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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老祖宗赏饭吃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晨时有阳光打入窗格印在顾晨的眼皮上,暖洋洋久了就有些扎眼。睫毛有些俏皮地跳动了两下,终于依依不舍地上下分离开来。顾晨扶着宿醉疼痛的脑袋支撑在床头,使劲摇晃下脑袋,依然有若隐若现的疼痛,如同针扎。一阵恍惚后心里直后悔,日后定不能再喝成这般了,不过这是在哪呢?

    不是顾府里熟悉的房间,顾晨脑袋有些发蒙,努力回忆昨夜的情景,貌似是在酒肆遇见了咕儿姑娘,还一起喝了酒,之后的事情就完全记不起来了,心道:“这是喝断片了。”不过想到咕儿他还是打了个激灵,就连迷糊都清醒了许多。连忙左右打量,房间是空荡荡,只不过屏风上零散披挂着的女子衣物,还有被褥上淡淡的女子香气,只说明昨夜他真就同一个女人回家了。自己夜宿女人的闺房了?迟钝到此才连忙翻开被子查看身上衣服是否完整,也是这个时候,咕儿推门而入,娇笑道:“公子醒了!”

    笑容美的让顾晨的脑袋又停摆了片刻,自己昨夜该不会真和她怎么了吧?!

    “嗯,那啥,昨夜……”身上的外袍是不在了,他也想不起来昨夜到底犯没犯啥错,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试探。

    咕儿眯起柳眉丹凤,看似娇羞地说道:“公子可真无情,昨夜欢好都忘记了?”

    “啊!!!怎么……不会……我昨夜喝多了……那个我会负责的。”最后一想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觉不能拿喝多了做借口,又想到自己这一身力气,也许就是酒后犯混对她用了强,她也反抗不了。

    看顾晨懊恼半天窘迫的样子,咕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看公子吓的。昨夜公子喝的不省人事,就记得跟那被子缠绵了,哪还记得我。”

    ……知道是被她戏弄了,只是顾晨的脸颊更红了,总归是醉酒的丑态被人瞧见了,就是不知道昨夜有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咕儿手里还端着一碗菽粥和一张面饼,见他还在发愣,就招呼道:“好了,公子别发呆了,快些穿好衣服,过来用饭吧。”

    顾晨一口面饼一口菽粥,目光始终留在对面而坐的咕儿身上发呆,就连面饼吃完了都不知道,还一口咬在了自己手上,少不得又引起咕儿的一阵娇笑,“公子这是嫌弃面饼没有肉呢?”

    “没,不是。”这个早上应该是他最慌乱狼狈的一个早晨了,再次确认道:“昨夜我喝醉后有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咕儿双手托腮做少女状,自从那夜唱完孔雀东南飞后,她的装束到行事风格都起了大变化,从原本的冷冰冰到现在时常都会露出可爱的少女状。就连林行道都时常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此刻她的眼睛也都放在顾晨脸颊上,带着点笑,似调侃地说道:“公子说的奇怪的话是指什么呢?”

    顾晨又是一窘,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支吾半天,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说,蒙头吃粥去了。惹得咕儿又是一阵银铃笑声,只是等早饭用完,就不再留他,找了要补觉的借口便将他推出了院门外。

    那句我们两有没发生什么的话到嘴边也一直没有问出口来,顾晨只得思忖着往顾府走去。

    等顾晨走远了,倚靠在门后的咕儿暗噌了句:“呆子!”才打了哈气,迤迤然地走回唯一的卧房,又钻回了还带有余温地被窝,闻着上面残留着顾晨的味道,下一刻就睡得十分香醇。

    顾晨从小院出来,吹了一阵晨风就已经没那么晕乎乎的了,还想再回府里歇一阵缓个神,可最终也没如愿。因为临到城东街面上时就被宫里来的传令侍者给截住,说是王上召见,只好再转道去了宫里。

    他现在心里不怎么不待见这位新王,但思及姬赐临死前的托付,就只好强装无事去了。只是心里更多地是想着等国葬这一事了结,朝上没出大的纰漏自己就辞了太史官也好,实在是他不愿意见到姬倡的脸,怕想起对方是个下毒谋害父王的恶毒之人,会忍不住上去抽他脸。

    如今的王宫确实同姬赐在位时大不一样,往来走动的宫人也多了,还有莺莺燕燕的宫女,给红墙黑瓦的王宫也添加了不少其它色彩。顾晨一路走来,发现还有不少宫人正在拆除那些破旧的装饰,还有许多在为廊柱上桐漆,弄得王宫后院都是一股子桶漆味。

    顾晨闻着不舒服,不过更多还是心里头不顺畅,老王上棺椁才摆在灵堂两天,这内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翻新,姬倡这是连面子都不用佯装了。还有更多的疑问就是他这钱是哪来的?往日王宫为什么会破旧,还不是老头子手上的内库里空荡荡的连老鼠都不愿意去。

    “宫里正在翻新?”听不出是喜还是怒,平平淡淡地问了句。

    领路的宫人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依然兴奋地应话:“是的,大人。今日上午王上就命人开始打理了,还召回了许多以前发卖掉的宫人宫女。宫里的用度可比老王上在时富裕多了,大伙日子好了,都感念王上的好呢。”这位宫人显然也是姬赐时宫里的老人了,想必以前过得实在清苦,现如今日子好了些就不住地念叨新王的好。只是落在顾晨耳朵里就不是高兴的事情了。

    宫人说的越兴起,他的眉头就越重,等到一声冷哼:“老王上在位几十年,才走几天,你们这是就记不得了呀,西宫灵堂上的香火都还没灭掉吧。”

    这句话是夹着冷气吐出来的,那宫人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登时吓得不敢再言语。

    就这么一路无话来到了议事殿前,宫人再也不敢久留,告了个罪就赶忙退下了。

    不得不说顾晨如今穿着这身太史服久了,也是穿出了官家的威仪,一言一行,从容不迫中带着稳重尊贵,也分不出是人撑起了官服,还是官服映衬起了人,不怒自威。等他大步走到殿里,只见姬倡正坐在上首擦拭一柄青铜剑。

    顾晨认得这柄剑,这是姬倡奉命监国之时封授的天子剑,那夜它就插在了世子丹的身上。或许是龙血难涸,剑身上始终存留着一道暗红色的印迹,剑身擦拭得越锃亮,它就越醒目刺眼。

    听到有走步声音传来,姬倡才放下手中的长剑,抬头露齿笑道:“老师您来啦。”

    “不知王上召臣来有何事?”这还是顾晨第一次自称为臣,应该是潜意识里想要与对方划分开界限,或许纯粹的君臣关系会让他能更冷静一些。

    不亲近也不疏远,顾晨的态度像是从没改变,但敏感姬倡还是皱了皱眉,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露出惋惜的神情说道:“昨日父王的遗诏中未提及老师的功劳,孤实在是替老师感到委屈。”

    这是要离间自己与姬赐?顾晨不知道他说这话何意,昨日遗诏之事他也是听宫人相传,只听了个大概,包括后来定山军镇场勤王。只是他已经从姬赐知道了这些安排,并未太过吃惊。现在也能平静地回道:“臣年纪尚轻就已经位极太史,轻易是不能再升了,先王考虑的周到。”

    “老师的心胸宽广,孤还当心老师对父王心生芥蒂,特意想要解释一番。”

    “多谢王上关心。”顾晨一问一答地应付着,多余的话也不聊。要不是昨夜的大醉发泄,他现在估计还无法直面眼前这人。能如此冷静相对已经是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最大的妥协了。

    “不过孤这关心也是多余,想来老师另有福泽,也看不上父王这小小的赏赐了。”突如其来的冷嘲,让顾晨一怔,继而平静道:“臣不知王上所说何意。”

    姬倡见他并没有顺着自己话往下聊的意思,干脆改变策略,主动挑起了话题,“昨日老师并未在灵堂上,可是去了哪里?”如今宫中已经全部是他安插进来的宫人,顾晨酉时刚一出宫,就有秘报出现在他的案上,顿了顿又说道:“昨日老祖宗也去了,老师可知道?”

    此事一查便知,顾晨也未想瞒他,直截了当道:“姬佬唤臣前去召见。”

    姬佬一事从来都只有先王传于继位者,姬倡显然没有机会从他父亲那里知道这位老祖宗的详细,或许姬赐本也没想告诉他过。姬倡对这位老祖宗的唯一认知便是姬氏祖训上的最后一条,“姬佬言定之事,王不可改!”还是昨夜姬氏族老们送来祖训之时他才看到的,连同祖训一同送来的还有姬佬的一卷遗诏。只要一想起遗诏上的内容,他就郁气难消。想到自己隐忍了多年,如今好容易坐上了这个位子,却又被人上了一道枷锁,他看向顾晨的目光也不加修饰地加入了厌恶之情。几乎是质问地语气说道:“老祖宗去时你在身侧?”

    “是的,臣送的他最后一程。”想起昨日夕阳下的孤独身影,顾晨心思又沉重起来,也就没在意此刻对方语气中的不善,而后又撒了个小谎:“姬佬有规矩不见人,臣只是在院子中相陪。”

    “老师还真是好福气,能得老祖宗关爱。”童年委曲求存的阴影,让如今获得权力的姬倡掌控**剧增。他无法忍受一切掌控之外的情况存在,顾晨如此,唐武云也是如此。只是姬佬那则意外出现的遗诏令对顾晨真正起了杀心。姬倡还不知道其实姬氏族老们存了点小心思,导致顾晨并不知道遗诏的内容,以为他现在的平静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无视。

    ……

    姬氏宗祠内,在祖宗牌位前面,姬襄静静地跪坐着。昨日被押送到宗祠之时,他已经在此长跪不起了。偌大的宗祠只有几名打扫的宫人,除此之外就是看守他的那些甲士。

    有一个宫人端着盘菽饼和一碗清水轻轻放在姬襄的跟前就安静地退到一侧候着。他跪了一夜到现在也没进水米,见到眼前的饭食也不动心,只看了眼就又闭上了。宗祠里寂静了许久,知道外头有更响,甲士开始轮换,他突然出声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那名宫人目视前方,也不见他嘴巴有动作,就发出声音道:“新王没有为难夫人和少爷,只是世子府里的护卫都换成了宫里的侍卫,平日也不让他们出入。”

    “呵呵,这是想把我一家都软禁呀。”姬襄淡淡冷笑,宫人又安慰道:“主子不用担心,许是等新王安稳下来,就会放了夫人和少爷吧,毕竟有族老们在,他断不能做出残害宗亲的事情。”

    “你太天真了,他还有何做不出来的。识人不明,认人不清,自以为是,我有这般下场是应当的,这个罚得认。”他长跪一夜并不是为了演戏,而是要让自己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但这个命他不认,“不过不要以为他在那个位子上可以坐的安稳。勾结汉人的条件只怕是比我还不堪,若是族老们知道了也容不下他。你在族老身边可还有什么消息?”

    宫人小声说道:“正要禀报主子,宫里的老祖宗去了。”缓了缓又说了个更震惊的消息:“老祖宗留了份遗诏,小的偷偷瞧到了。”

    “写的什么?”

    “若新王无能,顾太史可废其另立,姬氏族人当谨遵从命。”

    姬襄一愣,嘴角慢慢扬起,随后咧开嘴,没有笑声的大笑,“如果我没猜错,那群顽固的老头并没有让顾晨知道遗诏。”

    宫人低头道:“主子英明,族老们只是将遗诏给宫里抄录了一份。他们会不会是想拿这份遗诏去给新王邀功?小的本以为这是个机会,不成想是这般,现在只怕这份遗诏已经被他们烧毁了。”

    姬襄慢慢仰起头,一行行扫过牌位上的姬氏祖宗的名字,淡淡说道:“不会,那群老头最讲规矩,他们虽然有私心,但最多是在规矩范围内玩了个小心思。”等了一会小声吩咐了一句:“你想办法让唐武云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