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晌午过后,巫旬纻找到小兰询问了一下白翳今日是否有要事。
正在与明月绾在闲坐梅树下的小兰只是笑着说道:“公子还是与先前的日子一样,每日回去全城巡视,若无意外,每日酉时之前便可归府。你找公子有事?”
巫旬纻轻轻摇了头。
“那你可去楼阁等候公子,我这就去为你备下些糕点,你可一边吃着一边等。”
说着她便起身要去为巫旬纻准备茶点,巫旬纻这次看了一眼她身边坐着的明月绾,她也跟着站起来。
巫旬纻与她并无多余的接触,只觉着女子出现的地方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但想来只是寻常女子的脂粉香味,也就只是对她淡淡一笑。正如唐白鸥说的,他从小未出云梦泽,不识天下女人香。
明月绾对他的这般点头示好只是有些怯怯的笑了一笑,看起来有些羞答答的模样,巫旬纻甚是不自在。
于是,他接受了小兰的提议,前往白翳的居住的楼阁大堂等待她归来巡视归来。
小兰端来糕点后只请他在这里随意就离开了,那个明月绾则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巫旬纻想,这两人何时关系如此只好了?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小兰亲手制作的糕点,但他并无食欲。巫旬纻自幼在云梦泽长大,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这类制作精致的东西,他虽然喜欢吃,但却不至于迷恋上的程度。尤其是想到要对白翳说自己打算离开落江城的事情,更是没有胃口。
观望外面的天色,天朗气清,煦日和风,虽然鱼落江地界鲜有艳阳高照的时候,但近日连续不断的清风明月,甚是不同与往日。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巫旬纻便看见了意气风发的白翳佩剑归来。
她似乎对于在这里看见巫旬纻并不吃惊一进门就问到:“你有要事找我?”
巫旬纻站起来说:“我和师兄打算明日离开落江成。”
白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书房,把身上的甲胄取下挂在架子上,然后再走出来。
她伸手示意巫旬纻坐下:“正好,我也有此意。”
见对方似乎没有明白过来,她又说到:“我也打算离开落江城。”
“你离开落江城?”巫旬纻自是十分惊讶:“你为何要离开落江城?”
白翳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想必昨日,覃穹已经去找过你了。”
“嗯。”
“那你还问?”白翳说:“我原本得你帮助可以再活二十年,是为了收复山河,平定乱世。可是造化弄人,最后躲到了这落江城成了一城城主。可那又怎么样?这落江城没有我白翳还是落江城。”
巫旬纻道:“这乱世有无你我也还是乱世,你和补救安身在此。”
“我不打算让其他人跟我一起走。”
这一点巫旬纻倒是没有想到。
“你的意思是,只是你自己离开这里?”
白翳点点头,道:“我祖父年事已高,虽然康健,但也不宜颠沛流离。而我那些将士,他们跟随我淤血杀敌多年,不曾过过几日好日子,留在着落江城度过余生,挺好。”
她面具后面的眼睛看着桌上的那一叠糕点,继续说到:“我有故友遗失了重要的东西,这落江城看来是不好寻找回来了。”
“你就为着这个?”
巫旬纻心想,不知道是何重要之物,让白翳也萌生了这想法。
“倒也不全是,我其实,还想回京城看看。”她的声音淡了许多:“在死之前,回去看一眼,很正常不是吗?”
巫旬纻只知白翳是被满门抄斩,却不曾想到她居然会对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地方充满怀念。
“这落江城的繁华对我而言就像是昨日的京城,尤其是一到夜色降临的时候,万家灯火亮起,有时候,我总觉着自己还在京城,我的亲人好友也都活着。”
“人很奇怪,总是会对那些伤害自己的事物记忆深刻,时间长了,即便是埋怨也渐渐变成记忆里重要的一部分,若是时间足够长,甚至可以转化成对往昔的感叹的不舍。”
她说:“我倒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只是有些想念而已。怎么说,我也活不到将那份仇恨转化成只剩怀念的年级了......”
巫旬纻想,许是自己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多以白翳在自己面前才会显得柔软吧。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吧。”
“嗯?”
白翳以为自己听错了,巫旬纻却说到:“我们也是离开落江城,至于去哪里到还没有明确的去处,若是都要离开此地,何不结伴而行。”
说是离开落江城,白翳实际上也并未有具体的计划,至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
她说:“我自是愿意和你们一起,只是,若是这样,恐怕得耽误你们行程,关于我要走的事,我也只是同覃穹说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我需要时间把这里的一切交代清楚。”
“嗯,那我们便等你些日子,此去一路不知经由何地,也不知何时再回落江城。”巫旬纻道:“我未曾去过所谓的江湖,与你一起倒是得了照顾。”
“你言重了,唐兄他,不会介意吗?”
白翳摸不准唐白鸥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但她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唐白鸥这人不易亲近,总是有些对她抱有一些疏离。虽然昨日两人才算是好歹共战一次,但白翳更觉得那是他完全看着巫旬纻的面子上才来帮忙的,而且整个过程,他也是单独一人行事。就连斩杀那个怪物,也是他一人执行,只让自己待在安稳的地方等着。
经过这段时日,白翳觉得他们之间犹如陌生人也不为过。
但是巫旬纻却让她不必多虑。
他说:“我师兄那个人一想考虑事情不得周全,他是率性之人,言语上实在是常有不得体之处,你与他还不熟悉,相处久了便会习惯了。”
习惯?
白翳听了心里只想发笑,这巫旬纻看来也是个率性不会说话的人呀。
带着面具的白翳久违的笑出了声,她声音爽朗,说到:“看来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巫旬纻丝毫没有察觉到白翳眼底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说:“不必如此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