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债王?好在没喝水,不然顾晨非得喷牙人一脸。感慨道“姬赐啊!你这名声还真响。”只不过就算他落魄好歹也是一国之王,一个平民如此大声议论当真不怕?顾晨就见一队兵卒巡视而过,不过似乎对牙人议论视若无睹,全然没有自家国王被人言语侮辱的觉悟。
那牙人见顾晨点头,一点也不避讳,高声同情道:“官爷早说呀。谁不知那躲债王穷的饭都吃不饱了。这王都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另做春楼公,不当周官爷。官爷听你口音该不会是外地来的,被人蒙骗了吧?”
顾晨想起上午在殿中被周王仙人跳的场景,很想问一问牙人如果被蒙骗了去哪里报官来的好。不过一想自己兜里还塞着那张破烂王旨,还有身上被强行套上去的不是很合身的官服,有种心酸不知与谁说的惆怅,“特么谁说的古人淳朴的!!!”
苦笑之余他也有不少好奇:“听你这么一说,这一国之中难道还有不是给周王当官的?”牙人同情心泛滥,此刻倒是耐心了许多,一一解释与他说道。不得不说顾晨还真是问对人了,牙人这一行吃的就是这口饭,最是消息灵通,所以不管是官家小道之事还是国之大事都能调侃说上几句,倒也让顾晨对周国有了初步的概念。
按这牙人所说,这周国朝上分了四派,其一就是周王姬赐任命的官员,由周王内库直接拨发银钱。二是丞相唐武云一派,多少他带来的少壮派。三是大将军林仲文一系,周国上下的将领大多是他门生,所以也是最有权势的一派。至于最后一派是国朝百官散人自行抱团组成的一派,领头的是管钱的王冢宰王元元,管刑的李司寇李淳,虽说是散官也不可小觑,因为一国之中最多的就是这些散官,可以说上到六卿大官下到衙役兵丁都有他们的人。至于周国为何会有如此奇葩的四派任官的情况,也是姬赐大王的杰作。因为好商的周王年年的经营不善,又遇上边疆不定用兵常败,为偿还各种战败赔偿,不得不借用钱粮而欠下的诸多官民银钱款项,这位周国大王干脆就把个派系官职任免作价抵债了,当真开了王上带头卖官的先例。
“这个姬赐大王透着智慧呀。”别人或许只会笑话王上的无能,但顾晨却从中看出了这是这位周天子在无奈中使得绝妙一招,如此看似糊涂的卖官卖爵却成功地让周朝上下形成了四派林立的平衡,也把这些官员绑到了周国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大船上来,简直就是后世的股份制有限公司,联想到那个撅屁股挖酒喝小眼睛里透着智慧的老头,真是把自己仅剩下的优势利用的淋漓尽致,不由感慨道:“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位位高者的智慧。”
他不知自己自王宫出来后的一言一行已经全落入了有心人眼里,转头还在为新屋的住处苦恼,追问牙人:“这王宫周围就没有再便宜些的房子租售了吗?”
“那官爷您到底一月想付多少银钱的?”牙人见他始终面露苦色,反问道:“您倒是说个价,小的按您的价给您寻觅个。”
顾晨捏着散碎银钱实在难于启齿,就举起右手张比了个五。那牙人见状笑了:“五十两呀,官爷早说呀,这五十两一月的屋子虽说少,但也还是有的,小的这就领着你去。”
前头正要带路,顾晨嘴里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是五两!”他上午就从周王那抠了十两多些的银子,这付了五两银钱余下五两顾晨还当心够不够自己吃饭用,正打算明天起天天进王宫蹭饭去。
牙人一听面泛难色了,“官爷您这不是逗我玩吗?您满都城打听去,现在哪有一月五两银钱的宅子呀!”顾晨见他脸色,知道不是作假,看来自己租房一事是没戏了,叹气自语道:“看来还是找间客栈将就几日,想法赚些银两后再说吧。”
他正打算作罢,这时路边突然有路人提了句:“谁说没有了,林相府的老宅不还空着吗?”那人说了这一句就钻入了人群,就像一个过路的好心人提醒顾晨。
顾晨闻言便问道:“这林相府老宅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没给好处,你这牙人还藏着掖着。”他心里起了疑虑,又有使坏下套的周王在前,对古人的淳朴印象大大打了个折扣。
牙人苦笑道:“官爷看您说的,牙行有牙行的规矩,我可不敢收你好处,但更不敢介绍有问题的宅子给您不是。您听我细说……”接着又细细介绍了路人口中的林府老宅:“这林相府就是前任丞相林甫如的老宅,当年林相是定了叛国被满门抄斩的,之后这宅子也就空下来了。后来也曾有人租住,但全无例外第二日都跑了,就连一月的押钱也不要了。”
顾晨听到了稀奇故事,感兴趣追问道:“为什么?”
牙人的四下看了便,将顾晨拉到街角偏僻处,小声说了句:“据说宅子里闹鬼!”
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真从牙人口中听到,顾晨还是有些隐忍不禁,这世上哪有鬼的,但凡有鬼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不过正好可以借此找到一处便宜住处也是不错。顾晨整理完心绪,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问道:“真有鬼?圣贤不是说过世上无神仙吗?”
牙人重重点点头:“圣贤只说世上无神仙,可没说世上无鬼呀。本来大家也都不信,但耐不住见鬼的人多了,都说是林相府里的三十七条冤魂不散,谁要住进去,就要取谁性命。所以这宅子就一直空下来了。我们做牙人的自然不能将这有问题的宅子介绍给官爷。算了不说了,官爷您还是自便吧,这实在没有五两一月的屋子可租住的。”
“这林府老宅月租多少钱?”
“不用……诶不是,官爷您别糊涂了,这可是个鬼宅子。”
顾晨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从小算命的就说我命硬,最不怕这鬼怪,你只管说这宅子要多少钱?”
牙人狐疑地看着这个傻大胆的新官,摇摇头:“那宅子不用钱,宅子主人说了有谁能住上几月替宅子积攒些人气,驱了那冤魂鬼物,反倒贴百两银钱。”
“住房还倒贴钱?还有这等的好事,难道就没人去?”
“倒是有胆大贪财之人去过,不过最多不过三日就疯了,所以官爷您还是不要……”
兜里没钱胆子大,顾晨一挥手打断他,霸气道:“不用,我租了!怎么签契约?”
虽然不知租个房子为什么要签张生死签,不过顾晨还是很满意自己这暂时的新家的。很大的三进三出的院子在都城北面的一个僻静处,顾晨一口气签了一年约。契约内容很有趣,住满一年可得金一百两,中途离去不但分文不给,还要倒赔百两银钱,其中如被鬼物所害则与人无干。许是房主给了不少中人费,牙行还很有高兴地奉送了一块刻着顾府二字的木牌匾给他在门前挂上。
“你们这买卖做得可以呀,刻牌匾速度很快嘛。”刚签完约,顾晨就瞧见有人爬在门上装牌匾了。工人见到主人家问了声好顺口回道:“赶巧,上回跑掉的就有一位姓顾的公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工人干咳几声就又埋头干活了。留下顾晨昂着头发呆,这秋风吹得有点脑壳疼,不过他马上知道唯一头疼的是哪怕花钱也请不到人愿意进这宅子给他打扫整理。于是乎我们的周国太史上任第一天,就很卖力地做起了家居卫生。
“他住进了那个宅子?”洛邑最大的青楼落凤梧,一身绣虎锦袍的男人正斜躺在一名秀丽女子怀中,享受对方递送到口中的水果,在他的下首是一个长相普通打扮也普通的中年男人,半跪着回话道:“回主子是的,还是签的一年期的那份奉金的契约。”就是让顾晨再瞧见他,也绝记不起这个在路边突然好意提醒林宅的过路人。
“呵呵有趣,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么?你刚刚说他在街面上怎么评价那老头来着。”
“‘这个姬赐大王透着智慧呀。’这是他的原话。”这人就连顾晨说这话时的神态也学的真切形象,说完询问锦袍男人道:“主子,宅子那边是不是……”
“智慧?呵呵,形容的还真贴切。我们的大王是透着智慧呀。”男人的手惬意地在女子身上游历,眼中却全无**,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许是划动间让那女子身子发痒了,女子实在忍不住娇笑了一声,他也跟着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有趣。算了不去管他,这世上有趣的人多了,也就无趣了,左右不过是有点学识想出头,货卖帝王家的年轻人。我只是好奇我们的大王是打哪捡回来一个太史的。”朝中内外全是他的眼线,他在意的是竟然不知道这个叫顾晨的男人是怎么进得宫,至于太史一职,或许为国之重职,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无权散官罢了,无关紧要。“让人好好查查,这宫里我们还有什么地方露了口子。活生生一个人,难不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他怎么也想不到顾晨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至于这位太史,怎么说也是同朝为官了,让咕儿去看看就好了,可莫要吓坏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