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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七十二时辰愚不可及
    顾晨的印象里姬赐除了偶尔冒出点王霸之气外,其余纯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年岁也大了,生病自然理所应当。林木端本就是宫里的医官,所以当他告诉顾晨王上命不久矣时,顾晨下意识地就以为姬赐病重了。

    周罡的笃定让顾晨听出了别的意思,他小心猜测道:“你说王上不可能病重,如果跟你一样呢?”

    听出他意指自己身上所中之毒,周罡差点就从床上撑起身子,顾晨压低声音又问道:“你知道宫里的一个医官,叫林木端的吗?”

    空气安静一会,顾晨观察他的表情十分僵硬,好久才缓缓说话:“我之前身体不适也是找的林木端,之后……”之后他就中毒昏倒,等再醒来,王氏已经在给他灌迷药了,他原以为在那之前就已经被人下毒了,此刻顾晨提到林木端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顾晨点点头:“看来给你下毒的就是他了。”他心里已经将拼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脉络,李淳派林木端进宫下毒,之后又要杀人灭口,只是不知兰桂为何会知道林木端此人,又将其告诉了自己。

    “那人现在在哪?”周罡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杀气。

    “已经死了。让人杀人灭口的,所以你也不用惦记着以后找他麻烦了。”眼看时间不早了,顾晨想起今天到正事,急问道:“你的禁卫军虎符呢?”

    周罡冷声道:“被那妇人拿走了。”

    顾晨早有预感,并不惊讶平淡说道:“看来应该是到了李淳手中,所以才能将守城的将领全都调换,宫里的统领也换成了个不熟悉的校尉,如此这洛邑内外就都是他的人了。”洛邑的兵防系统十分简单,对外的国之大军由大将军林仲文统领,宿卫王城的禁卫军也是天子私军,天子不在则统归周罡这个禁卫统领,其中也包括内外城的守卫将领,李淳这一手确实是直抓要害。

    “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那些禁卫军自然还是会听我。”周罡语气中带着自信,他经营宫中禁卫军多年,一方面有他的野心使然,一方面也有周王的默许,一千禁卫中又八成是他的同乡兄弟。所以哪怕没有虎符,只要有他人在禁卫依然是他周罡的禁卫。他又说道:“如今那妇人奉命监视我,我不便现身。你可以去花安巷甲三号找校尉谭琦,同他说周土难去不言吉,他自会帮你。”似又有些不放心,提醒道:“记住,兵者大事,处处伏兵,处处诡计,稍有不慎便是兵败身完。”

    顾晨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他自己多加小心。此时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提醒屋内两人时辰不早,二人便别过周罡离开了周府。

    寅时五刻,执徐藏甲木。张彬披着草衣趴伏在灌木之中,小心翼翼地靠近山坳中的农庄。这是一处小农庄,藏不下二千多兵卒,但张彬还是对它起了疑心。日前在与一些猎户打听消息时,得知此处的农庄有收猎物,他就开始怀疑了。这农庄看起来也并不富裕,不过年不过节的,普通百姓哪里会舍得买野味。

    打定主意的张彬就是一位盯上猎物的猎人,带着丛林里独狼的寒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活山鸡丢了出去。受惊吓的山鸡扑腾着翅膀往农庄大门飞去,不到十丈就惊动了庄里的人,马上就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出来查看。

    果然有问题!哪有农庄会有这么警醒的护卫。张彬嘴角扬起,从背后解下角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

    扑腾的山鸡被钉在了地上,惊到了那两个查看的大汉,急忙止住脚步大声喝道:“谁?快出来!”

    “哎哟,叫你跑,让大爷我一阵好赶的。还差点跑别人家去了,这要是被人捡了便宜去,大爷今天可不得饿肚子了。”张彬骂骂咧咧地从灌木中跌撞出来,上来第一眼也不管盯着他看的大汉,径直就扑到了山鸡身上,麻利地在鸡脖子处一拧就将它挂在了腰间。此刻的他身上裹着一圈破旧的兽皮,发白的头发乱糟糟,还沾染了不少兽毛。脸上全是污垢,完全看不清样貌,就剩下露出来的门牙是大白色的,不过看牙口也少了好几颗。一脸警惕地瞪向两人,叫道:“这可是大爷我一大早就盯上的,跟你们可没关系。”在两个大汉眼里,压低嗓门一口一个大爷的张彬就是一个落魄的老猎户。

    说完还护食似地将山鸡往腰后挪了挪,接着又用疑惑地眼神盯着两人扫看了半天,抢在他们说话前质问道:“你们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生呢?大爷我在这打了半辈子猎也没见过你们。”

    两人眼神闪过一阵慌乱,其中一种个头较小的笑道:“大爷这山头这么大,你没见我们哥俩也是正常。”

    “是吗?看来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张彬抓了抓糟乱的头发,假装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喊道:“对了,瞧我这记性,你们庄里有干粮吗?大爷我换一点。”

    冷不丁地扭头,让两个大汉都没反应过来,等听清话,张彬已经自顾自地跃过他们身旁往庄里闯去。两个大汉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肩膀道:“外人不能进。”

    “凭啥咧,大爷我进去换口干粮,又不是打狗摸鸡,你这小子太没礼貌,把大爷都捏痛了。”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张彬故意假装肩膀被捏得生疼,歪向一边难受得挤眉弄眼。

    大汉只好松手跟老张彬赔了个不是,又皱眉冷冷说道:“家主人不在,不让外人进去,你还是去别处换干粮吧。”

    张彬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估摸着已经到了对方容忍的底线,睥睨一眼,讥讽道:“看就是个没钱的破落户,一些个杂房破屋也看得这么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那两人对视一眼,高个那位突然小声对矮个嘀咕道:“哥,要不咋把他那只鸡买下来吧,对面李头前日买了只几只野兔子炖肉,那个香咧。”

    “就你嘴馋,上头来话了,随时要动身,别整这些旁的,等事成了城里落凤梧还不任你吃喝。”

    “那可花销不起……”

    身后两人的声音愈来愈小,应该是走回了庄子,张彬的耳力已经记住了大概。刚刚与两人一个照面他已经看出他们绝不是农户。手上有茧子,但多在虎口,手臂孔武有力,但腰力不足,显然使刀兵多过使锄镰,应该就是百官家内的私兵。不过一个庄子藏不住两千人,张彬判断他们一定是分散驻扎,如此剩下那些人不会离的太远才是。

    洛邑城西面山林众多,这样的山坳不在少数,以张彬的脚力再翻过两个山头也已经一个上午过去了,再次确定眼前山坳中又一个农庄有问题后,他就准备返程回去复命。只是他正准备从蹲守的大树上退下要走,眼底下通往农庄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看不见车里坐着谁,但赶车那位老汉他却认出来是李司寇府上的老管家,如此车上所坐之人不言而喻。

    要滑下大树的腿又收了回去,张彬的眼睛紧紧盯着马车在农庄门口停留片刻,老管家与守门的两人说了几句,就驾车进了庄子。

    “他来这做什么?”联想到刚刚两位大汉临走前的对话,张彬心头划过一道惊雷,这是要动手了?想到这他可不敢再逗留,连下树的过程都省下了,直接从一棵树上荡向另一棵,如同一只猴子一样在树林间穿梭,向洛邑城中奔去。

    ……

    大世子丹,素有贤明,有明君之相,深得朝中百官爱戴,视之为嫡子正统……姬丹看着铜镜中自己着王袍的模样,放下手中诏书,慢慢将礼冠束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淳去了?”听到有开门声,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贴身侍卫高彦。这位忠诚的侍卫自从母亲将他赐予自己开始就一刻也不离左右。

    “回殿下,李大人午时已经亲自赶往营中督军。”高彦的嗓音有些沙哑,是一次为姬丹挡下毒箭时留下的后遗症,进屋后就拜倒在他身后小心回话。

    “好!好!好!”得到确定的回复,姬丹再也忍不住心里压抑的那份笑意,张狂而狰狞。此刻他的眼中是壮丽的山河,脚下是伏伏跪倒的百官,身后就是那张等了二十多载的位子。

    记事起他就是周国的大世子,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就应该是太子,要继承将来的王位,要将恢复大周朝的荣光,要爱护兄弟子民,要……

    姬丹的笑到极致,转而由笑转怒,心中那些美好的愿景都化成不愤的怒火!

    嘲骂那些姬氏族老们一个个顽固不化,总是将他当做赵人排斥。这群老顽固一心只想着让那个整日只知吟诗作画的二弟登基,好撮合周鲁两国联盟大计。还有那没用的父王,整日只知道忍让妥协,他已经失去了王者的气概,竟然还让姬倡那个废物监国,真是愚不可及。

    安静的书房中,他面露凶狠冷冷自语道:“若是让那姬襄监国,或许我还要废些手脚,现在,呵呵!父王啊父王,莫怪儿臣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