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你应该明白,虽然我一直在锻炼你,但从没要求你去运用自己的能力做任何你不想做或不需要做的事情,不要给自己额外的任务。”安莯托着腮看向表情颓然的艾沫,这样平静的安莯,让艾沫逐渐冷静了下来,就像四年前的某一天一样。
“你叫艾沫,挺不错的名字。”
披散着头发的女孩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瘦削的脸。
“你的眼睛很好看。”
女孩没有说话,有些难受的挣了挣身上的束缚带,发现依旧是徒劳之后,便不再动弹,而是慢慢向后靠去,倚在自己的床上,注视着面前的人。
“你很特别。”
声音很平和,无惊无喜,和女孩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人不太一样,可或许某些方面依旧是相同的。歪着头又看了看,女孩终于开了口。
“你也很特别。”
可能因为最近总是嘶吼的关系,女孩的嗓音有些沙哑。
这个颓然靠在床上的女孩是艾沫,而站在她面前的则是安莯,这是她们四年前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艾沫就像一只刺猬,明明很脆弱,却依旧张开自己满身的刺,想要刺伤靠近自己的一切。而安莯却像一团云朵,洁白干净,轻巧的落在艾沫身边,就像没有感受到它带来的半分刺痛。
在安莯决定来看艾沫前,就已经注意她很久了。没有人在的时候,艾沫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她。可只要有人出现,她就会像忽然惊醒一样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哪怕只是有人出现在她房间外,她都会下意识的有所反应,就像她能够穿透墙壁看到什么一般。
安莯和她的第一瞥是源于一次偶然的造访,安莯并不是特地来到疗养院的,她的一个朋友褚怀邈是这儿的特聘顾问,也是安家的家庭医生。安莯受爷爷之托亲自来这里接他,要给爷爷的一个老朋友去看看老毛病。出于对疗养院的好奇,她在护工的带领下,简单的参观了一下疗养院的设置,便发现了这个女孩。
站在女孩的房门口,刚抬眼向里望去,就看到了女孩也正好转过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好对上她的眸子,那眸子里本来充满敌意,却很快又被迷茫取代。
安莯总觉得那眸光相遇的一刻并不是凑巧,而是那双眼等着与自己对视一般,便在临走的时候绕到女孩房前再次向里看去,同样还是那双眸子,不出意外的等在那里,只是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而是有些不满,有些疑惑。
这个眼神,让安莯认定这个女孩的不同。
为了解决心中的疑问,安莯开始着手调查艾沫的故事。
艾沫,2054年1月1日出生,家境不错,父亲是某公司主管,母亲经营过一家咖啡馆,几年前因为机器人暴动事件,咖啡馆内的ai服务生发生故障引发伤人事件,咖啡馆就此关门。
2062年,艾沫家里添了弟弟,从那以后艾沫便开始了长达近十年的寄宿生活。2071年12月31日,艾沫于家中自杀,抢救恢复后被转入疗养院进行精神治疗。父母在她伤愈后带着她弟弟出国,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只是通过福利机构将艾沫从医院转到了疗养院,根据家人的主诉,艾沫有着精神障碍,需要长期的治疗调养,且不适合社会生活。
这个故事显得有些不幸,曾经的独生女,被弟弟抢去了父母全部的爱,从而走上了自杀这条路。不过在所有不幸的故事里,它也不算是多特殊的一个。
再之后,安莯又派人去艾沫就读过的所有学校打听,她发现,艾沫除了上小学的时候,几乎没有给老师和同学留下什么印象,没朋友,甚至连个熟悉点的同桌都没有。而小学的一些同学和老师,还模糊的记得,她是个有些奇怪的女孩子,至于怎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询问周围邻居的结果则有些矛盾,有人说,这孩子孤僻、冷漠、爱发脾气,对很多人都充满了敌意,从来不在人群中出现,永远只生活在自己小世界里。可有的老人却说这孩子从小机灵,会看人脸色,是个活泼开朗的聪明孩子。
越是了解,安莯就越感兴趣。通过朋友的关系,安莯调出了艾沫在疗养院的监控资料。疗养院内有不少有精神障碍的患者,但因为艾沫在疗养期间虽然显示出了对陌生人的排斥,却大多时候都显得很平静乖巧,所以艾沫出入房间从来不受限制。
可从监控上看,艾沫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监控里大多是她看着窗外的背影,这让安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罢了。
终于,安莯在和艾沫接触的所有人中,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个人的身份并不特殊,只是疗养院的一个清洁工,定期来到各个房间打扫。只是,每当她出现在艾沫房间时,都会和艾沫打招呼,艾沫也会极为难得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要知道,安莯看了那么多影像资料,看到的艾沫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的发呆。
这个发现,让安莯觉得自己找到了揭开谜底的方法,可调查这个清洁工后,安莯却失望了。这个清洁工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性格、为人都与平常人无异。
“她凭什么被艾沫区别对待,难道就是因为她给艾沫不错的感觉?”
安莯脑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感觉,难道艾沫的为人处世全凭她的本能吗?”
这种为人处事方式,安莯不是没有见过,一些自视甚高的人,往往只对自己觉得不错的人露出善意,一些纨绔只凭自己的喜恶生活,可艾沫比那些人还要极端,凭借本能来与人相处,大多都是未经世事的孩子所选择的方式,而艾沫这么多年来接受的教育,不可能让他的为人处事方式还停留在小孩的状态。
基于这个猜测,安莯亲自拜访了褚怀邈。
“你也对这个女孩儿感兴趣?”
“哦?还有谁对她感兴趣?”安莯反问道。
“有几个,我也只是听说,一直以来都有几个人想要见见她,说是可以提供其他联合治疗方案,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打听到了这个孩子的消息,想带她接受一些别的治疗。但因为她的家属都在国外,疗养院这边也不能做决定。至于让她和那些人见面,其实也有想过,但是这女孩别看文静瘦弱,攻击性还是很强的。”
“她会主动攻击?”
“也不算什么攻击吧!就是言语上有些刻薄。你看她平时安安静静的,刚来的那个时候,很多护工医生都被她言语攻击过,药也不吃,心理辅导也不做,没人看到她不头疼的。本来想让她的父母和她通话,能够劝劝她,可被她父母拒绝了,他们说,治疗是专业人士做的事情,他们只能添乱。”
“哼,她的父母带着儿子去了国外,却把一个刚刚自杀康复的女儿丢在疗养院,这一点,本来就很奇怪。”
安莯对这样的父母有些不屑。
“那就是他们的家事了,她当时从医院转过来的时候父母也没有出现。”
“那费用怎么支付呢?”
“医院我不知道,这儿据说是寄了一笔钱,不做特殊治疗的话,够她在这里住十年了。”
安莯眯了眯眼,显然是对这种做法十分不满。
“你对她了解多少?”安莯问道。
“拜托,大小姐,我只是那所疗养院的特聘,只有需要治疗协助的时候才需要用到我。”褚怀邈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好吧,不为难你,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当然,不违背原则和职业道德,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