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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回 伊始
    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侍女服的小宫女悄摸摸从王宫侧门溜了出来。小脸从墙角探出半边,眨巴着大眼睛悄悄查探了一下,竟是邵阳公主打扮成了小宫女的模样。只见她贴着墙根娴熟地避过宫墙上侍卫的巡视目光,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溜出宫的事情了。

    守门的那位小太监她好收买,但城墙上那些轮岗的侍卫们她可收买不来。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不止是跑不出去,还得惊动父王,只怕要被禁足好久。邵阳公主只能贴着宫墙等候时机,一直过了很久终于等侧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群外出采办的宫女太监们。邵阳眼睛一亮,若无其事地混入了这群宫女太监堆里。这一大群人,相熟的并不多,谁也不知道这里面会突然多了一个公主出来。墙头巡视的侍卫也只是粗略一看,知道这个点有宫女出入,就没太在意。

    只不过当这群宫女太监走远了些后,又有一队便衣的侍卫,手持令牌从侧门跟了出来,远远吊着邵阳公主。也是驾轻就熟,对于这位邵阳公主的贪玩想来也是谙熟于心了,足也见得齐庄王对这位小公主的宠爱至极。

    邵阳摊着一张从采办小太监那要来的临淄地图,寻上面官衣巷的位置。她不知道,自打刚刚进入集市,她这般只身独行的美丽宫女早就被歹人给盯上尾随而行,想要伺机绑走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不发卖到青楼里,要不给有钱人家买去做通房丫头,都是一笔好价。这些人都是社会底层的亡命之徒,上层官员不知道这些暗地里的臭虫,下层知道的衙役们又害怕被他们同伙的打击报复不敢管,加上这些人也都挑一些小门小户的女娃子下手,所以也能一直逍遥自在这么久。

    只不过往日没人敢管的歹人今天终于踢到一块铁板上了,他们跟着邵阳公主一路尾随穿进一条巷子。领头那位刚刚打起收拾要让手下把姑娘绑了,可半天却没见身后手下有动静,才回过头一看,登时就倒吸一口冷气。他这身后哪还有什么手下,后面的街巷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头人还没等从惊吓里醒过来,就觉得后颈一疼,连话都没喊出一句来就陷入黑暗中。他身后已经站了一位便衣的侍卫,正冷眼看着他瘫倒的身影,没有感情地吩咐了一句:“让都府衙门派人将这些臭虫拉到雪里埋了,你去一个人盯着。”

    这位侍卫头领老远就瞧出这些歹人打的什么注意,竟然想着要绑架公主,看样子平日里也没少干这些龌龊事。他心想今天就当是替天行道,还特意吩咐手下让都府衙门盯着把这些贼人都给埋雪里。

    这埋雪里可是有讲究的,在军里这就是雪刑。做法就是将人裹得严实暖和后再埋在雪坑里,唯独露出一个没有遮挡的头来。等一夜露寒后,这些个人头都会蒙上一层薄冰,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个的冰糖葫芦。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们其实都还没死去,冰冻的寒冷会使他们头脑麻痹,但身体是暖和的还会有血液流动,所以脑袋就会变成内热外冰的景象,脸上头上都会长满冻疮,而后他们就会变成冬日里找不到食物的野物们的目标,到时候这满脸的冻疮肉就会被一些野物们舔啃。在军里这些受罚的人还能废物利用做一回饵食,让士兵补抓到猎物。

    ……

    这边已经寻摸到姜府门前的邵阳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次偷溜出宫,又为临淄城拔去一颗毒瘤,这几年她可是为临淄城的长治久安做了不少贡献了。

    姜府的门户不大,夹在两家高门大院中间,就更显得小巧。邵阳比对半天确定就是要寻的姜横府上,刚想要拍门时又犹豫了。她今天一时脑热要见这位姜横,想也没想就兴冲冲打扮成假宫女的样子出了宫,都没去细想见到姜横之后要做什么。一股子的冲动等到了姜府门前早就冷静下来了,不过现在叫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又不甘心。于是小手上举起来又放下去,如此反复,拍门不是,不拍门也不是。

    “姑娘找谁?”身后有绵柔好听的女子声忽然响起。

    “啊!”邵阳先是吓得原地蹦了一跳,而后不住拍打扑通乱跳的小胸脯,“吓死本……我了。”

    定定神,这才细打量身后喊住自己的人。只见来人白袍白衣白罗裙像是大家贵小姐的装扮,独独披散的长发有些不和规矩,只用一段红布带随意地绑了个结,收拢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又像了些游走江湖的游侠之流。那长发和红带在冬日的寒风里上下飘动着,别有一番风景。好美的女人,虽然不着粉黛,但邵阳还是一眼被眼前这位眼角有粒红痣的女子迷住了一瞬间。

    这是除去嫂嫂意外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了,手里拧着一个酒壶,身上酒香混着桃花香不断冲击邵阳的心神。这是个让她连暗自比较的心都提不起的美貌,痴痴念道:“姑娘你好美!”

    咕儿眯着眼睛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她打完酒回来,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前这位小宫女在徘徊。

    她没见过邵阳的样貌,不过只看这女孩转过身时,扑面而来的贵气,以及她这一身与气质格格不入的宫女装扮,就已经了然于胸。挑眉问道:“你找哪位?为何在妾身府门前徘徊?”

    在宫里也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邵阳很快从被人撞得正着的尴尬中挣脱出来,只不过稍发愣就回过神,鼓足勇气干净利落说道:“我找姜横!”

    “找公子的呀,那可不巧,公子他不在府上呢,姑娘你找他什么事?”这还真不少咕儿故意逗弄她,林行道最近假扮的姜横不时要照访那些姜姓老王爷,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所以时常不在府上。

    一听姜横不在,邵阳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十分遗憾,只不过情绪终是低落了许多。正想离开,又不甘心地看了咕儿一眼,无奈眼前这位女子实在太美了,她心里难免胡思乱想起来,她又是一个藏不住性子的人,还没走两步就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是姜横的什么人?”

    正要进门的咕儿听她带着酸味的焦急问话登时笑了,回身说道:“问别人姓名前,可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才是。至于妾身是姜公子的什么人?姑娘你可以自己猜一猜。”她起了玩兴,故意要逗她一逗,说完还抛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给邵阳。见这位小公主的双颊不由自主地鼓起两个气包,煞是好玩。对方这副小女儿芳心暗许不可得的神态,她以前在落凤梧可是见得太多了,心里也是暗叹,这又是一个被林行道迷住的小女孩,心中叹了句:“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公主呢。”只是打趣的念头乍起还收,瞧着已经被盯着脸红的邵阳,也有些不忍,只希望林行道计划成功后,不要伤她太深的好。

    “我……我叫召耳。”拆开名字报了个常用的假名给咕儿,邵阳又红着脸问道:“那姑娘是姜公子的妻妾吗?”

    咕儿还真想回答是,好挽救这位即将陷入爱情陷阱的小女生,只不过若是那样林行道怕是得狠死她,只得摇头讪笑道:“可惜,没那福分。”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姜公子还没有娶妻室。”

    “真哒!”一听女人不是姜横的妻妾,邵阳的心情瞬间又畅快起来,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高了几分音调。只听她又是喜悦道:“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眼见这个小女生高兴的模样,咕儿苦笑地点头说道:“你就喊我咕儿吧。”

    “好的,咕儿姐姐,那改天我再来找姜横,再见啦。”瞧着邵阳雀跃地离开的身影,咕儿长叹一口气,转身正要进屋,忽然耳朵灵动,她的身形停顿了片刻,又恢复自然推门而入。等到大门闭上那一刻才面露微笑。

    邵阳身后跟随着那些便衣侍卫功夫确实都不弱,要不是在邵阳离开后他们想要查探咕儿的身份而靠近了些,她还未必会发觉。她都不用在细探就已经猜到,姜府门外从今天起又要多出一双眼睛了,只是虱子多了不痒,这门外除去这些新加的探子,还有那些本就带着的画扇的眼哨、姜氏的暗哨,就是不知这三方的聚在一起会不会闹腾,一条巷口三家早点摊子想来也有趣呢。

    ……

    顾晨紧跟着箫正钦回到遇袭的木屋处。这里一切都已经被昨夜的大雪给覆盖,没有血腥味,反倒干净了许多,还很意外地瞧见一个人也正站在木屋前查看。

    “嘿,唐老头。”顾晨也没想到回来就能遇上唐叔寅,笑盈盈地正要上前打招呼,只是跃过箫正钦时,笑容也不由一顿,想着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昨日的刺杀,担心这二位会不会再打起来。顾晨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瞥看箫正钦的神态,再看一眼唐叔寅,也不知是不是他还并未完全猜到昨日暗杀的主谋就是眼前这位箫老魔。

    箫正钦笑得很热情,唐叔寅也笑得很亲切。此刻跟在顾晨身后一同迈步上前,主动拱手报拳行礼问好道:“唐大人可安好?”

    唐叔寅也是抱手还礼道:“箫大人也还活着呀。”那双被厚厚的眼袋埋在其中的眼睛盯着箫正钦,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一如箫正钦所疑,唐叔寅确实已经开始怀疑这位独随队伍而来的鲁国使者。就在大队离开鲁国边境时,这位使者拿着鲁国公的信函匆匆赶来。

    顾晨和大周的使者见他带着信函以及国书都不疑有他,唯独唐叔寅不同。作为大秦的左相,与汉国的锦绣堂已经在暗地里交锋过数回,更是少有见过箫正钦本来面目的人。这位箫严一到使者队伍中他就已经嗅到了锦绣堂的味道。一路上他还不断试探对方,但都没有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可是就在他得知这个箫严也准备一同前往咸阳时,他就敢断定这个男人一定是锦绣堂的细作,只是还不知道他就是箫正钦本人而已,更没想到的是因此还引来了昨日的暗杀。

    联想到昨日的暗杀,唐叔寅再看箫严时,神色又有了变化,突然开口说道:“这把老骨头可比不上箫大人了,要再来折腾这么一次,可没发安好了。不像箫大人正当壮年,武功高强,定是不怯这些宵小刺客的。”这两位年数其实相差不多,只不过箫正钦乔装打扮下,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年人。

    面对唐叔寅的试探,箫正钦只是微微笑而不语,有了顾晨这个后招,他已经不当心对方的怀疑试探了。反而觉得这样正好,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好。这样到时候自己在明,顾晨在暗就能更好达成目的。

    两人假意寒暄,顾晨站一旁左右观察,心里还在摇摆若是这二人打起来要帮谁,想想要是与唐叔寅合力将箫正钦斩杀在此处也是不错的选择。趁他还未与锦绣堂取得联系,就除去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利刃。不过邪恶的小念头在他脑海中刚刚冒出个头,就被箫正钦突然回转过来的一个眼神给压熄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在告诉他说:“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安分一点。”

    顾晨被这一个诡异的眼神给呛到了口水,忙用咳嗽掩饰尴尬道:“这些使臣们都已经遇难了,我们还是收拢下行囊,赶紧上路吧,以免那些杀手再折返回来。”

    他们的干粮行囊都埋在了茅屋下,昨日杀手一把大火其实没有烧多久就被大雪给压熄了,只不过茅屋因为大火还是倒塌了一半。他们昨日顾着逃命许多行囊都没来得及带走,包括之前两国签订的协议,还有鲁国准备递交的国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