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内室,凤瀚昭看见太德帝已经靠在床头上坐了起来。脸上明显有些潮红,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金冠束好了;身上穿着一件紫色丝绸短衫,金线绣的龙纹栩栩如生;腰部之下盖着薄毯。
凤瀚昭想起太德帝放权的那一天,太德帝也是刻意修饰过,看来今天要有事情发生,会是什么呢?
凤璀也在,会不会跟他有关?
叶维的人发现他最近与一个人去过灵剑溪口垂钓,那地方太空旷,根本无法近身。叶维的人扮成打渔的人把船划到溪水中央,将将看清楚那人的宽沿草帽下是个大胡子。因为怕被发现,不敢凑得太近。大胡子好像给了凤璀什么东西。至于说了什么,根本不可能听得见。两人离开溪边之后,叶维的人把大胡子跟丢了。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
行礼之后,凤璀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父皇!您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发烧?问太医他们都不说。”
太德帝点着头道:“现在还好,吃药退了一些。”
“父皇,只怕这是急难险症,太医们长居宫中见识有限,不如张榜求贤,看看有没有民间的神医能解此症的。”凤璀转向凤珲道,“太子哥哥,您看如何?”
为了治病救父,凤珲哪敢说不:“九弟好主意!”
太德帝的眼中却射出一道冷光:“你如何知道宫外的人能治好呢?”
凤璀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关心没有起到效果,有些结巴:“儿臣,儿臣,只是推测。”
太德帝又冷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推测一下你自己今年的时运如何?”
内室的窗子都是大开的,夏日的风穿堂而过,凤瀚昭却感到有些发冷。太德帝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他的声音就像北风呼啸而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皇爷爷是拿到了凤璀的把柄了吗?他今日要算总账吗?屋子里加上曹公公,五个人,四个姓凤的,看来皇爷爷想把这件事当成家事来处理。
凤璀心下有些慌乱,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忽然又担心盛连图出尔反尔向太德帝告发了自己以求联姻成功。他更结巴了:“没,没有。好,好端端的,算时运干嘛?”
太德帝哼了一声,“算一算你有没有做太子的命,算一算你什么时候能取代朕!”
凤璀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对天发誓!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父皇的事情!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呀!”
太德帝问:“那些衣服是怎么回事?”
凤璀装糊涂:“什么衣服?哦,前几天那些吗?那都是儿臣媳妇给准备的,她说是夏天到了,要穿些舒服的料子。她,她,她给她爹娘也送了十几套。要不,要不把她叫来一问究竟,可好?”
太德帝道:“哦,不着急问她。你先说说白云观的高香是怎么回事?”
凤璀一脑门子官司,也不知道如何把谎言圆得天衣无缝,只得往外推:“儿臣也是听媳妇收拾衣服的时候念叨了一句,想必这香气是极好的,便随口学着说的。是不是白云观的香,儿臣也不清楚。”
“福顺,你说。”太德帝脸上不辨喜怒。
曹福顺就是曹公公,他拱手道:“陛下,奴才派人到白云观查过账,近几年郑王府都没有捐过香火钱,白云观也没有派人给郑王府送过香。”
“想必,想必是儿臣听岔了。”凤璀赶紧补救,幸好刚才说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香。
“那看来,你也不知道这香的厉害了?”太德帝反问。
“啊?这香有问题?”凤璀装傻。
“叫刘院正。”太德帝对曹公公说。
在刘院正没来的这段时间里,屋子里安静得好像没人一样。凤珲父子仿佛只带了耳朵没有带嘴进来,一声不吭。
寂静被刘院正的参拜声打破,太德帝道:“刘爱卿,你说一说那些衣服的事。”
刘院正道:“臣将那些衣物分给死囚们穿,今日凡是和陛下一样中毒在先的人都出现了发热,其余的人都安然无恙。臣好请了几位药学大家来辨认,都不识此香,但肯定与白云观的高香气味不同。”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不懂什么香啊!”凤璀喊道。
“放心,不会冤枉你。”太德帝道,“刘爱卿你退下吧。”
“慢!”声音来自凤瀚昭,“皇爷爷,孙儿有疑问想请教刘院正。”
太德帝点点头。凤瀚昭问道:“请问刘院正,那些囚徒是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
“回王爷。四天之前。”刘院正道。
话音刚落,凤璀的脸色已是煞白,自己刚把衣服给太德帝穿上,他就让人去验毒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谢院正大人。”凤瀚昭拱手道,心里想的与凤璀差不多,更笃定皇上今天不问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院正便退下了。
太德帝道:“那些死囚天天都穿着那些衣服就会发热,朕并没有天天穿,却也发热了。你们说这是为何?”
屋里的四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肯定是毒源还在。可是凤珲父子不会说,有落井下石之嫌。曹公公是轮不到他开口。凤璀则无论如何不敢承认真相。
又是一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寂静。
太德帝没有温度的声音又响起:“若是让药师来查,就怕诬陷好人。那就不如让畜生来查更好。”
曹公公转身出去,带了两个太监进来,每个太监手里都牵着一只狗,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件白衣服。
凤瀚昭认得,这是皇爷爷打猎时最喜欢带的两只猎犬。
凤璀认得那白衣服上特殊的花纹——就是自己送给父皇的。
两只狗,闻过白衣服之后,径直就朝凤璀奔了过去,要不是太监拉着,真的就像打猎一样扑上去了。
凤璀还跪在地上,此刻连滚带爬的躲着。
曹公公说了一句话:“郑王爷,奴才为您脱掉外袍可好?”
凤璀如蒙大赦,连忙说:“快!快!快!”
曹公公抓住凤璀的腰带一扯,腰带就下来了。再双手抓住袍子的边缘向两边一撕开,凤璀便得以手忙脚乱地脱下了外袍。
曹公公将外袍递给一个太监,两只猎犬立刻不追着凤璀狂吠了,而是转向了那件破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