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知道,自家兄长绝不会拿十二年前的事开玩笑。
因为直到那个自称倾儿的小姑娘出现之前,那曾是他们兄妹这一生最凄惨灰暗的日子。
哥哥说,京兆尹府找到的尸身不是安宣长公主,殿下她还活着。
“哥…哥哥的意思是,她是…是殿……”
眼见白冰就要露馅,白彻快速接道,“嗯,店里与我们走散的倾儿,她后来被人收养,成了如今的青舞姑娘。”
垫银子…店里……
越子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白冰沉浸在巨大的思绪漩涡之中,适才听到的话语,在她脑海来回闪现。
玩伴、走散…他们与公主不过几日缘分,称不上玩伴,自然也谈不上走散。
收养…公主是回宫。
倾儿…青舞……
白冰满目疑光望向白彻,“青舞姑娘是倾儿?”
白彻点了点头。
白冰极力思考消化着白彻的话,和眼前的情形。
“公主示人的身份是畅音阁舞姬,却一再试探,我与公主的过往,是否是跟她…”
“哥哥知道眼前这个舞姬是公主,为何不挑明,反而将错就错呢……”
“他们彼此究竟在隐瞒试探些什么…”
越子倾将眼前因情绪起伏越显娇弱的白冰,她的惊、疑、喜都看在眼里。
从白冰的反应,她现在基本断定,十二年前,白彻兄妹确曾有过一个很重要的“玩伴”。
同样,从白冰犹疑的目光中,越子倾也感觉出了,她听到的这个故事,应该缺少了某些关键点。
不然解释不了,白冰听到找到多年前的伙伴时,脸上最先出现的,不是欣喜激动。
亦非对伙伴沦为秦楼女子遭遇的怜惜之情。
而是满满的疑惑不解。
白冰满目含泪,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不得说。
因为说错一句,她就可能打破越子倾与白彻间微妙的平衡。
可她也实在无法压制住心头激荡,于是乎,她忘却身份,张开双臂,抱住了越子倾。
嘴里念着,她现在唯一能表露的情绪,“谢谢,谢谢你还活着。”
越子倾不喜欢与陌生人举止过分亲密,被白冰这一抱,她显得有些局促,双手无处安放。
但许是那拥着她的手臂传达的感情太过浓烈,亦或是那带着哭腔的庆幸之言太过煽情。
让她不自觉抬起一只手,木木然轻拍着白冰的后背。
白彻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二人,心里似有酸楚溢出。
看不下去的他,上前捏了捏白冰的肩膀。
“好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凤眼含露的白冰一怔……不懂好好的哥哥怎么又变脸了。
想到许是公主身份尊贵,白冰万分不情愿地松开了越子倾。
只是目光,却再也没有办法,从这个头戴帷帽的女子身上移开。
这画面,让旁边围观的三人升出一种兄妹二人,是在争宠的错觉。
被松开的越子倾身体一瞬放松,她重重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正巧这时,去而复往的墨灰身影正好转出红柱游廊,跑了过来。
永安伯府和畅音阁可是那么好打发的?
越子倾只等看是哪家闹出了动静,环臂而抱的食指一下下点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很快,门房就站在与先前差不多的位置,躬身埋首,回禀道。
“王爷,小的好说歹说,永安伯府的管事算是被小的打发走了。”
也就是说,大概率会去而复往。
门房拿捏着语气,说的战战兢兢,生怕又一个不留意,惹恼了主子。
“可那畅音阁的妈妈,拿着青舞姑娘的卖身契,说是要么交人,要么交赎金,是说什么都不肯走啊!”
至于现在府门外已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这事,门房提都不敢提。
越子倾听了,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空跑了一趟的自己,也为畅音阁跑来要赎金的妈妈。
她们也算同病相怜了!
一个没能卷跑襄武王府的银票,另一个也注定讨不到真金白银。
适才忙着消化白彻反常举动带给他冲击的白弩回过神来,走过去,就朝那门房的背狠狠一拍。
“走,我帮你去打发了他们。”
这气势,一看就是觉得自己碰上了讹人的,决定用拳头说话的架势。
越子倾瞄了眼白彻,脸色果然不甚好看。
只听白彻闷声叫了一句,“白弩。”
跳脱的羽林郎瞬间就泄了气,应了声“是”,乖乖退了回去。
越子倾毕竟才翻看过襄武王府的账薄,只要一想到,有权势的襄武王因囊中羞涩,只能看着佳人远去,心里那叫一个乐。
她站出一步,语调高扬,“我随你出去。”
谁知,步子还未迈出去,她就被拉了回来。
“没有银子,就不要妨碍我去捞银子啊…”
“今天还要去丑娘那里看看,阿大盯钱庄这么几天,找到对她下黑手的人了没有…”
越子倾心里那叫一个气,凝眉回看白彻的同时,还掰开了他的手,“襄王爷,请自重。”
白彻低眉,转而看向门房,“多少?”
门房将背弯得更低了,诺诺伸出两根手指,“畅音阁那妈妈说,最少要两万两。”
“两万两,她怎么不去抢。”白弩跳起来嚷出了越子倾的心声。
不过想想,天下第一秦楼的第一舞姬,又是全年无休的行当,一年恐怕就能赚个万把两银子。
而赎身是一锤子买卖,开口要两万两,算童叟无欺了。
只是女子的大好年华就这么几年,过了,便会大打折扣。
白彻将白弩瞪老实了,才沉声吩咐门房。
“你将人请去偏厅。”
“是。”门房溜的一如既往的快。
越子倾咧嘴笑着,“襄王爷实在无需勉强,这可是两万两银子呢?”
白彻并不理会越子倾,而是继而将目光投向了白冰,“阿冰,你与朱三看看,府中怎么能凑出这两万两。”
朱账房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朱三。
听得白彻的吩咐,朱账房只觉得眼前一黑。
心道是…
“王爷,您刚就没有一起翻翻账薄…”
“府里不要说两万两,就是两千两…”
“不,就算只要拿出一百两,都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