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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隔墙有耳
    说是顾晨去见二殿下,不如说姬襄亲自设宴,要为伤愈后的他压惊。

    姬襄已经开府建衙,那日是回宫等候看望母亲,所以才能与他巧遇在湖亭之上。而这次的私宴,就将地点放在了他在城中的世子府。这是在宫城边上的一处大宅,引了内河水环绕四周,再种上一些柳树,清风徐徐下,黄色的柳叶随风摇摆,是眼前一景,水中又一景,使得被包围其中的世子府也就多了几分淡雅之意。

    顾晨与安幼鱼一路说说笑笑沿着内河畔来到世子府前,安王世子姬襄早已经站在门外恭候多时。

    “二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上来就是一句客套话,顾晨可是在纪墨身上把官场的那套虚礼学得十足。姬襄很自然地挽过他的胳膊拉住,关心道:“顾先生太多礼了,在这里您是先生,唤我公子即可。不知先生身上的这伤?”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伤好多了,多谢关心。”顾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我与殿下不过见过两面,你就这么紧张我的伤势,可真令人感动。”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让人听起来像是在说得反话一般。

    那姬襄失笑道:“先生这般语气,像是相信了那些个胡言,觉得这刺客就是我主使的?”

    “哪里,我要是相信了,今天哪里还敢来赴宴,可不成了自己钻进鸿门宴里去了?”是不是都跟你脱不开关系,顾晨也笑了起来,他相信这事就算不是对方做的,自己也是因为他而遭殃的小鱼。

    姬襄笑容一僵,虽不知鸿门宴是什么典故,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词,干笑一声,岔开话题指着安幼鱼问道:“这位姑娘是?”

    “哦,我妹子安幼鱼,带她过来蹭个饭。”自然不能说是怕你下黑手带来的回,顾晨面色不变,也岔开话题说道:“我们这大门口说半天话,虽然这里景致不错,不过殿下难道就在此处宴请不成?”

    “瞧我,实在失礼。先生快里边请,安姑娘也里边请。”两人互伸手谦让一番,便结伴进了府中。

    这位世子似乎很喜欢湖心亭,在世子府的院子里也弄了个小湖,湖上有凉亭一座,这次的宴席就摆在凉亭之上。未到近处,顾晨就隔着凉亭上的纱幔看见一个女子身影,只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他们踏上栈道之时,忽听得凉亭之中一声古琴弦音动,伴着曲子起来的还有女子委婉的唱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顾晨嘴角上扬,曲是熟悉的曲,这唱曲的人也是熟悉的人。他与姬襄并肩走近亭子,珠帘掀开,入目之人,果不其然是那位花魁香菱,正抚琴而唱。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打扰唱曲的美女,而是各自拣了座坐下,安幼鱼则乖巧地站在顾晨身后。

    一曲终了,香菱才起身朝两人都施了个礼,笑道:“二殿下,顾先生,奴家献丑了。”

    “姑娘谦虚了,你若是献丑了,那这洛邑城里,可没能唱曲的人了。”姬襄喝彩的同时还不忘回头与顾晨打趣道:“如何,顾先生可还记得这位佳人?”

    顾晨还未说话,反倒是香菱幽怨地说道:“顾先生是朝中大人,国事繁多,哪能时刻记得一个青楼女子。”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泛着波纹,带着柔情,叫顾晨好生尴尬。刚想好的客套话,也给噎在了嘴里。香菱看他神情有趣,来到他身前,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说道:“那一夜的良宵,奴家终身难忘,这杯酒谢顾先生怜惜。”

    “咳咳!”感觉后腰被安幼鱼点了一指,顾晨含在嘴里的话把自己给呛到了,这下姬襄也乐了,还以为这位顾先生是羞涩了,大笑道:“好了,香菱姑娘,别逗先生了。”又对顾晨说道:“我今日是特意请香菱姑娘前来与先生作陪的,也有请罪之意。”

    顾晨疑惑道:“殿下何罪要请?”

    姬襄笑着摇摇头,先给自己满上一盏,举起来一饮而尽,说道:“先生遇刺一事,朝中议论纷纷,多有传言说我欲害先生。如今父王也已经有所定论,即便与我无关,也是鲁人行刺,我也当代他们向先生赔罪。”

    顾晨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二世子神态真诚,随即拱了拱手,算受下这一礼,也不再多说什么。花花轿子人人抬,甭管对方真情流露也好,做戏骗人也罢,面上的虚礼客套,他还是愿意陪他作一番。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等笑声一毕,这面上,鲁人刺杀顾晨一事就算揭过了。顾晨苦笑地说道:“如此殿下摆这一顿饭,可是赚了许多便宜了。”

    姬襄一愣,大笑道:“所以我还特意请了香菱姑娘一起,就怕先生委屈了。”

    只怕有她才委屈了,顾晨都可以感觉到后背上安幼鱼射来的古怪眼光,心想这丫头一定又要把他胡乱想成各种坏人不由苦笑。

    一阵客套完毕,宴席开始,桌上的菜虽然不如顾晨自己做的好吃,但毕竟也是王府大厨,颇有周朝特色,顾晨吃的也是开心,还不忘夹菜堵住安幼鱼那张嘟起来的嘴。之后的话题倒还轻松许多。姬襄又展现出他那文痴的属性,缠着顾晨聊诗词歌赋,还不时让香菱现学现唱,几人还是相谈甚欢。

    只等顾晨领着安幼鱼告退,姬襄脸上的笑容才敛入深沉中,轻叹了口气:“有时真觉得他要是死了,还真可惜。可偏偏没死,也觉得好可惜。”

    “既如此,随天意不也挺好。”香菱站在他身后为他拿捏着肩膀,小声说道:“也不用为之心烦。”

    “怎么说也是跟你共度一夜良宵之人,你不心疼么?”姬襄抓住她的小手用力将他拉到身前,香菱则顺势直接坐入他的怀中,四目对视之下,姬襄淡淡说道:“你们大汉人都是这般无情的么?”

    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香菱咯咯笑出声,笑声如银铃飘荡在小湖之上。

    ……

    庞孝行跟着眼前的马车出城,他的脚力不弱,但是又要紧跟马车的速度,又要不被对方察觉着实不易。等马车拐到一条岔道之上,周围行人全无,他知道不能这么跟下去了,盘算着这条道路的方向,好在只有渡口一处。他便绕过马车,从林间穿行,走在了它前边。

    马车之上坐着李淳本人,除了马夫他竟也是一个护卫不曾带出,就连这辆马车也是中途从有刑司借用调换的,寻常人决计猜不到这上面坐着堂堂的李司寇,除了已经跟着他两条街的庞孝行外。

    他面目深沉,思考着此次的变故,高调定论刺杀事件是一着险招,但也是阳谋。大势之下,二世子这锅脏水不沾也得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泼。在他看来王上的想法不重要,大世子掌握百官,只要民心不背,登上王位之事顺理成章,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不远了!”李淳眼睛一亮,行驶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外面马夫禀报道:“老爷,到十里渡了。”

    “你在这里候着。”李淳下车前还四处观察了一番,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上前叩响驿站大门,等见到开门的矮个男人,他才稍稍定下心神,小声问道:“殿下可在?”

    矮个不说话,确认过来人只有李淳一个后才侧身放他进去,自己则守在院中。

    “殿下!”李淳进屋见过里头的那位公子,刚要拱手施礼就被对方拦住,“此处无外人,你我既是一家人,舅无须多礼。”

    公子话语声温润,亲手将李淳扶到桌前坐下,又拱手施礼情真意切地说道:“丹此去他处,洛都内多亏有舅照拂,感激不尽。”

    李淳受他如此重礼,只觉得对方果然是值得自己托付身家性命之人,激动之余面色潮红,言语微颤道:“殿下严重了,这都是老夫应当做的。”

    两人在屋内密谈,驿站外的一处芦苇荡内,一个身影伴随着微风吹拂芦苇的晃动,停顿前行反复前行靠近驿站。这人影便是早早候在此处的庞孝行。刚到驿站之时他就察觉到院子里有高手把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等见那李淳竟然亲自下车进入驿站内久久不出,就猜测那屋里一定有位重要人物,登时觉得心痒痒。

    他受顾晨所托跟踪调查李淳,没想到第一日就遇上李淳独自出城。路上竟然还偷偷跟换了马车,定是有见不得光的大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投靠顾晨后的第一件事他想办得漂漂亮亮的。所以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芦苇荡穿行的法子是军伍里的老法子,身随风动,脚随芦苇的摇摆前行,哪怕是地品上阶高手的耳力也听不出半点不对。

    庞孝行很顺利地摸上驿站的后墙,刚刚李淳进院子关门的瞬间他已经在芦苇缝隙中瞥见他进了那间屋子。顺着墙根摸到大约的位置,他轻轻地掏出一节空竹筒贴在墙上。只见竹筒在他慢慢旋转之下一点一点地往墙里面钻去。这种土质的外墙大都一尺来厚,而他那竹筒刚刚好近一尺,全部钻进去后,从里面将土屑掏空,只留下薄薄一层。此时将耳朵附在竹筒上就能听见屋内两人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