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咬咬牙,抓起还血色宛然的石头,猛地对着正爬在坑顶上,两脚悬空的狼狈女子,用力砸了过去。
绿珠脸色大变,绿色的衣裙化成一道亮丽的影子,闪电般射了出去。
我大惊失色,鹞子般一翻,失重的感觉传来,恨得我直想骂娘。
“娘”字还未出口,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我抬起头,惊诧的看见绿珠脸上,一双没有任何感情温度的惨白的眼睛。心中便抖了两抖。
身下的坑壁,迅速长出黑色的类似藤条一样的东西,伸展的向我缠过来,然后蓦地化成婴灵,一双尖细的手,一闪已抓向我后心。
莲莎惊的挥起份镜,镜面射出耀眼的血色霞光,婴灵尖利的惨叫,黑雾轰散,丝丝缕缕如墨般飞溅。
云络惊怒的去拉我。
云老夫人怒道,“你还护着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知不知道,我与婴灵魂魄相牵,婴灵一死,我必受反噬而死!”
云络身子猛地一顿。
云老夫人愤怒的拍在地上,“你以为云锦山庄这些年为什么这么顺风顺水?是因为你?可笑!是因为婴灵!是因为我养小鬼!若是没有我,云锦山庄在你那个死鬼爹死的时候,就已经败了。你竟然还伙同外人来对付我!我是你娘!还比不得这个你才认识几天的妖女吗?”
顾嬷嬷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一不做二不休,顾嬷嬷猛地窜起,扑向绿珠,一口狠狠的咬向她抓住我手腕的手。
云络震惊的吼道,“住手!”一掌拍向顾嬷嬷。
绿珠空洞的眼眸里蓦地溢满杀气,手背被咬得深可见骨,却仿佛不知道痛般纹丝不动,另一只手猛地一翻,手掌如同铁钳般掐住顾嬷嬷的脖颈,狠狠的向下一掀。同时,云络一掌拍在她背上。
顾嬷嬷惨叫一声,跌进坑里。坑壁上漫出一层层的黑气,瞬间将顾嬷嬷包裹,黑雾里响起顾嬷嬷凄厉的惨叫,叫声越来越弱,终至消失不见。片刻后,黑雾消散,露出一具森白的骨架。
云络和莲莎将我拉上来。
我喘息片刻,咬破指尖,凌空画符。
金色的符箓迎风见长,仿佛璀璨的旭日,发出耀目的高贵华光。隐隐有庄严端肃的梵音清唱,古朴的传来。
我结个法印,念动咒语,猛地向前一推,“破!”
符箓迅疾的向万人坑飞去,化成镶满箴言的网。与婴灵体内的法器遥相呼应,铸成一座金色的笼。
婴灵愤怒的横冲直撞,但无论怎样冲撞,都冲不破金笼。
金笼慢慢缩小,婴灵也不断缩小,最后化成拳头大小,静静的落在我掌心。
我在金笼外又下了咒,然后将它塞进净瓶。
云络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了然的向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伤它的。”我知道,他关心的不是婴灵,而且云老夫人。只要她在一天,就不能改变,她是他亲娘。
云络感激的望着我道,“谢谢。”
绿珠空洞的眼睛突然漫上一层细痧,然后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我急忙去扶她。看见她手臂经脉搏起,宛如活物蜿蜒行过。
我忙抓过手刀,撒上药粉,在她手臂切了一个口子。她手臂缓缓拱起一个小山样的凸起,然后顺着伤口滑了出来,掉在我早就准备好的玉盒里。
莲莎吃惊的道,“傀儡蛊?”
我暗暗的想,哪有什么傀儡蛊?都是邪士骗人的罢了,若是真有傀儡蛊,谁还练兵呢?
不过,我并没有揭穿绿珠,知道她对我没有恶意就行了,她是谁的人并不重要。
我给傀儡蛊下了药,将它化成一滩水。又给绿珠的手臂上药重新包扎。
莲莎望一眼万人坑,迟疑的道,“这里怎么办?若是不作处理,怕是很快,就要遗祸无穷了。”
我想了想道,“烧了吧,无论是婴尸还是怨灵,都戾气太重不可能被净化了。”
我和莲莎用符火将万人坑烧个彻底。
我望着火光里扭屈成各种形状的怨灵,她们生前大概也光鲜亮丽受尽万千宠爱吧?正值妙龄的女子,却在最美好俏媚的年岁里,遭遇最惨酷痛苦的刑罚。
我脚踝又传来巨痛,全身都无力的软倒在云络怀里。
......
那夜之后,我病了。
云络以我病为名,谢绝了所有访客。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再掺合进田橙的案子里。
我也默认了他的做法,我终究无法忍受失去他。
在爱情里,总有一人低如尘埃。
从后山回来,云老夫人也病了,她本就有伤,再加上心病,短短几天,就变得形销骨立,状似女鬼。
那夜景贵妃在我们从后山下来后,就回宫了。
云络说那天恰好,齐帝与迟天师同榻共辩长生之法,云老夫人送信说云络伤重,景贵妃便心急的出了宫。
由此也可看出,景贵妃在宫内的势大。
厉鬼伤了魂体,却不致命。殷歌却几乎魂飞魄散。在大理寺监牢时,婴灵就差点吸干了她的魂髓,在后山的万人坑,她又用魂力克制婴尸的戾气。好在,她没有当场殒命,在她的魂体消散前,莲莎用份镜抢出了她一丝阴魂。
我把她的阴魂绑在养阴木上,和婴灵一同装进净瓶里。
我失言了,我根本不可能带她去见岐王,她的身份牵扯太大,我不能以一人之力,就引起两国的战火,坐看生灵涂炭。
我和殷歌说时,她只是虚弱的笑笑,这个善良的女人,觉得我能从云老夫人手里救出婴灵,已经是她最大的救赎。
鬼王失踪了,十八层地狱也化解不了婴灵的戾气,强行轮回,他依然会为祸世间。净瓶有净化魂灵之能,只望婴灵在母亲的陪伴下,能早日放下仇怨。
绿珠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还对自己怎么出现在后山百思不得其解。
云络将她关在小屋里单独审问了几天,无果后,遂将她放了,但也再不准她进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