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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先王遗诏
    阁楼里安静了许久,若是平时顾晨不介意多等他一会,不过此刻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灵堂上即将发生的变故,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小声说道:“姬佬,外边……”

    “不急,安静坐着。”

    “那边可能要出乱子……”

    “随心院不言国事!”一句话又把顾晨的嘴堵上了,他心里一晃而过,姬佬该不会就是故意将自己从灵堂上支开吧?越想越有可能,见他似乎不愿意聊灵堂前的事情,他转而好奇道:“你不是说有生之年不能见人?”

    “是的,这规矩还在。”

    “那你这是?”顾晨指着屏风笑道:“挡个脸就算不坏规矩啦?”

    姬佬也跟着发笑,不过没有多解释,等笑容落下,阁楼里又恢复了安静,似乎在等顾晨的下文。

    顾晨确实对他充满好奇,不仅对人,还对他身上的故事,但不代表他会被牵着鼻子走,聊天这门艺术他知道不少。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也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准备化被动为主动。他就不信对方喊自己过来就为了隔着屏风面对面发呆。

    果然没过多久,姬佬终于忍不住呵呵一笑,先开口说道:“你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好奇,但就是不急。顾晨还是悄无声息,只不过眼睛悄咪咪地打开了点。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姬佬突然换了个话题,听到有故事可听,这只好奇的小猫终于睁开了眼。

    “从前有个小男孩从小十分顽劣,偷盗说谎坏事做全,还时常祸害乡里,很不得家里宠爱。旁人都说此子不为人子,将来轻则浑浑噩噩一事无成,重着恶事做绝祸害家人,让早早逐出家门。”姬佬说话有些累,断断续续,说完一段后又停了许久才继续说下一段:“但是就是这个所有人眼中的恶子,却做了一件另人刮目相看的事情,为保家人平安,他与圣贤打了个赌,愿意生不见生人,死不入土见魂,生生世世孤守天地之间,换取圣贤对家人的庇佑。”

    “他做到了就连圣贤也不相信的事情,这么一呆便是而是二十载。圣贤有感他的信念,庇护他的家族二十载,又在即将老去离开之时给他了一本书,让他今后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庇佑这个家族。”这个故事很简短,应该是只截取了一些内容,顾晨隐约猜测他在述说得是谁的故事,“就这样又是二十载过去了,他在知天命之年凭借那本书和独自的静坐悟出天阶大道,这个顽劣孩童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庇护家族。”

    姬佬停顿了很久,故事在**部分戛然而止,顾晨等了许久,确定应该是完结了,才试探问道:“这个男孩是你?”

    “不是!”姬佬平淡地变了个声音说道:“正常来说他应该是孤的阿爷!”屏风猛然被推开,后面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张脸来。

    周朝数百载,极盛转衰,被列国封分,横空出世的圣贤让这片大陆上的格局再次变幻,最终落下了七国,而已经沦为最弱者的大周,即将被秦齐汉三国瓜分之时,已经年近百岁的圣贤突然站在了洛邑城。看着兵临城下的三国大军,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我护它二十载!”三**队就自觉地退出了周境,就连原先已经攻下的城池也都一一归还。

    二十载后,圣贤在洛邑归天,六国君王齐聚洛都送行。正阳殿上,秦齐汉三位君王咄咄逼人以势压人,眼看分周一事再起,从随心院方向传来一股圣贤气息,一个老者的声音在几位君王脑海中响起,“周若灭,不死不休!”出于忌惮,三国没有一国想先挑起战端,大周再次回到了难得的和平宁静之中。

    时至今日又过百载,所有人都以为姬佬还未死去,还在守候着大周。他们也习惯了姬佬的守候,下意识地遗忘了他也是人,也会老去的这个事实。

    顾晨也以为如此,在他还没看到屏风后的这具干尸之前。没有惧怕,他在这具犹如木乃伊的干尸身上看到了慈祥。他毛发皆在,皮肤紧紧贴服在骨架上,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依旧如新,应该是有人为他替换。

    “不对!”还沉浸在干尸带来的震撼之中的顾晨突然心头警铃大作,想起自己明明听见了姬佬的声音,还有刚刚屏风后面人影的动作,眼前这个干尸身上已经凝固出像琥珀一般的光泽,总不会还能诈尸吧。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你这么镇定!”干尸,不,应该是干尸的身后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一个人影艰难地从干尸背后站了起来。顾晨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人躲在了那后面唱双簧,只是这个背影熟悉地令人打冷颤。

    ……

    灵堂内的僵持还在继续,姬襄还待威胁族老们赶紧宣诏立新王,异变再起。一串急促地脚步声再次由殿外跑进殿内,突然出现的一群手持兵刃的甲士将大殿内的这些死士团团围住。

    这些甲士眼带杀气,刚进大殿就与那些死士对上眼,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就毫不犹豫地展开厮杀,祭拜的灵前,又是一场杀戮开始。

    只不过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那些只有一把短刃在手的死士如何是全副武装的甲士们的对手。而且甲士们甚至完全不在意他们手中的人质,长剑大开大合大有将人质连同死士一起劈死的架势。就连胁持族老们的死士也不得不舍去这些行动不便的老头,好与敌人缠斗。只可惜这注定都是徒劳的,死士的短刃甚至刺不透那身铁甲。等到最后一名死士也倒在刀下,那些甲士们还无一人伤亡。

    这群比死士更冷漠的甲士,令殿上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等到灵堂的大门被缓缓关上,百官们的心更是又凉了大半,一个个蜷缩在一起,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深有一种出了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现在他们再没心思计较到底谁当王上了,只想早早了结,谁当王他们给谁叩首就是了。也不知这回又是哪位殿下的手下,谁也不想看个热闹把命给看没了。

    局势再变,姬襄恶狠狠地瞪向唐武云,以为这是他安排的手下,只不过后者的目光却是冷淡地看向那些甲士,满眼都是疑惑与戒备,显然这群人也不是他安排的。

    灵堂上还能够站着的几人目光凝重,纪墨神情更加精彩,其它人不认识这些甲士,他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些定山军明明已经被自己安排在王宫外等候,却又为何擅自入了宫?还来得如此及时,他可还没下令呢!

    唐武云扫过这些甲士,认真打量起他们的装束。但凡带甲之士无一不是精锐,周国十几万兵卒也不过一万多甲士,这些人他只一眼就瞧出了出处。见到他们左胸口处被划上一条斜横的山字,徐徐念道:“定山于南,震万敌,以此战为名。大名鼎鼎的定山军怎回的京都,又如何进得王宫?难道也要做那犯上作乱之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定山军是世子丹嫡系,也没有人知道纪墨已经在洛南将其收服并带回了洛邑。唐武云只以为又有哪位乱臣贼子要趁机发难,目光所至冷若寒霜,大声质问道:“你们可知如今大将军的大军就在城外,勤王之军不用一息即可攻入王宫。”

    他是在为众人长势,姬襄忽然在旁小声提醒道:“唐丞相,这定山军本是大哥的心腹,这三弟将大哥杀死了,如今莫不是来为大哥寻仇的?”虽说是小声,的却刚好压低在甲士们能听见的音量,生怕这些人不知道,他说话间还有意无意指向姬倡。一波三折,唐武云口中的定山军让刚刚失落的他又泛起一丝希望。现在他心里十分期盼这些甲士将姬倡杀死,到时候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头也别无选择,也只能立他为王。

    姬倡终于也有些慌乱了,本以为将周罡拉入手下,再加上大汉人送来的与姬襄签订的契约,今日之事本该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才是。没想到先是有姬襄的死士,而后又突然冒出这些大哥的心腹,他心中已经怀疑这些定山军是不是那逃脱的高彦所带来。

    甲士冷漠地注视在场所有人,手中的刀都已经出鞘,寒光晃人眼,胆小的人都已经把眼睛给闭上了,好在他们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用警告的眼神注视着殿上众人,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等到控制住场面,带头那位将领才面无表情地押住刀柄走向纪墨。后者人都呆住了,想起顾晨常挂在嘴边的甩锅二字,这时才觉得实在是贴切,这个将领就向一口黑色大锅一样朝他头上罩来,他现在是脑袋发懵,嘴里念叨着:“别过来,别过来……”。

    只见对方来到他跟前突然单膝下跪道:“定山军受命勤王,现逆贼以被剿灭,指挥权交于纪大人之手。”

    “不是,谁让你们来的呀?!”眼看自己就要被堂上其余人凌冽的眼神刺穿,可真是如芒在前,他赶紧想要撇清关系,“我可没让你们这么做呀。”

    将领从内甲下取出一卷文书递上前去,高和道:“先王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