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叔寅在唐宛容自然不惧,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一个大夫人。自从成年后,大夫人的一些手段也用不到她身上,双方一直保持进水不犯河的状态,无非是府里时常传一些她不好的名声。
唐叔寅知道自己这位夫人不喜欢小女儿,所以他私下也同唐宛容说过,只需平日不顶撞主母,不给人留下不孝的话柄,其它就无所谓了,只当同在屋檐下的陌生人,可谓是对她宠爱至极了。
唐叔寅治国无双,治家确实不善,他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就越让府上一双儿女与正妻对唐宛容更加敌视。
大夫人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唐武云从小就自有主见,那时大夫人还未对唐宛容的母亲如此嫉恨之心,所以他也是唯一宠爱唐宛容的哥哥。
二小姐唐宛舒是大夫人的二女儿,还有府上的四公子唐武川是她的三子,这二位从小就受她影响颇深,一直以为都是唐宛容的母亲才让大夫人心情郁结,二人也同大夫人一样将这份妒狠迁怒与她,所以四处排挤她这位三小姐。其中就以唐宛舒为最,从小就记恨这个三妹抢走了父亲对自己的宠爱,所以处处针对她,那不详妖女的流言也是她传出唐府的。
此刻见母亲受挫唐二小姐又气上心头,有心要为母亲出气,眉头一转假装无心地随口说道:“想到妹妹就要嫁人了,我这个做姐姐实在有些不舍呢。”她停顿了下,观察着坐在对面唐宛容的神情,又笑道:“要说妹妹真是福气,这未来的夫君听说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要说这位未来妹夫可却是厉害,听说昨夜还在汉楼立誓要娶一位青楼女子为妻呢。”唐宛舒说得阴阳怪气,末了竟然还补上一句:“妹妹再去可是要做妾么?”
“放肆!”唐叔寅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让饭厅内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唐宛舒半张着嘴,余音还在口中回荡,他这一巴掌吓得手中的筷子跌落了也不知。
唐宛容则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看着自己这位自作聪明的二姐。唐宛舒就没想过这般言语轻贱自己的妹妹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就为气自己,还是想在自己未过门前就离家她和未来夫君的关系?唐宛容嘴角勾起,莫说昨夜那位“青楼女子”就是自己,就算不是,身为自家人,这位二姐急不可耐地把妹妹轻贱作他人妾也不知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难不成这样名声传出去,身为嫡亲姐姐的她名声又能好?却不想想她这样双十年纪还未有媒人上门说亲是为什么。更何况,一个闺中女子对这青楼之事这般清楚……唐宛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对方被罚跪祠堂的惨状了,没看唐叔寅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了。
唐叔寅一掌拍完面沉如水,还没有说话就已经吓得她立时收声。旁边伺候着的下人也都战战兢兢,埋头小退了一步,生怕被主子的怒火殃及池鱼。
“还不快住口!这话可是你能传的。”大夫人知道自己的夫君的脾气,当即不等他发火,就先出口教训,看试要严厉教训不懂规矩的女儿,实则就是想着不轻不重地把这事揭过。
还真是亲生母亲,唐宛容眼一瞥,心里不屑,心道;“父亲最重家风,平日那些龌龊事也就算了,这次哪能让你轻易揭过,况且顾……顾郎君可是深得父亲重视之人呢。”一想到顾晨,她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昨夜这个男人拉着自己的手对天指誓的场景,在他眼中自己可还是一位青楼女子,可见男人用情之真,也是让她动容的原因。君上亲指的婚事既然无法改变,能嫁给一个痴心自己,而自己又有好感的男子,真是幸事,“母亲,这是你在天之灵在保佑女儿吗?”
唐宛容心情很好,却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招惹自己的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感觉父亲已经在愤怒的边缘徘徊,她突然故作哀怨道:“竟没想到顾公子是这样的人。既然是昨夜才发生的事情,妹妹都能说得这么真切,想来是一定是亲眼所见了。”
“当然……”唐宛舒不经大脑的正要再夸耀一番,坐在她下首的弟弟唐武川连忙拼命咳嗽暗示她收声。
只不过显然已经太晚了,唐叔寅的冷声已经传来:“你去了汉楼?”
唐宛舒哪敢应声,支支吾吾地只能拼命摇头,其实她所说的这些都是早上听唐武川所说的,这位唐家四公子也是一个流连花柳巷之辈,一年一度的“赏花会”怎么可能少的了他。只不过唐府家风严厉,他又还未有仕途建树,每月的开销用度都少的可怜,去汉楼也不够银钱进得第四进的楼子,只能在前厅凑个热闹。因此只听说顾晨当众娶亲,却没看见自家三姐也在其中。这样重磅消息,他当然一大早就同唐宛舒分享了。
此刻见父亲逼问,生怕二姐把自己逛楼子的事情捅出来,他急忙帮忙说道:“父亲别生气,二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许是听见哪位下人嚼舌根,听来的,是不是呀二姐。”
有他这么一提醒唐宛舒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道:“是的,就是这样,我早上从下人那听来的。”他们两位也不想想昨夜才发生的事情,这府上的的下人们又去从哪里听来的,难不成唐相府的下人们都有钱到可疑逛楼子了?
唐叔寅自然也明白这些,只不过他也不想真的当面揭穿这两人的遮羞布,只是冷冷说道:“道听途说的事情就拿来污蔑自己亲妹的名声。好在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唐府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坏了。”
大夫人见他没有深究,连忙出来继续帮忙解围道:“好啦,舒儿她还小,也是无心的,只是一时嘴快。”要在往日,大夫人这般和稀泥后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只不过今天唐叔寅不知为何,似乎铁了心要罚二女儿,只见他冷哼一声说道:“一时嘴快!早晚有一天唐家的名声就坏在她这快嘴上。吃完饭就给我到祠堂跪着,不到晚上不许出来。”
唐宛舒原本还以为只要跟往常一样说几句好话,再由母亲哄哄就可以轻松揭过,现在一听要被罚跪一天,登时就傻眼了,求助的目光投向大夫人。只不过深知自家夫君脾气的大夫人也是无能为力,只有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辩解,以免受更重的处罚。
一顿早饭就在唐宛舒幽怨的目光中结束,唐叔寅正准备回屋着服上朝时,就听见门子来报,说是顾晨递了拜帖来访。
……
这还是顾晨第一次到唐府上来拜访,原本想着到咸阳安顿好就就要过来,没想到隔天就被秦王赐了婚,一时觉得尴尬就不好意思上门。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现在还只是质子,一无身份而无官职在身,就是一介白丁。好在顾晨这个名号还算响亮,那门房一听这位有可能就是未来的三姑爷,倒是愿意帮忙进门通报一声。
顾晨稍等片刻就见到唐叔寅一身隆重的官袍从中门迎了出来,一见到他就笑道:“我当你刚到咸阳就把老夫忘的一干二净的了。”
顾晨讪讪笑道:“实在是杂事缠身,这不一闲下来,马上就来拜访唐相你了。”
“哈哈,其实也是老夫心急了,等日后你同容儿成了亲,还得时常带她回来看看。”唐叔寅已经开始以老丈人自居,说得顾晨嘴角一抽一抽,可退婚一事又不好当街说出来,只好小声道:“小子有事想同唐相商量,不知可否……”他作势指了指门内,意思是想让对方请自己进门在详谈。不成想,唐叔寅却视若未见,一脸不凑巧的遗憾神色,说道:“那你来的可真不巧,你瞧老夫正要上朝去,不如等下了朝在详谈?”
上朝!顾晨才惊诧,难怪唐叔寅一身朝服,也真是不凑巧。退婚一事还真是凭一时冲动的勇气,这口气泄下来,他心中也起了拖沓的想法。心道这事还是从长计议来得稳妥,便点头道:“那我迟些再来拜访唐相。”
目送唐叔寅坐上马车离开,顾晨也准备打道回府,却听见一个侍女小跑出来喊道:“顾公子留步,小姐有请。”
“小姐?”顾晨疑惑地回过头脱口问道,“三小姐?”
侍女点点头说道:“是的,三小姐有请公子入府一叙。”
顾晨更奇怪了,自己与唐三小姐素未门面,顶多算是一个有婚约关系的陌生人,她见自己做什么?难不成想看看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模样?
顾晨心里想自己这次贸然前来退婚,确实有些对不住唐家这位三小姐。听说她之前也已经被人退过婚事了,此次再被自己退婚想来对她的伤害也是挺大的,所以他还是决定跟着侍女前去与三小姐见上一面,好当面解释清楚,自己退婚不是因为她的名声所累,实在是心有所属。
让庞孝行在府门外等候,他跟着侍女两人绕过照壁,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中。可以看见着院子四周种着许多桃花,不过如今花期刚过,在地上还能瞧见落下的桃花瓣,斑斑点点的粉红,煞是好看。一条小石子路穿过小桃林,同向深处的一幢二层高小楼。
侍女请顾晨上了楼,端上茶水伺候,才让他在此稍后,说是小姐一会便来,就静悄悄地退下了。
顾晨一人在小楼上的这个小厅等了片刻,久不见那三小姐出来,就起身四处参观。这个小厅布置得极为雅致。摆着香炉古琴,还有书架上许多书记,感觉像是休憩娱乐之地多过招待客人的花厅。大厅的一角有个衣架子,挂着女子的罩衫绸巾等,只是其中有一件男子的外袍极为突兀。
顾晨盯着这袍子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熟悉,走上前去细看,惊道:“这不是自己的袍子吗?怎么会在唐家三小姐的楼里。”依稀记得这件袍子,在洛邑时……
“这位公子一直盯着女人家的衣裳,不觉得孟浪么?”身后女子的笑语伴随幽兰香气飘进顾晨的耳中。
顾晨呆住了,这声音可是怎么也忘不了,一股欣喜若狂涌上心头。先是麻木,而后是激动,再就是不知所措。等到女子又笑道:“公子可是个呆子么?”几乎是一瞬间他猛回过头去,就见那个让他一夜未睡的女子就站在跟前,笑脸盈盈。
今日的唐宛容可是特意装扮了一番,肤色白皙,眼里耀着光芒,就这么俏立在顾晨跟前,两对目光柔和地对到一处,像是有万千丝线将它们缠绕。
一人是惊喜与激动,一人则透着恶作剧成功后的俏皮。顾晨微笑着走上前去,细细端详魂牵梦绕的美丽容颜。第一次见她是女扮男装,第二次见时也是灯色朦胧,顾晨还没有如此清晰安静地看过唐宛容完美的脸颊。突然想着伸手去抚摸,举到半路又担心自己的唐突吓到她,改做柔声说道:“你真美。”
唐宛容面色绯红,小声说了句:“我可是妖女,公子不害怕?”
顾晨一怔,知道她想问自己是否会介意她的坏名声,逗趣道:“在下可是周国的太史,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还有一绝技,姑娘可知道?”
没想到等来这么个答案,唐宛容愣愣地好奇道:“什么绝技?”
“当然是降妖伏魔,专收妖女。”顾晨说完眉头一挑,又调笑道:“姑娘这般的妖女,可逃不出在下的手掌心。”
师承现代土味情话的顾晨,哪里是唐宛容这样的古时闺秀能招架得住的,三言两语,就被说得面色通红,娇羞不已,顾晨则趁机问道:“不过你这妖女也十分狡猾,怎能骗我说是叫唐婧呢。害得我昨夜在梦中白白唤了那么多遍唐婧。”
唐宛容羞低着头小声道:“我的闺名就有一个婧字,可不算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