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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有趣的事情可不多
    月光和阴影交叠成半边黑半边白的殿前广场上,两千私兵心里的天平也在黑白之间反复颠倒,犹豫是否应该放下手中的武器结束这场骚乱,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又是逍遥自在的一天。他们心中的那点**早已经在门前烈火和一路上的修罗场景给吓退散了。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路未遇敌手,这些私兵的那点勇气消磨殆尽。

    李淳心事很重,他如今只能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计划失败不可怕,手下士兵若是士气消散可就真败了。强行让自己定住心神,大声鼓舞道:“众将士们,你们难道想要做一辈子的马前卒人下奴吗?前面就在前面,那里有你们的荣华富贵,有你们萌荫子孙的前途。”

    以利动人心,他的话让这些私兵眼中渐渐又燃起一丝火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都是些底层寒门子弟,为兵为卒本就是为了糊口食饭的不得已。现在有翻身为权贵的路在眼前,有胆大的已经将手里的兵器握紧了,眼中迸出狠戾之气。

    李淳准备给这堆浇满火油的枯柴再添把火,手指高台上的唐武云高喝道:“你们不要忘了私闯宫门,携刀兵入宫本就是死罪,难道真以为他会宽恕你们的罪过吗?等你们放下武器,他只会秋后算账,一个一个慢慢地惩罚你们。”

    倒是小瞧了他!唐武云站在石阶高台上目光凝重,没想到李淳这个刑司官员竟然也懂得阵前鼓舞军心,本以为对方大势已去,只要恩威并施就能将这两千私兵拿下。

    今夜是非不宜平了,唐武云长叹一声,拿定主意,突然高昂喊道:“李淳,你不要再蛊惑人心了,什么大义前途,无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让他们为你送死罢了。”他将手中的长弓放下,单手横剑在身前继续说道:“你不是要为他们搏出身,搏富贵吗?既如此,只你我二人对决,如果我输了,那你自然可以踩着我的尸体自由进出王宫大殿。若是你输了,也只你一人授首,你身后的士兵都可以得到赦免。”

    “我以这鲜血起誓!”他将长剑在手掌中划过,血液顺着剑身流淌嘀嗒留在地上,“今日之话有半点虚假,身不归家,魂不归乡!”这是最重的誓言,广场上的士兵们全被唐武云的决绝震惊,相窥之下眼里也藏不住意动。人心中的自私此刻再被放大,不用冒险就可能取到荣华富贵的诱惑显然更大。

    人群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了李淳身上,气得他鼻息粗喘,胡须颤抖,心里大骂唐武云恶贼狡诈,他一个青壮男子好意思找一条腿就要迈进棺材的老头决斗,还敢理直气壮地起誓壮声威。想到身后还有两千私兵压阵,李淳更不可能犯傻以身犯险。

    气氛再次僵持不下,这时李淳身后有人出阵请战道:“主子,就让我代你出战吧。”

    这人用黑布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与那些士兵甲士不同,他只穿了一身游侠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匕首。正是那日刺杀林木端的刺客。

    李淳此时如同被架在火架上煎熬,见自己心腹刺客自动请战顿时喜上心头,唐武云武功再强也决计不是自己手下刺客的对手,当即点头应允。

    男子上前走了几步停住,拱手道:“在下无足轻重的蚍蜉一只,想替我家主子问唐丞相。”

    “何事?”唐武云面不改色,眼前的男子哪怕站在自己眼前也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犹如要与黑夜融为一体。正是这样他心中暗暗警觉,此人绝对是一个高手,只怕是要替那李淳出战。不过他并不准备收回自己所说的话,大秦人的许诺绝不会反悔。今夜死的人已经太多了,用他或者对方的一条命结束这场骚动也挺好。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无起伏变动,平淡的就像是在耳边呼啸过去的寒风:“蚍蜉就想问,唐丞相刚刚所说的话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唐武云长剑指向他,准备出手,只见那男子点点头,说了句:“作数就好。”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晃动,一道寒光至他手中起。只是这光飞向的不是石阶上的唐武云,而是没在身后李淳心口。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回身与李淳面对面站着,手中匕首穿过李淳心口。

    刷刷刷,所有士兵都被眼前的变故惊住,手中的兵刃都指向了男子,一时犹豫主帅被杀该如何是好。倒是李淳身旁的食客见家主被杀,毫不犹豫手长剑横扫劈向男子。

    男子不过是侧了个身子避开长剑,再滑步贴身到食客身上,用右肩巧劲贴靠将对方顶开。趁其失去重心要倒地瞬间,匕首由右手换至左手反握,一招流星挂月划过,在食客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下一刻对方就重重跌倒在地上,喉咙处开了大道的喷泉,鲜血喷洒而出。

    这一切只是发生瞬息之间,直到食客倒地,李淳才按住自己心口上不住流血的伤口,艰难地问道:“为……为什么?”他的双目始终看得是大殿之前,一手指向模糊不清的大殿,双眼渐渐失去神采。或许是想问手下为什么背叛他,又或许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没人知道他带着什么不甘离去了。

    李淳的身体趴倒在地上,身体下展开红色血液慢慢摊开,最终是用自己给生命终点盖上了终章。

    这时男子干净利落地丢掉手中的匕首单膝下跪喊道:“恶首以伏诛,请丞相信守诺言,赦免众人!”

    一声惊四方!广场上一片寂静,直到“当”地一声响,一个新兵手中的长刀落到了地上,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没拿稳。不过随即当啷声四起,群狼无首的两千私兵都开始纷纷丢掉手里的兵器臣服在广场上,高呼:“请丞相信守诺言!”

    唐武云长舒一口气,哪怕还带着诸多疑惑,但今夜终于不用再死人了。

    城楼的狼烟也渐渐熄弱,王宫外墙的护城河道上,有一处隐秘栅栏被人从内部打开,一叶小舟从通道内飘出,沿着护城河驶入了洛邑城里的内河上,等远离了王宫小舟上才点起了一盏灯笼,橙黄色的萤弱光点向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随着内河中的水流慢慢漂流。

    林行道半躺半靠在小舟上,面具被他取下放到一旁,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这笑意越来越浓,直到船头飘落下一个白衣倩影。

    “公子似乎是失败,为何还可以放声发笑?”咕儿身法轻易,哪怕落在小舟上也没能让舟下的水面泛起太大波纹。

    林行道甚至还有闲情在小舟上备了酒水,随手抛给咕儿笑道:“若是有趣失败也无不行。今夜玩的很开心,败得也开心,为何不可放声大笑。”随即又问道:“我们的二世子怎么样了?”

    咕儿回道:“命还在,不过家里的美妾死光了。我想他可能会迁怒与你。”

    他还未将姬襄放在眼里,淡淡问道:“查到是谁出手的了?”

    咕儿点头道:“还是一位熟人呢。”她张开衣摆稳稳坐在船头,白袍围在她身旁展开了一朵白菊,抓起林行道丢来的酒壶,微微啄饮,感受酒水尚存的余温,微微惊讶,随即释然,也只有这位公子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思温酒。

    温酒暖心肠,咕儿总算绽放出一点笑容继续说道:“公子可还记得汉楼那位花魁?”

    “香菱?”只要是美女林行道就觉不会忘记,何况还是一位绝色美女,忆起她的一颦一笑,和绕梁的曲音,他松快猜测道:“这么说那位是和汉人勾搭在一起了?”又想起今夜大殿中的一幕,他的笑意更甚,“有意思,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看来汉国也想来分一杯羹了。”

    “我很好奇公子今夜为何会败?”从借刀杀人到渔翁得利,林行道一环扣一环,咕儿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让计划失败……

    一个时辰前,大殿中,十几张弓弩绷弦对准四人,只等林行道挥手而下,大周的明日就要彻底改写。

    沉默中的姬倡突然开口说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令人着迷,以至于让人疯狂,你知道吗?”

    他的话题成功引起了林行道的兴致,饶有兴趣地答道:“金钱?美色?还是权势?”

    “都不是。”姬倡摇摇头,淡淡说道:“是把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乐趣,你说对吧林公子?”

    林行道瞳孔一缩,而后舒展开来大笑道:“你给我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见身份被猜穿,他不在压抑声调,直接取下手中的面具露出那张柔美妆容的脸庞,好奇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姬倡耸了耸肩膀说道:“其实不难猜,我这位大哥既然说你是二哥的人,这洛邑上下与二哥交好还有实力的人可不多。你虽然特意改变了说话的声音,但你说话的习惯却无法改变。还有就是你那将一切视为玩物的眼神,洛邑中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有趣,真是有趣。恐怕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林行道面露笑意,只不过笑里藏的可是杀气,只见他略微遗憾地说道:“可惜,就算如此我也要杀了你。三殿下一路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