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受伤的手甩成一个流星锤,重重砸向制住自己的那只手。
感觉来势,顾晨只好松开手避其锋芒,高彦逃离王宫的时候已经受了箭伤,还没休养几日,今天又受了如此重伤,功夫弱了不止一点。顾晨躲闪间一点都不觉得吃力,感觉对方现在的武功还不如庞孝行。
等他攻势变弱,旧招未完,新招未出之际,顾晨已经伸出一只脚点飞他右手上的箭头,紧接着回身又是两掌。高彦只来得伸手及接下一掌,肩头就不可避免地吃下了第二掌,整个人倒飞出去。
只不过这一飞似乎有些远路,顾晨瞳孔一缩,看出对方要借力逃跑。只见高彦一只手在身子即将落地之时,用力撑住地面,整个身体舒展开来,手脚并用变化成细犬,向巷子另一头逃去。
高彦心中暗恼,以前听传言说这位太史文官武功不弱与那些将军时,自己还嗤之以鼻,心中全然不信,只当是这些文人自吹自擂。没想到今日就吃了这轻敌的亏。
感觉身上受的这一掌,哪怕是自己全盛时候也讨不到好,回头望向顾晨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好在这位太史官依然面带微笑地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追赶的意思。
窄巷不长,他只是几个起落就要冲出巷口,眼看光明在前,只是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巷口照射进来的光线。
“吼!”一声虎啸,将高彦的脑子吼成了一团浆糊,洛邑城里怎么会有老虎……这就是他昏迷前的最后想法。
他耳力再强也听不出丛林之王觅食之时的隐匿气息,冷不丁的被一道虎掌印在他胸口,配合上他前冲的惯性,巨大的力道让他气血凝结,登时就晕倒在了虎掌之下。
小花拿巴掌扒拉了下脚下的这个男人,虎心表示很慌,要把人拍死了,今晚的酱肉骨头可就没了。
“好啦,你再按他就挂了。”顾晨懒洋洋地从巷子里走出来,伸手探了探高彦鼻息,确定他还活着,才将他拧起来丢到小花背上。“驮他回去,再给你加两根大骨头。”小花是他让庞孝行回去带来的,虽然一路上招摇了些,吓跑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不过用它来追踪确实不错,即便是落在了河里,这只丛林之王也能嗅出人血的味道。
手指比划了个二,这个它看得懂,只是高彦会不会因为小花太兴奋而颠得慌顾晨就管不了了,反正他都晕过去了。
老虎驮人确实张扬了些,不过好在今天从下午就这么折腾下来,都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街面上人也少了很多。
小花驮着高彦穿巷过瓦,很神奇地没发出一丝声音,让跟在后头的顾晨也啧啧称奇,难怪这家伙经常溜出门去玩,也没发生多大骚动,竟是比那介休的轻功还好。
……
十月天寒雨渐疏,
栏棚多少离人路。
几家悲伤几家愁,
人间依旧落凤梧。
哪怕是菜市口血流成河,栏棚处流放亲人间离散的凄厉,洛邑城里的悲伤也影响不到落凤梧的热闹。
这些个豪商富客,文人才子们,一醉解风流之时,再悲惨的故事也只不过是他们酒席上的谈资。或许会有风流才子会在红颜知己前,惺惺作赋,吟上几句同情哀悼的诗词,也只不过为博得美人一刻的伤感柔弱,再将她们拥入怀中疼惜,共赴那**一刻。
二楼雅间,林行道默不作声地看着进出百态,带着笑想要饮上一杯,却感觉杯盏中尽是糟粕,往日醉人的三杯烈此刻也寡淡如水难以下咽。眼睛扫过桌上的牛角杯,叹道:“没**,怕是再也无法饮酒入**了。”静不下心来,顿时就觉得楼下吵闹,他有些烦燥地将外袍胸襟扯开,双手撑住栏杆上,向楼下大厅望去,想着挑一位姑娘上来看看能不能解烦。
这时一个小吏穿过大厅里的莺莺燕燕从楼梯处飞快跑上来,迎头撞见到林行道竟然就在廊道上,先是一愣,而后马上拱手行礼,取出一个金牌递给他说道:“林公子,我家公子想与你一叙,还请公子安排下。”
腰牌上刻着一个“定”字,林行道细看后打趣了一句:“你家主子倒是耐得住性子。”随后摆手让他回去道:“知道,你先下去吧,会有人引你们进来。”
姬倡披着一件宫里小吏的衣物,扣住帽兜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站在落凤梧附近凝重地盯着对面小楼,很快就有一个小厮跟着他派出去的手下一起来到他跟前,小声说道:“问公子安,主子吩咐小的给公子领路。”
姬倡点点头,将帽兜拢紧了些,就带着手下随小厮拐到了落凤梧侧边小门。
小门是楼内人员私用,进了小门穿过小院就是楼里的厨房。一路上不止没遇上客人,就连厨房中也不见有橱子,应该是林行道安排人回避了,他很快就跟着小厮上了一座独立小楼的二楼。
楼梯处阿三已经等候多时,“我家主子吩咐,公子一人进去即可,他也独自候着。”见姬倡身旁的小吏面露不悦,又补充了句:“想来公子您也希望今日之事不入三人耳。”
“常熟你在这边候着。”交代完小吏,姬倡独自一人步入长廊,一直走到尽头才看到房门。打量四面后暗自点头,只要有人在楼梯口守着,这间房子确实是个谈秘密的好地方。
……
姬倡与林行道对面而坐,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往日他都是借口跟在姬襄身后混迹度日,才来的落凤梧,那时就算遇上林行道也不受人待见,更别说还有多少交流。
“该称你三殿下呢还是王上?”林行道恍惚间笑道:“却是我看走眼了。”言语之间满是自嘲,他自诩在人生百色下阅人无数,绝无可能有看不透的人,没想到就在最不看好的姬倡身上,漏了眼。
姬倡平淡道:“今日与你相交而来,你我不为王臣,喊我声公子即可。”他说话不急不慢,全没有往日的毛躁轻浮,让人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样的淡然自若出现往日弱懦无能之辈身上,确实让人难以捉摸。面对他,林行道少有地打起来一些精神,想起那夜再王宫后殿中未完成的对话,直接开门见山应对道:“姬公子上次所说的交易是?”顿了顿又说道:“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它吧!”
灯火摇曳,林行道目光透过灯芯,带着光亮钉在姬倡的双眼中,想要看透他。
在对方注视下,姬倡笑了,笑声在房间内回荡许久,随着他神色严肃戛然而止,下一刻就见他缓缓张口道:“我为王!”
低沉但掷地有声,可以听出他的坚定,林行道看着他就像看到以前的姬襄,看到姬丹。姬家人果然都一样呀,杂念一闪而过,他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是王上了吗?”有唐武云主持,遵循监国诏书,虽然还要等姬赐的棺椁回都葬进陵墓,姬倡才能名正言顺改号,但现在他已经是默认的王了。想到这几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大世子诏书一事,他默默在心里补了句:“没人从中作梗的话。”
姬倡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二哥的人,那夜没对我出手,现在还想要帮他夺回王位吗?”
“也许。”林行道摊摊手,狡猾地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姬倡继续说道:“恐怕我那位二哥也没有很信任你吧,否则就不会瞒着你另请帮手。”
“无妨,我也背着他干了许多事,这不影响他能给我带来乐趣,而你又能给我什么呢?”姬倡挑拨的话并没对林行道有太大影响,他与姬襄之间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在他眼里姬襄只不过是一个能给他带来乐趣的人或物?
“一个比一统周鲁更大的乐趣!”看似没有由头的一句话,让林行道的气息为之一顿,灯火似乎也受了影响而猛地一颤。姬倡知道他赌对了,慢慢地在对方心头上加上了砝码:“比如驱汉吞齐!”
林行道猛然怔住了,身前变化,从平淡到愤怒最后狰狞,他甚至伸手攥住了姬倡的衣襟吼道:“你知道什么!”
声音之大就连候在楼下的阿三与小吏都听的清楚,小吏当心主子的安危,要冲上楼,却被阿三拦住了:“他们应该不希望有第三个人进去,除非你想做个死人!”
房间里,姬倡冷冷地低头看着衣襟上冒出青筋的手背,握得发白的关节,可以看出它的主人真的在愤怒。不过他并未闪躲,任人被别人知道了藏在心底的秘密,都会变得如此疯狂。他也相信对方会接受这个诱惑的。
“你知道什么。”这是林行道问得第二遍,不过愤怒中夹杂更多的是一些无力,声音低沉地问了第三遍:“你知道什么……”
姬倡盯着他的眼睛看他逐渐变得没落,才伸手将衣襟上的手臂轻轻推开,仔细地将衣服上褶皱捋平,将衣襟收好,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很多,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