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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回 他是外人可以不用跪
    杜子爽见状小跑上前附在他身旁小声耳语起来。张梁听着就是心头一抖,这惹事的怎么又是顾晨。再看向杜子爽的眼神也带上了不悦,心说自个好容易把这手麻烦甩出去,你怎么又给叼回来了,看来西山坟也不让你去,直接回家种地去好了。再看这苦主,又是一个与副相沾亲带故的亲戚,由不得张梁不多想,感觉这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呀。想着前几日自己给宫里递了劄子,君上反而给这位顾晨赐官又赐婚的,明显偏颇这位,再有他后头还占着左相唐叔寅,那边就一个右相甚至右相本尊都还未亲自出马,就副相张栋而已,孰轻孰重,张梁自然拧着清,心里登时就有了主意。此时再一听苦主口中嚷嚷着状告一事,就假装气结道:“不就是被人打了吗?你打回去呀!堂堂大秦人哭哭啼啼真是丢尽秦人的脸。”前头你家亲戚刚有一位被这人给砍了脑袋的,也都不了了之了,你这算是幸运的了。

    张纬德不知道这位张大人心里的揶揄之声,只是被他的言语说得目瞪口呆。心道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好吧,怎么听起来更加罪大恶极一般。

    就连杜子爽也不好意思地捂脸提醒道:“大人这位是苦主。”

    “我当然知道他是苦主了。”张梁一瞪眼,眼神里传递出一则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秘:“难不成还要为打人一事为难未来左相女婿不成。”杜子爽颇有默契,十分识相地退到一边不做声了。

    张梁为官圆滑,从上回转手就分别给宫里左相暗查司三方递劄子就可以看出来,转眼就将麻烦事推脱干净。不过今日之事当然也不能太偏袒顾晨,容易落人口舌,还是正色问道:“堂下顾晨,为何纵容仆人殴打他人呀?可是对方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晨一听乐了,虽然不知为何这位中尉大人要明显偏颇自己,不过也不由得为身旁这位可怜起来。他当然不会辜负这位大人的一番好意,接着对方的话就说下去道:“这位张大人有所不知,这位仁兄在茶楼大肆辱没在下的国家,身为国人自当奋起报以老拳,如若不然又有何言大丈夫存于世?此其一,其二他当众诽谤在下,意图破坏秦周两国互为友好邦交的愿景,实乃挑起两国争端的元凶,秦王乃当世明君,本应受诸国敬仰,就是因为有个别宵小,才让秦王成为别人口中的暴君,大秦也被误解暴秦,不打不足以平在下心中怒气。”

    顾晨满嘴的大道理,听得张纬德原本还满腔怒火的火热渐渐竟是冰冷下来,现在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大秦谁都知道秦王最介意别人冠以他暴君之名,今天这家伙竟然把这么大的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来,若是传到秦王耳朵里……

    张纬德不敢再想,连忙大吼道:“你胡说!我何时有这般污蔑君上的,更别说有羞辱你的言语,我们只不过在茶楼谈论那胆大妄为,不懂规矩的周国顾晨而已,你又是何人,要来多管闲事,果然你们周人都是粗鲁之辈。”他说着说着转头拜向张梁,大呼冤枉道:“大人,这人所说的胡话更不可信。请大人为小民做主,难道要让这周人看去笑话,自家子民被他国之人羞辱不成?”

    不得不说这张纬德还有些文采,这一通又是自辨申冤,又是求人作主的言论说得极为慷慨,只不过听在张梁的耳朵里就让他露出看傻子的神情。这人被揍成了猪头,竟然连揍自己的是谁还不知道,不是傻子是什么!

    到底也是自己秦人,不忍他多丢脸,那边杜子爽冷声提醒了句:“你知道是谁打你的吗?”

    “还能有谁,不就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粗鲁不堪的周人吗。”张纬德还不在状态,顾晨则接过他的话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位粗鲁的周人姓顾,单名一个晨字!”

    “顾……顾晨?”

    张纬德一个秃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身旁的那三个友人各自咋舌,还真是当人背后说闲话,被当场逮住了,难怪要被人给打了。只有张纬德还撑着最后的面子有些中气不足道:“顾晨怎么了,就算是顾晨,你也不能……不能随便动手打人!”

    大堂上上至中尉张梁,下到两旁衙役都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除了这位挨揍的张纬德,就连他的那三位友人也知道这场荒唐的庭审就该快要结束了。秦律有言当街斗殴,行凶者罚没五百或鞭挞三十,但如有受人辱骂,义愤填膺者不在此列。秦人尚武,如果身为当事人的顾晨是个秦人,现在甚至还会被人称道英雄大丈夫。

    那张梁正要举木拍堂而退,大堂外突然有人高喊:“张相到!”

    张梁心里一个咯噔,坏事了,张栋来了,今天这麻烦怕是不能圆滑地避开了。

    张栋位居高阁,比张梁大了一级半,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现在是在都尉府张梁自己的地盘上,也不得不绕过桌案下堂迎接。

    “张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微微恭了个身,张梁又笑道:“不知张相来下官这都尉府所谓何事?”

    张梁一边说一边将张栋请到主位坐定。顾晨这时候才认真看清楚这位张副相到样貌。也不出彩的一个老人模样,看起来有五十多了,白须白发,瘦脸尖腮,看着像没几年好活头的混浊眼珠子。唯一有特点的是这位张相右脸有块不大不小的黑斑,很有艺术感地趴在他突起的右颧骨上。

    只见这位张相先生冷哼一声,也没有正面回答张梁的话,架子端得十足,一直到坐定那主位才开口道:“听说有个大胆的周人竟敢在大秦国都殴打秦人,本官想来看看张大人你怎么处罚这个周人。本官觉得此等贼人就当重犯,非折手断腿之刑不可惩戒。”

    来者不善!顾晨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大字,只觉得眼前这位老头为了对付唐叔寅还真是不遗余力。赔了自家侄子性命还不够,还要自己亲自出马。

    张梁不敢直接顶撞这位副相,不过心里也暗恼对方不守规矩,竟直接到都尉府上以势压人。圆圆的眼珠子一转,这位中尉大人心里在权衡,直接得罪这位副相好,还是得罪顾晨身后的君上和左相好。

    “张相严重了,这不过是一笔伤普通的斗殴案,犯不上重罚,小小惩戒一番就够了。”他取了个择中的方式,既不顶撞违背张栋,也不至于过分得罪顾晨及他身后的人。不得不说他这招纯粹就事论事的法子确实不错,任谁挑不出毛病,两不讨好,也两不得罪。

    只不过张栋今天亲至,肯定不会只是落顾晨一点面子这么简单。他要将这位吕相大人眼中最大的阻碍给测底消灭在萌芽。

    小子你我无怨仇,要怪就怪你不该来秦国,挡了吕相的路。张栋冷漠的目光从顾晨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这位同宗中尉身上。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可惜今天不能留颜面,只见张栋冷哼一声说道:“张大人可见过墙头草,它随着风吹来吹去,看似能够屹立不倒。但你可知这风要是太大了,那时候倒下去的草可再也站不起来了。”

    张梁一怔,知道对方在警告自己,正想说话,就见张栋已经抓起惊堂木大力拍下喝道:“台下这位秦人可有冤要申?”

    “有有有!叔父……哦不,大人,小……小的要申。”张纬德自张栋驾临大堂上的时候,已经与他的小伙伴们一同惊呆在了堂下。他可从没想过张栋真的会来为自己撑腰,此刻张纬德感觉自己已经膨胀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仿佛正在朝他招手。

    张栋甚至连丝毫的掩饰都不加,直接说道:“很好,你且说,这位周人是不是当街行凶欲意杀害你?”

    报应来的还真是快呀。顾晨眯着双眼,无所谓地立在堂下,心里却不断在冷笑。此情此景还真是与刚刚完全颠倒过来。不过他还是不为所动,面带微笑安静地看着台上这位副相的表演。

    更可笑地是张纬德此时就是一个妥妥的猪队友,张栋那么明显的暗示他都听不懂,还傻傻说道:“啊!没,没有呀。他只是让下人打我。大人你看,把我打成这样,简直是粗鲁至极!”

    “噗呲!”顾晨实在是忍不住,现在他算是相信这位张纬德肯定不是与张栋串通好的了。

    等到大堂上的其他人都开始强忍笑意,嘴角抽搐时,张纬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不对,我还没说完。就是这人,不止让手下大人,还想杀人。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张栋强忍着把这个便宜侄子糊上墙的冲动,惊堂木一拍,高喝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晨撇了撇嘴,嘀咕了句:“欲加之罪!”心里盘算着一会要不要还手,这样估计唐老头就不敢把女儿嫁给他了。可又实在不甘心看见这个张相高高在上一脸得意的模样,不由回道:“我还是秦王新任的经略府督办,大人恐怕还无法随随便便给我定罪吧?”

    “没错三品以上官员确实要三司会审,再请君上定夺,但是……”张栋故意拉长声音,重声道:“你别忘记了,你这身官职的任命状还未下来呢。一无旨意二无官印,你算什么三品大员?”

    顾晨被他这么提醒,才反应过来,秦王只不过发了一榜的公告,写明了官职要在成婚后才赋予,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秦国的一个普通白丁而已。唯独有所区别的是,他还是周国的质子,比之秦国一般百姓还不如。

    张栋脸上的奸笑再也藏不住地冒了出来:“怎样,治你一个区区刁民本相难不成还不够格?”吕相一派本就打好主意,就是要趁着顾晨尚未任命的空档,让他消失。只要他还没正式成为唐叔寅的女婿,也未成为秦臣,就算所做所为,不得秦王喜欢,秦王拿他也无能为力,总不会为一个周人为难一国右相,同样那唐叔寅也不至于真的翻脸好。

    吕卿其实心里十分清楚,秦王不喜欢他,但只要他对秦国还有用,秦王就不会拿他怎么样。他不能让大秦的朝堂上出现一个可以取代他的人,哪怕是有可能的也不行。帝王有帝王心术,权臣也有权臣的谋划应对,这才有了一系列对付顾晨的事情发生。

    此刻都尉府衙大堂上,张梁老神在在双目不知看向何处,打定主意不管这事,杜子爽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默不作声,深怕看一眼也会沾染上麻烦。

    顾晨自这位张相出现在大堂上时,就没指望这二位会出面帮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从庞孝行那探听来的消息得知,自己之所以刚入咸阳就被人针对上了,就是挡了当今右相的财路,当然他看得更深层一些,从秦王的态度上可以知道,这位秦君对右相颇有不满,怕也是要利用自己慢慢向对方开刀。所以其实他此刻是一点也不当心,不说中尉府这些小卒他没放在眼里。就秦王想必也不会做这还未上磨就杀驴的事情来。这张栋能马上得到消息赶来中尉府为难自己,难不成秦王会比他还不如?

    正想着,就听见大堂外有脚步声匆忙响起,紧接着是一个小太监打头跟进一队宫中禁卫,还是个熟人。那位崔珏小公公,顾晨眉头一挑知道帮忙的来了。

    只见崔珏冷眼一凝,在宫外他代表得就是秦王,所以丝毫不会让人看见他唯若的一面,身上由皇权赋予的威势尽数散发出来,他将手中的一枚金牌高举过手,尖声高喝道:“口谕!”

    大堂上所有人在见到金牌的瞬间就已经全都伏地跪下,就连张栋也急忙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桌案来到堂下跪定,又觉察不对,跟前竟然还有人站着。抬头一看,就见顾晨径直站在自己身前,就像跪拜的人是他一样,还露一脸狡黠的笑容。当即就像站起身来教训顾晨,又碍于堂上崔珏手中的金令,冷哼一声道:“大胆刁民,君上金令在前,竟也敢不跪,实在当诛!来人呀!将他……”

    “慢!”似乎就是专门来与他作对一般,张栋话音未落,崔珏就接道:“君上说了,顾公子非秦人,不用特意行君臣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