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初春却下了一场雪,简直就是给他量身的掩护,因为下雪天气很少有人会到外面,等他一会卷着财产驾着马车的跑的话是很难被发现的。
他的库房这些年搜刮的金银不少,但都是残缺不全的,若是拿到京城或者其他大地方融合一下也是可以的,还有一些是张涛平日里面给的钱财,他现在都容纳在柳木箱子里面。
随便收拾了一下,竟然大大小小的有四五箱,这些钱足够他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活的十分潇洒。
或许是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者是提前有人给他算好他的命运,当他大碍大门的那一刻,居然看家外面有一行人,为首的正是张涛,张涛的身后还聚集着白云乡的乡亲。
方谦顿时觉得天上裂开了一个豁口,一股绝望之气宛如扼杀咽喉的索命绳。
他第一感就是来者不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之前他只能强行压制自己的惶恐,变得和素日里一样的和善道:“张张张……老张,在你怎么来了?”
张涛从头到尾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方谦,你这个老匹夫,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这边张涛的话刚刚说完。
白云乡的村民有不少开始议论,有人说:“方大人要走了了,还准备这么多东西?”
“一二三四五,这么多箱子也不知道装的是啥。”
不错,我们都被蒙骗了,方大人看起来不错,但是干的事却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呢。”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很纳闷,好端端的还在睡觉,就有人说方大人要逃走了,本想问问是谁说方大人要走的,可是我一打开门发现人不见了。”
于是乡亲七嘴八舌起来,都说是被人叫过来看热闹的,但具体是谁,大家都不知道,宛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她们聚集在一起。
方谦差点跌坐在地上,因为他知道那个召集过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段葛兮,段葛兮告诉他们,他要跑。
段葛兮让他们看见,他有多么的狼狈,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栽倒这个女子的手上,为什么这个女子一来,他还主动去招惹,看看,这就是招惹她的下场,不,方谦的心猛的一抽,他怎么这么笨,段葛兮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夏家,他曾经参与过陷害夏家,所以他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方谦知道自己跑不动了,与其跑不动,还不如把门关起来好好的待在家里,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些人的手里。
方谦急忙对身边下人道:“赶紧关门。”于是下人急匆匆的去关门,可是张涛哪能如愿。
张涛对身边无数随从道:“给我闯进去给小少爷报仇。”
这时候无数人蜂拥至方家大院,有野蛮闯入者甚至把方谦的箱子打开,箱子里面亮晶晶的,不是满箱子的金银珠宝又是什么?
张涛阴仄仄的看着箱子对方谦说:“狗贼,你当官这么多年贪污的真多,不,是盗窃的真多。”
听闻盗窃这两个字,后年乡民一下子涌上来,左看看又瞧瞧,不久有人大呼道:“那个不是我给我儿子用银子打的长命锁吗。”
“那个雕漆的箱子里面,那不是我婆娘嫁给我的时候陪嫁的簪子吗?”
“那个绿箱子里面,有我爹爹从外地带回来的一面镜子,只是这东西不是都被盗窃了吗?可是怎么会在方家手里。”
有人立马道:“那是因为方大人就是窃贼。”
对,因为方谦就是窃贼,窃贼这两个字被乡民紧紧的罩在耳朵里面,融化在心里。
原来,方谦就是窃贼,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人,好一个伪善的人,好一个总是善于在百姓面前伪装自己的人,原来他们最相信的人,却是害人的人,原来他们最相信的人,居然是如此德行。
饶是白云乡的村民内心十分并不弱,也不可能强大到包庇这个窃贼的下场。
方谦看着发怒的人群和张涛,他知道他的路走到底了,这条命是要丢在这里了了,他活不下去了。
方家的路走到头了,段葛兮和下夏家的路才刚刚开始。
段葛兮在夏家,坐在夏松的面前,听着漠北回禀着关于方家的一切,最后竟然是冷冷道:“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道的,夏青看着段葛兮说这话,居然有中异常的安心之感,这个外甥女总是超出意料之外的。
原本他觉得有嗲愧对段葛兮,破冰之后他总想着要在其他的地方补偿段葛兮,可是现在看来,段葛兮好像比他强的太多,他补偿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段葛兮,然后默默的对段葛兮的从善如流表示佩服。
对于夏青的这点小心思,段葛兮暂时是不知道的。
夏松见段葛兮说的十分果断,心里一暖又一酸,暖的是这是夏羽的女儿,终究比夏羽强了很多,酸的是一想到夏羽死之前的困境,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
段葛兮看着夏松脸上的异样的神色,忽然暖暖一笑道:“外祖父莫非以为葛兮是心狠手辣之辈?”
夏松急忙的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我在想,你比你娘亲适合在后宅里面生存。”
段葛兮粲尔一笑道:“外祖父,这一世我确实适合。”若是上一世那样,简直连段家的一个靛蓝都斗不过,若是没有涅盘一生,如何能有此时的运筹帷幄。
段葛兮想了想,便对夏青严肃道:“此番关于方谦的事,只怕京城那边很快就听到风声,我担心幽王会利用夏家的事情,再度把夏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在白白云乡的所作所为,本来就牵扯到政治敏感的话题,若是这个话题被幽王利用了,又在皇上面前污蔑段葛兮勾结叛军夏家,那么不管是夏家还是段葛兮自己,都将面临一场大的灾难。
这确实是一个严肃的话题,夏青也瞬间不胡思乱想了,他想了想其中的厉害,道:“葛兮,这件事又其他的结局方法吗?”这是大事,若段葛兮也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他们夏家只能亡命天涯了。
听闻夏青口中的无奈,段葛兮虽然心里没有谱子,可依旧坚定道:“你们好好的待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接你们出去的。”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她把夏家的安置在白云乡,然后把自己的手利用段家伸入皇权之中。
她在上一世是贵妃娘娘,她了解现在的格局,了解宏兴帝的性子,甚至了解那个翻手为云的香妃娘娘。
针对幽王和夏家的事,说白了还是要看看宏兴帝的态度。
而宏兴帝的态度,段葛兮登时想到一个人,那便是松阳大师。
段葛兮忽然站起来对夏家人道:“葛兮纤回去一趟,你们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接你们回京城,夏家将会是昌盛之家,夏家的未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段葛兮的把话说的特别真切,仿佛用了自己所有的真心,若是其他十几岁的女子说这番话,别人以为是开玩笑的,但是段葛兮还说这话的时候,众人总是莫名奇妙的心安,宛如她要一定会做出她所说的承诺一样。
夏松和夏青同时对点点头。
夏霄和夏云则眼神坚定,陈氏也是一样。
很快,段葛兮出了夏家,走出夏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张纸,哗啦啦的写了一长串的字。
写完后,段葛兮抖了抖纸张,等字迹干了之后,段葛兮把这封信密封起来对身边的漠北道:“把这封信给松阳大师,再过三天我们回京。”
漠北看着手中的信笺,有点愕然道:“小姐,这,这……”算了,小姐有自己的打算,漠北点点头道:“好,我定会日夜兼程的把这封信送到松阳大师的手中。”
段葛兮呼了一口气,道:“好,一定要快,京城不乱,我们回京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若是京城混乱,大家都有其他要关注的事,我们回京就变得低调了很多。”
漠北闻言,登时出门去找马匹办理段葛兮交代的事。
段葛兮的话好巧不巧不偏不倚被秦寂然听的清清楚楚。
秦寂然的眼窝里面攒着疑惑,若说之前的段葛兮本来就让他迷惑,那么现在的段葛兮则让他感觉到是谜中谜。
她办得事情看起来毫无章法,可是每一件事情似乎又提前得知先机,她在他的面前总是迷雾重重的,解读起来十分的困难。
猜不透看不透,但是秦寂然却知道,段葛兮出手,肯定是有一场好戏的,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他等着。
等着段葛兮给他带来的精彩,甚至他等着朝政的格局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这是白云乡这边的事情。
在遥远的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依旧热闹的很,繁华的高门府邸鳞次栉比,街头巷尾的各种不同的铺子几乎都有或多或少的人。
在京城北郊的一处街道上偏偏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虽然没地方隐蔽,但是那几个字并不隐蔽,那几个字正是松阳的佛堂。
松阳大师在这里谋生了,上次在冯家昙花一现之后,他便隐匿在这个位置,规规矩矩的经营着自己的“生意”。
他不在繁华的地方招揽生意,反而在这个偏小的地方愿者上钩,所以生意并不算好,甚至算得上是门可罗雀,可是松阳大师好像漠不关心,他坐如松的坐在店铺里面的大厅之内,一脸的慈祥之气,宛如真龙佛祖在世一样。
他微微的笑着,为何会笑,因为他的身后来了一个人,可以说是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是一个虬髯大胡子,站在松阳大师的身后十分的恭敬道:“大师,我们的内宅出了问题,今天特此前来就是为了寻找松阳大师解惑的。”
松阳大师原来的手上是佛尘,现在的手上拿的是佛珠,他微微看着客人,就像佛祖看着芸芸众生一样,带着悲悯之感道:“哦。”
大胡子看见松阳大师宛如是一个佛祖的化身,顿时想着松阳大师果真名不虚传,之前在冯家的事情大胡子有所耳闻,知道松阳大师是一个人物。
这个人物好像不看不起人间的繁华,所以不闻显达,只守着这么一个栖身之地偶尔为某些眼缘的百姓解惑,他不高调,可是说是从来不张扬自己,若是当初听闻冯家之事,只怕根本不会发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他简直就是一个稀世珍宝,佛祖的沉稳和慈祥在松阳大师的脸上全部都看到。
对于这样的人,大胡子的膝盖是很软的,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祈求道:“我们内宅闹鬼了,和冯家的一样,晚上经常能听见那奇怪的声音,还请大师给指点迷津啊。”
松阳道长微微的睁着眼,他看着外面的一片穹庐,好像能看到段葛兮当初的交代,段葛兮说物以稀为贵,段葛兮说要把他推到那个国师的位置。
这些日子他实在很低调,不随便给人办事,总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他把自己大隐隐于市就是为了暗中储备自己,暗中听段葛兮的调遣。
可是前不久,他听说段葛兮死了,她坠崖而死的,很多人传播的沸沸扬扬,甚至一度他也想张扬一点,多攫取钱财让自己的盆满钵满然后找另一个地方好好的生存下去。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得道高僧,说白了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他就是想利用自己的骗术让人信服。
可是听闻段葛兮的死他又总觉得事情有蹊跷,那个女子怎么可能轻易死去,他是不相信的,由于不相信所以他一直坚守,他给了自己时间,若是这段时间之内段葛兮还是没有音讯的话他自己就另谋出路,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他将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但是这一天还没有完,他必须要用段葛兮要求的方式等待着。
他对大胡子道:“我知道了,你再坚持一天,等会佛祖邀我神游,想必时间会比较长,今天我没有时间跟你出去,但是明天可以。”
大胡子再次跪拜了一下松阳大师,口口声声道:“大师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佛祖转世啊。”于是大胡子犹犹豫豫的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荷包,掂量了几下估计嫌弃自己给的不够多,于是把身上佩戴的几件值钱物品全部拿出来。
大胡子把身上所有的东西搜了一个遍,才尴尬期待的放在松阳大师的远处的桌子上,生怕玷污了松阳大师的眼睛,他恭敬讨好道:“大师,这一点心意污秽了大师的眼睛,虽然是不入流的东西,但却是我的全部身家,还希望大师和佛祖神游之后能够为我驱灾辟邪。”
为了怕松阳大师把这些银子都丢过来,所以大胡子趁着松阳大师背对着自己,于是急忙转身而去。
待大胡子走了之后,这空寂无人的屋子变得格外的寂静,没有一个人,便代表着没有人看见松阳大师的表情,既然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他逐渐的转过头,看着桌子上那一包迷人的东西,他知道那里面是他最喜欢和最憧憬的东西,也是他目前最缺失的东西,那可是一锭一锭的银子啊。
最近他的手头不是不紧,很多时候有人给他很多银子,甚至是银票,他不是不想要,而是想着要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的形象。
但只是形象而已,没有人知道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在乎到哪种地步。
松阳大师慢慢的走进那个荷包,伸出颤抖的手想把那荷包紧紧的拢在怀里,当他的手接触到荷包的时候,忽然一阵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过来:“原来大师的心并不是表面那样的,大师可是爱财之人啊。”
松阳大师的手猛地弹回来,他朝着声音源地方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冷的男子逐渐的走出来,那男子他面熟的很,就是段葛兮身边的侍卫,漠北。
既然是熟人,松阳大师也不做清高了,他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区区一届凡夫俗子不外如是,银子也正是我需要和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