会选哪一个?”
苏日烁只思考几秒就回道到:“自然是逍遥快活了,如今这世道,命长不长区别不大,倒不如快意够了!”
白翳有些无奈的笑道:“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些人不知道传言的真假便还是自己选择了这种活法,那短暂的寿命便是交换,没有什么可赞或可叹惜的。”
白翳的话,苏日烁听得不是很明白,他追问道:“那那个传言到底是真的了?”
白翳看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见识广博的年轻人,浅笑道:“只怕我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说完白翳的步子快了些,将苏日烁甩在了身后。
苏日烁不解其意,有不甘心没弄明白,便转而缠着覃穹问到:“你们是这落江城的头家,这种事情不会不知道吧?”
覃穹方才就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俩的对话,对白翳所说的他最体会明白不过,心里更是很有些感触,看这个苏日烁不识趣的样子,覃穹神色漠然的说:“我们不过来这里才短短几年,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你若正想知道,待你年过半百不就自有揭晓了。”
说罢,他也很快的跟上了白翳,不再搭理他。
苏日烁被平白无故的呛了一顿,甚是有些哑然,忍不住小声说到:“摆什么臭脸!不就问个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