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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回 纨绔子弟是怎样炼成的
    有人说分别是为了再相见,不过林行道与林瑞的分别显然不是。他们的分别就是分别,不见还能存忧思,见了只不过徒增烦恼,也是有缘无分的苦。

    等林瑞满腹心事地出了姜府,上马车回宫时,一个人独自在车厢里,清泪两行已经将衣襟全都浸湿了。这行泪她忍了太久了,十年前为了他的安危她强忍住了,十年里的思念只把泪水酝酿得更浓烈,一直到十年后的今天。那张脸那个人那段情,林瑞的泪水流着脸上带着得却是笑。“为何还要回来呢。”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事,哪怕再想念,真正还是不希望对方回来的。

    姜府中花厅内,林行道还保持着起身目送林瑞离去时的姿态。直到代他送客的咕儿拎着两坛酒从外头回来,才呢喃问了句:“她走了?”

    “嗯,怎么舍不得?”咕儿将顺手带来的酒坛子递了一坛给他说道:“我想你需要这个。”

    一坛酒填不满空寂的胸膛,却能将愁绪暂时灌醉。林行道接过酒坛拍开封口仰头就往嘴里灌去。他这一口气灌了有大半坛,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微红,却是将酒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碎片伴随着酒水四溅,林行道双手撑膝半弯着腰,他的双目通红如狼,他再生气,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无能。

    咕儿嘴角上扬,知道他现在需要发泄,冷不丁将手中的酒坛抛了过去。

    “公子咱们较量一番吧!”

    只见林行道不闪不躲,也不接,竟是硬生生用脑袋将飞过来的大酒坛也给顶成了碎片,酒水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淌,令他狼狈不堪。而后大步向前,手脚并用,带着嘶吼声,用一点武功套路都没有地街头混子的打法朝咕儿攻去。

    咕儿眉眼眯成缝,注视攻来的拳脚,轻点脚掌向后退了一寸,正好避过攻势。等林行道的拳势弱下,她的纤手挥出将对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拳头拨到一旁,看似轻盈,实则力达千斤。林行道被自己出拳的力道以及咕儿的掌势牵引着向一旁踉跄而行,才刚刚止住脚步,就感觉后背一股巨力带着疼痛传来。

    咕儿不知何时已经擦身迈到林行道身后,手掌印在了他背上,巧劲出人跌倒。只见林行道重重地飞趴到一旁的桌椅上,用身体将它们砸了个粉碎。

    “啊!”愤怒的林行道就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双掌一拍从地上翻身跃起,又像咕儿扑去,招式又是全无章法,仅凭一腔的怨气驱使,大开大合胡乱攻击。咕儿的功夫本就比他高,这种情况下更是游刃有余,出手轻重拿捏准确,既能让他好好发泄,又不至于令他受伤。一时间花厅内啤呤啪啷拆家般的响动时起。

    这一顿发泄从旁晚一直持续到了天色黯淡。此时的花厅里由于没人掌灯灰暗一片。借助一点仅存的光线还能看出厅里的狼狈,花瓶桌椅破碎一地。林行道就这么躺在一堆碎片之中,而咕儿正倚靠着房柱一脸轻笑地看着他。

    见他从一开始的大喘气到最后气息渐渐平息下来,才开口笑问道:“发泄完了?”

    林行道无神的双目才在黑暗中慢慢凝起,长长地吐出一句:“谢了。”

    “如何,现在你的计划还要继续吗?”咕儿更希望他能放下执念,以免到头伤了别人更伤了自己。

    这一顿发泄后,林行道已经重新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要继续。”

    ……

    顾晨最近很烦,宫里的旨意下来了,甚至还张榜公告。当然内容主要是任他为经略府督办一职,赐婚一事不过一笔带过。但正是这一笔带过的赐婚让整座咸阳城为之津津乐道,成了咸阳内大户人家内茶余饭后的谈资。

    “唐相府的三小姐终于嫁出去了呀!”每当顾晨在茶楼酒肆听到这样的调侃,总是不自觉地眉脚挑动,嘴角抽搐。感觉自己像是收了一个没人要的货物一样,难不成那唐三小姐丑出了天际,以至于顶着左相爱女的名头都没人想娶?还是说自己当了接盘侠?

    今天叫上陆怀德出来也是为了找老六打听这位唐三小姐的情况,想着如何将这婚事给推脱掉。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没等陆怀德坐稳,顾晨便急忙问道:“这位唐三小姐什么情况?”

    陆怀德贪杯似地饮了口热茶,大声地哈出气来,才缓缓说道:“嗯,问到了老板。这咸阳城里上层官员的女子之间都有互相联系的朋友,静茜正好认识那位唐三小姐的一个朋友。”这位静茜正是老六新交往的以为都护的女儿,听说十分迷恋老六的投壶之术,时常假扮男侍出府找他私会。只听他又说道:“要说唐府这位三小姐可是精彩了。只不过至今也未有人真正见过她的容貌。”

    “没人见过她容貌?”顾晨一怔,这倒是稀奇事,如今儒家思想还不是正统,礼教并没那么深严,女子也可以出门行走,这堂堂左相三小姐竟没有一人知其容貌确实奇怪,难不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同外人说的?

    就听老六又说道:“不过总人唐府的下人传出流言说这位三小姐长相怪异如精怪,更是每日要饮生血度日。还有最精彩的是,唐府传出说是这位小姐刚出生就克死了生母,而后从小订亲的一位公子也生了疫病暴毙,久而久之就有她命格过硬克母克夫的谣言传出。如此不详妖女的名头扣在头上,导致这位三小姐虽说是左相爱女,但至今也没人再敢上门求娶。”

    “靠,我就说唐老头没安什么好心。”顾晨自然不信什么不详的说法,但自家府里下人传出样貌如精怪,只怕真人没那么不堪也所差无几,定是一个丑陋无比的女子。

    不行,这婚不能结,接盘侠不当,老子也不能做一个接锅侠。

    老六担忧道:“可是这毕竟是秦王亲指的婚事,您要是直接拒绝了,怕会恼怒了君王。”

    顾晨点点头,知道他提醒的对,苦思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只要这退婚一事不是由我们提出就没事了。”

    “老板您是想……”

    他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我要让唐老头亲自提出来,这样秦王也怨不得我,而那老头功高劳苦,秦王也不会迁怒。”

    老六依旧不解:“老板你要怎么做呢?”

    “做什么?当然是做一个纨绔子弟了。我就不信以唐叔寅那样的性子会允许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声名狼藉,不上台面的纨绔子弟。”顾晨说这话时候眼里泛着光芒,是那种差点把陆怀德这位花丛浪子都闪瞎的光芒。

    两人是在一间茶楼的雅间聊这事,说是雅间其实也不过是一层帘子隔出来的单桌。

    此时帘子后面也传来隔壁桌人的交谈。

    由于这一纸公告,顾晨的名头在咸阳已经是声名远播四方。都知道当今君上准备将内府库财权统统交于这个周国换来的质子身上。所谓树大招风,顾晨名称传开的同时,就有有心人将他入城第一日就当街斩杀暗查司内的一名小值之事宣扬开来,挑动那些自诩秦人为尊的世子纷纷口伐笔诛,甚至准备联名上书,誓要将这位敢在秦都杀秦人的异乡人施以极刑。

    隔壁桌那群人显然也是在交谈这些,本来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顾晨还不在意,说到后边似乎是讲到了激动处,就响起一个极为高傲的声音:“照我看,不止是要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顾晨,还该一同发兵剿灭了那周国,震慑诸国,扬我大秦国威!”

    顾晨与老六约的茶楼叫“半闻香”,其实也是老六手下的产业,卖的自然是从顾晨手中流出来的新茶饮法。这种清苦回甘却又简单的新饮法深受文人世子的欢迎,不过因为也着实价格不菲,所以能来此处消费的,都是城中大户,才子佳人等。秦人尚武喜酒,但也逐渐受齐汉两国影响,多了些文人志士的风气,这泡茶更深得年轻才子们的欢迎,端得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好去处,只是不知道这些才子又是哪来的钱财又附庸谁的风雅。

    正因为这楼里是风雅的去处,能来此的书生文人都自持身份,少有如此激烈不顾形象的言论,毕竟这顾晨再不堪也是入了秦王眼里的,隔墙都有耳,何况这隔层帘子,保不准就被哪个有心人听去,成了祸及自身的把柄。

    刚刚高谈阔论之人也是为地地道道的才子,姓张名纬德,还有些才名和傲骨,在咸阳少有的文人圈里还是有些名望的。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那被顾晨砍了脑袋的倒霉鬼张鸣之是他同族的表兄弟。虽然对方活着的时候,不待见人家,但自家人被一个周国人在自己地盘像杀鸡似地杀了,张纬德也觉得十分丢脸,特别近日几次文人集会上,常有人拿此事来笑话他,令他气愤。

    今天在茶楼上,又与同行之人以顾晨为谈资,正谈到激动之时,心中气愤又起,便大声了些。

    没想到正主就在他的隔壁桌与人饮茶。听得这句话,顾晨还未有所反应,陆怀德当即就怒了。他从来过得狼狈,自从跟了顾晨后才有今日这般潇洒的日子。他们兄弟几个都是重恩之人,都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早已将自己以顾晨家臣自居。正所谓主辱臣死,此刻竟然听到有人当众说家主的不是,更是在自己茶楼里,不由大怒。

    陆怀德本就是兵油子一个,更是时常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过日子的主,哪里会管隔壁这几有什么背景,一掀帘子,抬起一脚就往一人的背后踹去,直接将那人踹了个狗扑屎。嘴里还不忘嘲骂道:“哪家畜生没穿裤子把你拉出来了。”

    隔壁一共四人,出去被踹趴在桌上哀嚎的张纬德,剩下三个文人打扮的读书人,哪见过这般粗鲁的景象。

    陆怀德一脚踩在那人的背上,一手撑在膝盖上,站在这群呆若木鸡的文人才子面前,哼道:“刚刚说的最大声的是哪位?”

    剩下三人都已经被唬住了,纷纷伸手指了指已经被他踩在脚下直哼唧的张纬德。

    陆怀德一怔,随即大笑道:“原来就是你呀,爷爷也没踢冤了。”

    “是又如何,你是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张纬德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按理说他一个八尺男儿,本不该一脚就被踹的无反手之力,只是这家伙终日混迹烟花之地,早把身子骨都掏空了。被陆怀德一脚就给踹岔了气,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也聪明知道自己一定打不过这人,想着套出老六的身份,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趴在桌上哇哇大叫道:“哪家的无耻之辈,敢不敢留下姓名来。”

    陆怀德本也是痞子混混,玩得都是街头闷人就跑的那一套,本来没想给对方报名字的,不想顾晨突然发笑道:“这主意好,老六把我的大名报上去,让他听个响亮。”

    虽然不懂自家公子什么意思,陆怀德依然听命大声道:“你们这些个家伙听清楚了,我家公子就是即将上任的经略府督办顾晨!还不快认错求饶?”

    张纬德本想套个名字然后就服个软,等日后喊了人再来报仇。现在一听让踹人的是自己刚刚口中不屑的顾晨,登时就拉不下脸面来服软了。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左右转动了一下,见刚刚的同伴还在注视着自己,除了心里暗骂两句这几个没道义的胆小鬼,自己就更拉不下脸来求饶了,干脆装着硬气到底叫道:“什么狗屁督办,你们周人给我们秦人提鞋都不配,还想让我认错,秦人从来不会求饶的。等来日大秦的铁骑扫平周国,你们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脸的大义凌人,若不是趴在桌子上胳膊正不停颤抖,顾晨还真信了。

    “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老六给我打得他妈妈都认不得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