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兵败如颓山。
终于,蚁群在蚁后几声无奈的叫声后,潮水般退了出去,徒留一地黑红残肢,在暗沉惨绿的鲛灯照耀下,益发显得苍凉惨烈,不忍卒视。
待蚁群彻底退走,中年男子才有暇吩咐了两个玛依男子几句,两人铿锵答应一声,迅速离去。
男人转头疑问的望向了光头。
光头扑通一声跪下来,几乎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他的不幸遭遇,然后一手蓦地指向正悄悄往人后躲闪的我和李萧,恨不得咬上一口。
中年的男人的目光刷地如利剑般射来,浓黑眉毛下一双炯炯的大眼,不怒自威。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人家帮手来了,还一来来了一大堆。
李萧抢上一步,把我往身后一挡,头轻扬,嚣张跋扈的呛声,“没错,就是我干的!咋样?”
中年男人的目光只在我身上逡巡,探照灯般毫不掩饰的上上下下打量。
然后,突然笑了。
僵硬的肌肉迅速化成柔软的弧度,瞬间从一个威严的上位者切换成邻家大叔的慈蔼模样,“请问,两位如何称呼?”
李萧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眼珠转了两转,冷道,“在下李萧,这是舍妹朱颜。”
我努力让自己的微笑完美的无懈可击,无奈他的目光实在**裸的无所遁形,我怒力了再努力,也只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
中年人也不问为啥他姓李,舍妹却姓朱,自顾自问道,“阿萧、阿颜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我大巫族的祭坛里?”
语气熟稔的就像在说自家的子侄。
李萧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中年人“噗”的笑了,“还有假话?先说来听听!”
李萧,“......”
这老头不按套路出牌呀。
他咂了咂嘴,“假话还没编好,要不你先听听真话?”
这回是我,“噗”的笑出声来。
李萧道,“我被仇人追杀,和舍妋逃进了沙漠里,然后被龙卷风卷走,落地时恰好遇着流沙,在一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被困了几个月,出来又被食人鱼咬,被怪兽打,被蜘蛛毒,被嗜毒蚁追......”
他声音越来越小,为毛这真话听着比假话还假?平常人遇着一个就已经死翘翘了,而他们竟然活蹦乱跳的蹦到了大巫族人面前。
果然,中年人欲言又止的拍拍李萧肩膀,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太他妈倒霉了,难怪是天选之人。
中年人道,“这么说你们被卷进了一个小世界里。”
李萧疑惑,“小世界?”
中年人笑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死大神魂消之际留下一方世界,据说是留给圣女参悟天机的。我的族人一直在寻找。”
李萧回忆,“那里天蓝的透彻,太阳和月亮却诡异的红,还有一条琉璃似的河,河里成群的白鱼,翻滕的跳来跳去。”
中年男人笑道,“河边可还有一颗参天的古树?古树上开满了妖艳的花儿,花瓣儿硕大,成两色。风吹过,花瓣儿无根似的往下落,密密麻麻铺了满地。”
李萧道,“花树上还缠了碧绿的滕,蛇一样蜿蜒曲折,一直缠到了小山似的树冠。”
中年男人叹息,“无根花,果然是无根花。未央宫殿失传千年之久,想不到竟让你们遇着了,可见缘分不浅。”
李萧道,“你可知这宫殿有何用处?”
中年人道,“不知,据古籍记载,未央殿中有一块上古神镜,可知过去未来,你们可曾见过?”
李萧郁闷的摇头,他从人家上古的宫殿转了一圏,屁都没见着,还不知人家是宝山!
中年人喃喃摇头,“没想到未央宫竟与此地相连?我的族人寻了千年之久,竟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简直不可思议。”
顿了顿,他目光光炯炯的盯向我,“日照说见着姑娘时,姑娘身上爬满了嗜毒蚁,螧毒蚁却没咬你?”
我想着当时让人头皮发麻的情景,忍不住抖了一抖,又抖了一抖。
嗜毒蚁何止没有咬我,还被我弄死了一大堆,顺便坑了那个叫日照的光头一回。
我心虚的望了李萧一眼,呐呐的道,“大概是,大概是,我的肉它不喜欢?”
中年人被我逗笑了,那个吹笛子跳舞的少男少女,也忍俊不止的掩了唇,其余玛依族人,也懵懂的释放出丝丝善意的微笑。愈发显得日照那个锃明瓦亮的光头的哭声惊心动魄。
中年男人眼一错,双?微微一眯,“你脖子上爬的可是七彩幻影蛛?”
我这才想起,这只蜘蛛自从嗜毒蚁出现,就颤抖的抓住我头发,死皮赖脸顺着我头发爬到我脖子上。
我拽着这只抖如筛糠的蜘蛛,按在我手上,“这是幻影蛛?”幻影蛛是什么鬼?
李萧奇道,“幻影蛛不是已经灭绝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年男人笑道,“不是已经灭绝了,是因为幻影蛛进阶太慢,人们大多识不得幻影蛛,愚昧的以为幻影蛛已经灭绝了。一彩幻影蛛其实与普通蜘蛛并无差别,全身污黑,无毒无害,也就能捕个苍蝇蚊子蚂蚁,而且吃苍蝇蚊子一辈子也进化不了,到死也还是一彩幻影蛛。”
我不觉为一彩幻影蛛哀了一哀。
“一彩幻影蛛若有奇遇,或服食其他毒物、特定药植,便可进化成二、三、四彩幻影蛛,进化后的幻影蛛也只是毒性一阶比一阶强,常常被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当成普通毒蛛入药或害人。只有五彩幻影蛛吐出的气里可以致幻,免强可制蛊,配合我大巫族的巫术,可炼就方原千里的幻阵,端的杀人于无形。七彩幻影蛛几乎闻所未闻。只在书里有些记载,据说,千年才出一只。”
我仔细端详了手上据说无比阴毒无比珍贵的七彩蜘蛛。
沈傲说我百年一出,可手上这只胆小如鼠的竟然千年一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受到我的情绪起伏后,七彩蜘蛛漆黑的小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然后身子似又伏得低了一些。
我一个愰神,瞬间惊怒:靠!又对我使幻术!
李萧嘴角噙着笑,“先生说了这么多,明明是我与舍妹不懂规矩误闯了贵宝地,犯了贵族的忌讳。先生依然和言悦色的待我们,想必,是有所图吧。不防直接说出来,您所图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也好斟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