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抿唇,淡淡一笑,道:“想必除了贤妃娘娘,其他各宫也都是如此吧。”
徐惠眸光微闪,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姐姐的意思是,皇上不知对你我二人……”
说到这里,徐惠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武照不禁轻叹一声,道:“最近发生这么多事……身为帝王,对很多人和事产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徐惠听完武照的话,似懂非懂,怔怔地看着武照问道::“我不太明白姐姐这话的意思。”
“你知道刘邦吗?”武照斜睨向徐惠问道。
“姐姐说的,可是汉高祖刘邦?”
武照点头,道:“刘邦和项羽推翻秦王朝统治,后来自己做了皇上,他是如何的?”
徐惠不由得一愣。
有些话自然是能说出口的,可就算没有说出口,大家却都是心照不宣。
皇上这分明就是在试探众人对他的忠心啊!
身为帝王,虽是站在最高点,可同样也是最寂寞、最孤独的。
回过神来,徐惠向武照道:“姐姐的意思,我懂了。”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回到了甘露殿。
只见一个面生的小宫婢上前行礼,向武照说道:“萧良娣请媚才人。”
武照眸光划过一抹诧异,问道:“萧良娣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小宫婢轻轻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媚才人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武照听了那小宫婢的话,只得不作声,若有所思,心中诧异之余隐隐有种好不好预感。
徐惠哪里知道武照和萧氏会有什么恩怨?于是不以为意,说道:“姐姐快去吧。我也想回寝殿休息片刻。”
武照只得点头跟徐惠告了别,跟着那小宫婢去见萧良娣。
一路上,那小宫婢也不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脚步却走得很快。
武照虽然能跟上她的步伐,但心中也好奇萧良娣究竟找她做什么,更加忐忑的是,不知道这小宫婢为何脚步如此匆忙,继续没有让武照有思考的时间……
到了萧良娣的寝宫,一踱进殿门便瞧见萧良娣兀自悠闲地坐在一张圆桌前,煮着清茶。
茶水在碳火上翻滚,茶香四溢,弥漫整个房间。
“良娣,媚才人到了。”那小宫婢福身行礼。
萧氏却不抬眼睑,目光兀自落在那煮得翻滚的茶水上,淡淡说道:“媚才人来了。就请坐吧。”
语气依然是平日那副不可一世。
武照之前已经见识过萧氏的无礼。
毕竟萧氏连东宫之首的皇太子妃都能得罪,对她这个小小才人出言轻狂,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下武照便不以为意,也不客气,便隔着桌子在萧氏对面入座。
萧氏这才抬眸看向武照,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敌意,却似笑非笑的并不作声。
目光看向一旁的宫婢,萧氏冷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答应着,便福身告退。
然而陶清之前已听了武照的吩咐,仍是立在武照身后,并没有丝毫打算离开的意思。
萧良娣抬眸看了陶清一眼,心中了然,不禁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却不在意。
目光悠悠落在武照的身上,萧良娣向武照说道:“我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亲力亲为,连喝茶也是一样。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自然不愿意让别人插足分毫。”
武照明白萧良娣这话的意思,仍是不动声色,也不接话。
只见萧良娣目光向她看过来,神色微冷了几度,道:“媚才人,你说是吗?”
“我不喜欢喝茶,而且萧良娣喜欢的茶,未必合我的胃口。”武照冷冷淡淡的回道,一语双关。
萧良娣自然明白武照的意思,可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懒懒笑了笑,萧良娣伸出白皙纤长的玉手,将煮沸的茶水悉心倒在茶杯中,递了一杯送到武照面前,道:“媚才人尝过我的茶吗?怎知道合不合胃口?”
武照看了萧良娣一眼,只得接过茶杯,当下仰头便喝下腹,目光直直落在萧良娣有些自得的脸上,冷冷说道:“现在不是已经喝了?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喜欢喝的茶,才是好茶。”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之前并没有与李治有任何瓜葛……
萧良娣笑了笑,看向武照却不说话。
良久,她才又向陶清看了一眼,说道:“你家主子说我的茶不好呢,你给评评理。”
陶清原地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懂得品茶,还请萧良娣见谅。”
萧良娣面色微沉,佯怒道:“那怎么行?跟在你媚才人身边,若两个好歹都不知道,岂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人,给你家主子惹来祸端都不清楚?”
陶清虽然情商不高,但此时萧良娣的话已说得十分露骨,她就算再笨也能听出一二来,当下只偷看向武照,不知道应该如何回道。
正在此时,忽见萧良娣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边缘,冷冷说道:“这茶到底如何,你且尝尝看。”
陶清忙垂眸道:“奴婢不敢。”
“你怕什么?我既然叫你喝,你喝便是。怎么?难道连我的赏赐,你都要拒绝?”
萧良娣喜怒难辨,说着又看向武照,道:“还是说,你家主人对我有所不满,所以连带着你这个奴才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陶清摇头,正要说话,便被武照冷声打断:“萧良娣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叫我和我的宫婢,品尝你煮的茶叶吧?”
萧良娣淡淡笑着,道:“媚才人急什么?”
说到这里,萧良娣又看向陶清,问道:“怎么?你还是不喝?”
陶清看了看武照,见武照依然不动声色,当下也不敢违抗萧良娣的吩咐,便上前端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良娣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见陶清放下茶杯,才懒懒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陶清目光斜睨了武照一眼,轻轻点头道:“良娣煮茶的功夫了得,这茶很是好喝。”
“好喝就好。”萧良娣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
武照心中不安的感觉加重,却又实在看不出萧良娣在玩什么把戏,不禁从椅子上蹿起来,看向萧良娣道:“如果萧良娣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就想走了。”
不等萧良娣开口,武照转身便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得太快,起得太猛,武照额头竟是一阵晕眩。
她整个人偏偏倒倒,站立不稳,只得下意识用手掌撑住桌子,才不至于即刻昏倒。
陶清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将武照扶住,柔声问道:“媚才人,你怎么了?”
武照轻轻摇头,想要清醒一些,可眼前的视线依然模糊。
她心里猛地一沉。难道萧良娣在茶水中下了药?
武照在喝这杯茶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想来这里是太极宫,萧良娣就算恨毒了她,也断然不会如此明目张地把她请到寝宫里暗下毒手。
所以虽有担心,但是武照仍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然而她没有想到,萧良娣果然还是下了毒……
武照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陶清大震,忙跪伏在地上,不知武照究竟是怎么了。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叫太医,突然她眼前也是一黑,当即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萧良娣唇角扬起一抹阴谋得逞的轻笑,懒懒说道:“你们现在可以出来了。”
说话间,只见四名身材魁梧的太监从后面的木质雕花屏风走出,掏出两个黑色的麻布袋子,不由分说便上前分别将武照和陶清分装进袋。
萧良娣眸色阴冷,沉声吩咐道:“我已经把后殿的人都支开了,你们从后殿走,只是小心些,别给人瞧见。”
“是,良娣请放心,奴才们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的。”领头的太监谄媚讨好地说。
萧良娣却仍是丝毫不敢松懈,急忙催促道:“走快!”
那领头的太监一招手,当即带着几名太监,抬着武照和陶清便离开。
萧良娣唇角上扬,眸中划过一抹狡黠而诡异的寒光,道:“武媚,你且等着吧!”
……
太极宫花园内。
杨煦绕过一条长廊,远远地瞧见一道身影风快掠过。
他冷眸微闪,下意识追上去,隔着几重花屏遥遥望去,见是四名太监抬着两个黑色的麻布袋子,鬼鬼祟祟朝南面的冷宫方向走去。
杨煦心中诧异。
那两个袋子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而且这几个太监鬼鬼祟祟,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到这里,于是杨煦悄然跟了上去。
太极宫最南面是一座空置已久的寝殿,既无宫人打扫也没有什么物品摆设。
除了寝殿的庭院垓心有一棵已经枯萎的梧桐树,整个寝殿内只剩下一些悬挂破烂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条,在冷风中摆动。
杨煦贴近被风吹得破烂的纱窗,探着一只眼睛看进去。
只见那四名太监将黑色布袋打开,竟是昏迷中的武照和陶清!
杨煦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得心中一震。
忽听那早已候在寝殿内的一个侍卫蹙眉说道:“怎么这么久?”
那领头的太监狡辩道:“有些沉,我们可是丝毫也没耽搁!”
那侍卫不答,只蹲下身子,伸手抓起武照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唇角扬起一抹猥琐的笑,道:“果然生得如花似玉!”
那领头的太监贼笑道:“将军可是有福啦!”
那侍卫看着武照的花容月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笑道:“行了,这里接下来交给我啦。你们都回去向萧良娣复命吧。告诉萧良娣,我一定完成得漂漂亮亮的,不会让她失望!”
那几名太监都贼笑起来,相互对视一眼,神态极其猥琐恶心。
“那我们就不打扰将军慢慢享用啦……”
那领头的太监说完,便一招手,领着那几名太监回去向萧良娣复命。
那侍卫听到太监们的脚步声走远,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把武照从布袋中解脱出来,平放在冰凉的地板上,用那张肮脏的手去拨武照的外衫……
杨煦大惊失色,当下一刻也不能等了,一脚踹开房门!
但听“嘭”地一声,那侍卫大吃一惊,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循声望去。
只是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已被一只飞腿踢中半边脸,当下飞出甚远,后背直撞在冰冷的墙上,差点没把心子踢出来!
落倒在地,那人看到自己喷出的血水中两颗白花花的大牙,也是一个激灵。
他连忙抬头,还没爬起身来,见到是杨煦当即吓得如同鹌鹑一般。
“杨……杨将军……”
话音未落,杨煦又是一脚横扫出去,直踢得那人头先着地,撞在地板上,顿时磕出一个大窟窿来,鲜血直流。
“杨……杨将军……饶命啊,杨将军……”
那侍卫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的伤,当下又颓然跪倒,向杨煦磕头求饶。
此时杨煦已将昏迷中的武照打横抱在怀里,斜睨向那侍卫,阴戾的眼神如同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
“你的狗命,自会有人来取!”
那侍卫听了杨煦的话,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吓得脸上更加惨白,直衬得他脸上的鲜红更加恶心可怖。
见杨煦已抱着武照往外走,那侍卫又急又慌。
情急之下,狗急跳墙,也顾不得其他,随手操起地上的一根木棍便朝杨煦袭过去!
杨煦闻声,却是连头也不回,一脚便把那人踢到墙角。
斜睨了那人一样,冷眸中寒光闪闪,杨煦已迈步跨出门槛。
那人自知不是杨煦的对手,更知道杨煦这一去,事情败露自己更是死无葬身之地。当下他掏出一把匕首,不由分说便往自己的胸口上狠狠一捅!
顿时,鲜血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
杨煦闻声回头,见那人满脸是血,看着他却露出狰狞的笑,当即倒地,一命呜呼!
杨煦大惊失色。
尚未想到应该如何处置,怀中的武照已经悠悠醒转。
迎面见到杨煦那张俊颜,武照也是一愣,揉了揉兀自有些疼的额头,问道:“杨煦?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