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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一日会三客三客不留人
    同一个巷子,同一堵高墙,同一个身影,月光将他的倒影狭长地打在了巷子中。扎眼到让与打闹回家中的两人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人带着斗笠,罩着黑纱,怀里抱着一柄断剑,萧瑟的身影,让顾晨想到了侠客行,也认出了来人是谁。月光下的介休只有一个黑影,像是融在了夜幕之中,哪怕知道他就站在那,紧盯之下偶尔又会觉得那里空无一人,看了来如果不是他愿意,任何人都是发现不了他的。

    “你是来杀我的?”顾晨腹诽大晚上抱把利刃站在墙头装忧郁吓人,总不能是至尊宝会仙子吧。记得那日介休曾说过有人请他来杀自己,莫不是今天又来一次?

    顾晨紧了紧身子,刚想提醒安幼鱼小心。她已经拔出长剑横在了身前戒备,感受墙上人影的气息,眼神一凝。傍晚时分对气息特别敏感的安幼鱼就感受到顾府附近有股强大而又危险的气息窥视,才会担忧顾晨安危来街口等候。现在看到墙头的那个男人,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这股气息果然是冲顾晨来的。

    人影杵立许久未动,对顾晨的问话也没有回应,气氛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顾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确认了那人手中的断刃,确实是介休无疑。心里再次感慨今天真是接客的好日子,只不过一个比一个难缠,眼前这个一反常态的介休让他心里没底,不由又喊道:“说又不说,杀又不杀,你再没动静我可回家睡觉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巷子中忽然阴暗了下,原来是正好有一朵乌云将天上的月光遮挡住住了。只这一瞬间,高墙上的身影动了。只见他单脚轻点,从高墙上落下,手中的断刃在前,如同一只猎鹰扑食,无声无息却饱含杀意地向顾晨滑来。

    顾晨见识过介休的轻功,却没感受过他的杀意,此刻他仿佛可以看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隔着那层黑纱笼罩全身,四肢像是被冰冷的铁链锁住一般想动却动不了,只有喉间不停滚动吞咽着口水。

    安幼鱼此刻正拦在顾晨身前,更是首当其冲。眼前这人很厉害,但她却不害怕,因为她见过一位杀气比他还厉害的男人。

    眨眼间断刃在前,安幼鱼眉头微皱不退反进,寒光闪过,她手中的长剑挥出,正好与介休手中的断刃交织在一起,金石交击下有火花四溅,闪亮两人的方寸之间,顾晨再次看清那柄熟悉的断刃,叫道:“介休,你搞什么鬼?”

    不过缠斗中的两人都没有分神说话,安幼鱼更是打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眼前的神秘剑客,交手之后,她更加确定,对方比自己厉害许多。虽然以前师傅告诉过她,发现对方比自己厉害,第一时间就要跑,只有活下来才会成为天下第一。只是此刻守在顾晨身前的她却一步也不想退,她就像变成了一条真正的小鱼,手中的长剑就是鱼尾,灵动中带着杀机,手臂翻转利剑缠着断刃而上,让神秘人一往无前的杀势为之一顿,不得不横拍身旁的墙壁借力后退,黑纱下的目光凝重。

    眼前这个神秘人正是介休,被安幼鱼一招逼退,也不再着急进攻,如同发现了趣事,黑纱下隐约露出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正在发笑。一寸长一寸强,眼前这位姑娘一眼就瞧出他手中断刃的劣势,如此以伤换伤的招式他片刻间全无办法。毕竟他的断刃还未刺到对方的身子,手臂就已经被那柄长剑削断。刚刚这一下如不是在巷中正好有墙壁借力,只怕他持剑的右手就要废了。他认得这一招,看出眼前女子功夫不弱,只是没想到故人杀招会从她手中使出。低沉的嗓音赞许道:“鱼袖善舞?用的不错!”

    顾晨也已经看呆了,不管是听来的还是看到的介休都是他印象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没想到小丫头竟能一剑逼退对方,而且……

    “你不是说你师傅没教你剑法吗?”还把自己送她的宝剑给冯婶切菜。

    安幼鱼横剑在前摆了个守势,说话还不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是没教呀,都是我偷学的。”师傅总说他的剑法不适合女孩子,可偏偏这些剑招的名字都取得十分柔美,让她光听名字就很想学,于是就……

    “你怎么知道这招的名字?你认识我师傅?”安幼鱼心里的疑问更多,暗想师傅又骗人,他明明说过见过他剑招的人都死翘翘了。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为对面那个神秘人抖了抖手中断刃,竟然使出了与她相同的剑法。

    鱼龙舞!灵巧的招式与介休的身形以及那柄断刃都显得格格不入,安幼鱼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师傅的绝招,额间浸出冷汗,随即长剑摇摆同样的鱼龙舞迎上。

    如果说安幼鱼使起这些剑招来就像一只灵巧的金鱼,那介休则递招轻盈,接招凶狠,犹如那就要化为蛟龙的鲤鱼,灵巧之间时时透露出逼人的气势。不消片刻,安幼鱼就已经落入下风。随着一阵粘搭撩挑的交错,手中的长剑就被对方借力拨开,脱手落到了地上,安幼鱼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偷学而来的剑招,不如一个陌生剑客更具神意。

    “你到底是谁?!”安幼鱼大声质问,只不过下一刻剑客已经丢下她向顾晨滑去,手中的断刃带起一道寒光。

    “不要伤他!”她大叫一声,情急之下回身朝剑客身后就是全力一掌。只不过介休视若未见,只是突然停住,站在原地用肩膀生生受下这一掌,然后又轻轻反震,就将她震退一丈多元,而同时他脚下的石板也寸寸龟裂,一招就将安幼鱼的力道退一半再卸了一半。

    这招借力卸力顾晨也见过,只是那日在随心苑里使出来的震撼远没今日这般大。看着最后塌陷下去有半米深的青石板,他嘴巴大张,感叹真是神仙打架!

    震退安幼鱼的介休上前一步将断刃轻轻点了一下顾晨心口就回剑归入他的后背之中,笑道:“你不怕?”

    “刚开始有点怕。”顾晨笑了笑道:“现在不怕了。你若真想杀我,怕也没用不是吗?”他的目光还时不时瞥向那片塌陷的青石板,此刻震撼多过于惊吓。

    介休点点头,黑纱下面的嘴角上扬说道:“你果然与众不同,我说过在洛邑只会对你出手一次。”

    “那刚刚这是?”顾晨心里吐槽这次算是出脚吗?

    “我要走了,回鲁国。原本想过来告诉你,不要死在别人手上,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必当心了。”介休扭头看了眼依然戒备地瞪着他的安幼鱼,轻笑道:“有她在,洛邑应该没有谁能轻易伤到你了。”他今夜出手也是因为见到了安幼鱼,一时兴起有心试探之举。

    顾晨已经习惯了他说话云山雾罩的样子,反正每一句都听得出说什么,但连起来就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问道:“是因为要打战了吗?”

    打战二字让介休语气有些低沉,沉寂片刻说道:“只是其中之一。”没有告诉顾晨,因为私自做主在洛邑放他一马,作为交换条件而答应了更为苛刻的任务。

    “我应该不会再来洛邑了,所以希望我们不要再见。因为再见之日就是杀你之时。”介休的语气归于平淡,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丢给顾晨:“欠你的人情,你若有需要,可拿着这块腰牌去天下任何一处的听风阁,他们会帮你做任何事。”

    听风阁这处地方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至少在洛邑他是没见过有这样的一处地方。顾晨把玩着手里的这块非金非铜的腰牌,见上面只是浮刻着一圈像是麦穗的花纹,花纹中间两边有残缺的大圈套着一个小圈,再插了一根竖线。他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想着介休把它说得这么厉害,不由调侃道:“任何事?当王也行吗?”

    介休一怔,竟然点头道:“虽然有些困难,但小国的郡王还是能办到的,所以你的要求就是要当王?”

    “这么厉害!”顾晨只是看不惯他每次都波澜不惊的样子,想要逗逗他,却没想到这牌子的作用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将牌子塞到怀里,讪讪道:“还是不用了,当王又不是什么好事。”

    “随你。”介休隔着黑纱看顾晨,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说道:“顾小子……”一声顾小子,后面想说的话却没说出来,他想起了几日前与姬老相见时的对话……

    随心苑中,那棵老树上,介休燕雀般点在细树杈上,枝杈的韧劲轻微上下浮动,他上来就开门见山说道:“有人让我杀了顾晨。”

    阁楼上的姬老沉静了许久,才有淡淡声起:“你若是想杀他就不会来告诉我了,你想让我阻止你?”

    介休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老者所说。

    “我不会出手的。”姬老缓缓说道:“这世间我能改变的只有这三丈之间,外面的事我不想管,也不能管。”

    “周灭咒灭!你真的如传说中那般,要周灭才会出手?那你为何又将玉珏交于他?”介休的气势波动内息不稳,令脚下的树枝也跟随着大幅摆动,发出艰难的吱呀声。

    姬老长叹:“他和她很像,她说过她没做完的事,有人会替她完成,她所描绘的那些也都会一一实现。”

    “可你觉得那样的世界真的会存在吗?”介休对姬老口中的她不甚了解,只知道她的一些只言片语的传说,但他口中说的那些描绘在他师傅那也有着详细的记载,他一度以为那些全都只是梦幻,只是人们的臆想。只是这些从姬老口中说出来,令他所认为的不可能也有了些动摇。耳边只有姬老那句:“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