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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回 谁又是谁的那人
    与那竹签上的题目有些出入,但却不大,想来齐庄王临了又做了些改动。林行道心里揣着已有的腹稿全无惧意,只觉得有此旷世之词绝对能让这殿上所有人,甚至是天下人全都折服。想到这他难免微微皱眉,欠顾晨一个人情无所谓,只是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转变的有些快,自己这是把他当作朋友了?不得不说顾晨有种特殊的魔力,能够让人不知不觉间的亲近,好像无论与什么人相处,他总能将自己放到同样的高度上去,没有歧视没有仰视,只有对等的感觉。一如他与姬赐,也有他与赵冯两家子,又或是陈家酒肆里的伙计。

    想到这他脑海中又浮现起刚刚收到顾晨传书的信件,初见那纸签上的词赋,直叹这顾晨当真每回都能让他意外。如信中所言这首词赋就当做他那间宅子的房钱,但他却是知道这首词怕是十栋宅子都买不来的。

    其实就算邵阳不偷题给他,身为一朝丞相的王负如那也一定能拿到殿试当天的考题。文采一道林行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林家毕竟世代将领,与诗文一道确实是弱了些,肯定比不上堂上那些专门经营此道的才子们。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着请外援的想法,在拿到邵阳偷偷传递的题目后,就连夜飞鸽传书至洛邑给顾晨。只是他不知道这时的顾晨已经去往了咸阳,还是林平云收到传送又托赵家子飞鸽转送至咸阳顾晨手中。这一波三折,鸽子在天上一来一回飞了快十天,才在昨夜刚刚赶到林行道手中。

    背诵了一夜的词赋的林行道此刻就老神在在地负手背后,观察起大殿上其它人来。看他们或是皱眉,或是摇头,有的有突然挑眉咧嘴,当真各有百态。他不知就在自己观察大殿上其余人的时候,齐庄王坐在上首也在观察他。此次选婿一事皆因他而起,怎能不让齐庄王关注。此刻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齐庄王就一脸阴沉不悦。

    齐庄王不希望林行道入选,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对方表现的越轻松,就表示一会想要借机剔除掉他时越麻烦。这让他心生烦躁,与王妃对视一眼,暗示她一会不论这家伙念出多精彩的词,一律都说姜横所做之词不及别人。

    对这些饱读诗书的公子来说,雪夜游灯一题确实不难,几乎谁都能做出几首来,只看谁能更出彩一些。所以他们每位都在细细雕琢诗词间的用字,力求华丽惊艳,能在齐王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下面由谁先开始?”王负如审视一眼殿上的这些公子,见一个个都有些犹豫,没有人愿意做这出头鸟,心知这些人也深有城府,都知道越靠后越有利,还能参考前面的诗赋好好斟酌自己的腹稿。眼看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头,就连爱出风头的田羌这会也低着头假装在思考人生大事。

    “那就由本相点名了……”说罢正要随便指一人出来,站在角落的林行道忽然说道:“算了,我先来吧。”

    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若说他现在的名气可一点也不比那田羌落,毕竟能有这场选婿,也多亏了当日林行道的殿上提亲。

    王负如疑惑道:“你确定?”他已经知道齐庄王打定主意要让“姜横”落选了,原本还想着将他安排在后边出场,想办法留下他,没想到反而急不可耐地第一个站出来了。王负如不由叹息,原以为是一个谋略武功都卓绝的人物,没想到也是这般急功近利,难成大事。

    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下,林行道就接过话说道:“也是为节省君上的时间,免得君上被那些陈词滥调污了耳目。再说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多少也由我而起,既然已经开了一个头了,就再带个好头吧。况且我这一词,也正好让那些滥竽充数的人趁早离去,省去些口水。”

    林行道突然的高调让大殿上一片哗然,不说那些才子们,就连殿上的官员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无不斥骂他狂妄至极。不过唯一人反而露出了微笑,那就是坐在上首的齐庄王。只见他放松地背靠在王座上,刚刚还在苦思如何趁早把姜横剔除出去,没想到对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乎齐庄王看似劝诫,实则挑拨地说道:“诸位不要激动,还得等赏过他的词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若是不堪入耳,再将他架出大殿也不迟。”

    随即把目光停留在林行道身上说道:“你既然已经夸下海口了,那就不能按照一般的评判标准,应该更严格,如果你接下来所吟诗词,称不上绝世,那就别怪孤命人将你架出大殿去。”

    “自当如此。”林行道没有退缩,反而迈前一步,站在了田羌的身旁。似乎觉得位置还不够,又往前迈了半步,刚要张口,又暂停道:“君上,臣下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

    林行道笑了笑,竟然从怀里掏出一瓶小瓷瓶,对齐庄王说道:“既然是绝世好词,当然得配绝世好酒才行。恳请君上允许臣下在这大殿之中饮酒助兴。”

    “真当自己是诗词圣人,还要醉后作词,真是狂妄呀。”

    “就是,就是,只怕是五石散磕多了。”殿上才俊们无不恶意揣测,却不想想刚刚王负如要点名时,一个个退缩人后的模样,当真恨不得钻进缝里不让人瞧见,现在偏偏又嫉妒别人出尽风头……

    林行道没搭理大殿上纷纷小声议论的官员们,只是抬头注视着齐庄王的表情。

    好半响,齐庄王才缓缓说道:“允了。”

    “谢过君上。”得到允许,林行道当即就将瓶封解开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肆意飘散,这是一瓶从临淄的顾家铺子里拿到的镇店之宝,正宗的勾魂。也是拿着顾晨飞鸽而来的信件去铺子掌柜那讨要来的。

    只不过这股子的酒香没有持续多久,就已经被林行道的嘴给堵住了。只见他大口大口地饮着烈酒,一口气竟把半斤的勾魂全都灌进了肚子里。他的脸色也由白变红,站立时也开始摇摇晃晃,一副醉酒的模样。,脸上露着醉笑,还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不说吟诗了,感觉连说话都打结,迷离的双眼在大殿上扫来扫去,半天也不见说一句话。

    “这人怕不是临阵退缩,故意喝醉酒以免难堪吧?”大殿上议论声纷纷再起,更多人是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林行道出丑。

    齐庄王坐在上首一看,这哪里还能作诗呀,急不可待地唤侍卫就要把这个酒鬼叉出去。只是那些侍卫还没靠近林行道身旁,就见他大喝一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词赠予公主!”随后摇摇晃晃地在大殿上走了起来,边走边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青玉案,顾晨剽得欢快,林行道却惊为天人,直言有这首词,这殿试再无敌手。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落下,大殿上落针可闻,一时间悄无声息。整首词不提一个灯字,却将那斑斓景色描述的引人向往,众人都沉浸其中。这时安静的大殿上,隐约能听见幔帐后有女子的抽啼声。这是邵阳的哭声,这首词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夜的游灯夜景,误以为这真是林行道专门为她所做的词。这么美,美得让她心生感动,情不自禁,芳心暗颤:“那人是指我吗?他对我用情竟如此之深……”

    好在此时大殿上已经没人在乎公主的失仪,他们一个个都为这首词惊叹。就连稳重的齐庄王也细细地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蓦然回首。

    “好词!”话音刚落他就突然清醒时过来,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打定主意要让林行道快点出局,怎么就突然为他称赞起来了?!只是这话一出口,就尴尬地看了眼身旁的王妃,见她也沉浸在姜横这首词的美妙之中,不由地轻咳出声提醒王妃。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喊了声好,只盼王妃能够出言反驳,自己才好找机会再扳回颜面。

    他突然出声确实唤醒了王妃,只不过她回神的第一句话也两字:“好词!”

    而后就是两人相互无奈的对视,看来第一波就把姜横赶出去的计划落空了。

    这大殿上唯一高兴的只有王负如,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惊讶,实在没想到林行道在诗词一道竟有如此造诣,只这一词出,今日只怕再无人敢做词了。他环视一圈大殿上,只见有几位才子面色黯然,竟是直接拱手告罪后,直接选择了退出。至于剩下的那些才子们也都是面有难色,有些原本也准备做词的人更是满头大汗,正紧张地将词赋改成诗曲,当真求生欲拉满。

    只不过有了林行道这首作弊一样的词赋,后边的人再无出彩的,田羌也做了首极好的诗,但是珠玉在前,他这即便是黄金也落了俗套,无论词字的美妙,还是意境的绵长全都不及。

    最后正如林行道所说,原本还准备要进行一上午的殿上,不到一个时辰就草草结束了。齐庄王面有猪肝色一般,憋着气点了四甲,林行道更是位列首位,另外三个田羌少不得其一,剩下的就是一位御史大夫的公子姓张名荃和一位禁卫统领的公子常长啸。

    他有些无力地挥挥手让王负如继续主持下边的事宜,自己则带着王妃提前离殿,回宫休息去了。这是齐庄王当上王以来少有的憋屈。

    本来计划殿试完会有王上赐宴,谁想到不到半天就结束了,计划全被打乱了。只好让这些才子们各回各家,并宣布:“明日教武场正式开始武试,届时所有才子均可观看,以示公允。”

    ……

    太子府上,田康看着手下报来今日大殿上的情形,细咀嚼着林行道所吟之词,真是越念越喜欢,尊贵如他也不免产生了嫉妒之心,“这么美的词如果是由自己赠予阿囡该多好!阿囡一定会很喜欢的。”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林瑞时的场景,何尝不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同一首词在不同人的心里也被放到了不同的回忆中,里面的那人也变成不同的人。而在林瑞的心里,听过侍女所学林行道在大殿上吟诗的模样,嘴角已经不自觉地扬起,没想到许多年没见,他的文采变得这般好。

    “小姐,您不知道那位姜郡王吟诗时多引人陶醉,听说邵阳公主殿下在大殿后都感动到哽咽。”侍女一边帮林瑞整理着即将进宫赴宴的服饰,一边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虽然心里奇怪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一个陌生的姜姓郡王,不过向来乖巧懂事的侍女可不会多嘴,只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主子。

    林瑞听到邵阳在大殿后感动到哭啼,不由恍然。她有些隐隐忧心,这次林行道回来主动接近邵阳,明显别有目的,她不想林行道受伤,但也不愿意见邵阳受到伤害。至于说林行道会爱上邵阳这种事,她想也没去想。只消看那天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曾经的那个男人并没有放下,他还在坚守少时在青松下的誓言。心爱的男人十几载如一日地记挂着自己,这本该是女人最幸福和高兴的事情,但这也是林瑞最矛盾的事情。看着铜镜内的脸庞,只叹自己最美的年华都已经过去,何必再执着,回头对侍女吩咐道:“你去同太子殿下通报一声,就说我想请他一同入宫赴宴。”

    侍女一怔,谁都知道由于身上有隐疾烦于应酬,太子殿下从不参加这种有大臣们在的宴会的,向来都是由太子妃代为参加,她有些担心太子不会同意,反而引得两人之间产生隔阂,以为是自家小姐忘了,就提醒道:“小姐,太子他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他……”

    “你去吧,他会去的。”

    见林瑞坚持,侍女也知道硬着头皮退出房,匆忙前往太子府的书房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