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扇的刺客也算硬气,随着头人伏诛,又不是这些配合得当的镇府司好手们的对手,竟然一个个都伏剑自刎了,愣是没给顾晨留下一个活口。
林行道因为邵阳挡下了那致命一剑刚好避开了要害。但邵阳的伤势却是严重了,虽然被曲善及时救了回来,但刺穿身体的剑刃依然是伤到了心脉,最后还是靠顾晨的伤口缝合才止住了流血,暂时保住一命。不过仍然昏迷不醒,高烧不断。
“她怎么样了?”只不过粗糙地包扎过后,林行道就焦急地守在昏迷的邵阳身边,也不管自己胳膊和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顾晨实在看不过眼,提醒道:“你要是再不注意,等伤口感染,怕是不会比她好多少。”
“什么感染的,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你快告诉我她怎么样了。”邵阳挡下的那一剑,到现在还在刺激着他的内心。或许真要是即将失去才会珍惜吧,心中对邵阳的愧疚无限制地放大。
镇府司有随队的医师,处理这类刀剑伤在顾晨现代化伤口处理的教导下更是内行,只是邵阳公主的伤势实在太重,止血之后也就只能祈福她能够熬过之后的高烧。见林行道也是有伤在身,顾晨尽量简练地说道:“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好在并未穿心而过,只不过划伤了心脉,止血之后只能倚靠她自己的力量撑过今夜的烧热,等明天只要她的烧能退下,就没什么大碍了。”
顾晨尽量说的乐观,实际上情况却更加糟糕。没有抗生素的现在,要熬过伤口造成的炎症、发烧等全靠人体自身的抵抗力。邵阳又不像一般习武之人,她那娇弱的身体要想熬过这第一夜可谓与天夺命。
“说说你吧,怎么又被人追杀了。”顾晨双手环保,想法岔开话题,也对狼狈地林行道起了兴趣。在洛邑时,对方从来表现给外人的都是风轻云淡,闲云野鹤,哪有机会这么狼狈过。“当然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林行道欲言又止,又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邵阳,摇头说道:“她就暂时放你这里,麻烦暂时替我保密。”
顾晨夸张道:“她可是齐国公主,如今生死不知,你就这么把她放我这?”
“我还有事要办,其它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犹豫片刻又说道:“还请你帮忙照顾了。这几日如果无外事就不要出别院了。让你的手下们护住你。”
……
林行道最后还是离开了,在日出之前,哪怕浑身上下满是包扎的伤口,哪怕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哪怕还没等确认邵阳是否能清醒过来。
“这位公子怕是有大谋划。”庞孝行跟在顾晨身后抽冷提了句,又担忧道:“公子,这房里那位怎么办?毕竟是公主,要是在我们这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人又不是我们伤的,你让手底下的人嘴巴闭严实点。”想起刚刚林行道说的事,他又驻足提了句:“还有让他们这几日不要到处乱跑,别回头别人烧水把咱们给烫了。”
……
太子府上,田康从昨夜就眉头紧皱到天明,他守在林瑞的床前,目光死死盯着她脖颈上包扎的伤口,心里头如同翻天大浪,不断拍打冲击他的思绪。
林瑞伤不重,天将明就堪堪醒来,只不过睁眼的第一眼就见到田康守在自己床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田康忍不住问道:“为了她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不是应该早知道的。”林瑞声音平淡,面无表情,那张绝美的脸庞有着不近情谊的冰冷。
田康一把抓起她的双肩,大声质问:“你是我田康的太子妃,你怎么可以去救别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林瑞不想跟他再纠结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只想知道田康明明答应她不再插手林行道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变卦。
田康默然,其实是画扇查到了林行道图谋不轨的消息他才动了杀心,只是看向林瑞冷冰冰的脸他有气愤难消,冲动之下大声道:“是!我是嫉妒他,我恨他,我恨他十年过去了,还能夺走你的心,我就是要杀了他,让你彻底死心!”
“田康!你疯了!”林瑞怒目圆睁,不敢相信这是田康说出来的话,只是她一时激动难免牵动脖颈上的伤口,不由得眉头微皱。
田康失神地看着激动的林瑞,好半响才松开使劲的双手,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起身顿了顿对上林瑞幽怨的眼神,又补充道:“外头天寒地冻,你还是好生在府里养伤,就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林瑞闻言心头一惊,知道这是变相的软禁自己了,她只当心对方再要对林行道做什么
田康离开的背影满是失落,但还是不忘交代侍女下人:“太子妃近日身体欠佳要好生看顾,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唯你们是问。”
昨夜派去的画扇杀手除了送林瑞回来的那一人外,其余全部音信全无,想来已经凶多吉少了。是谁救走了林行道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这次之后对方必定有了防备,想再动手就难了。
这临淄城中派系复杂,最强大的世家一派惯会做那坐山观虎斗的把戏,最后谁强势了他们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强附上来,如此屹立百年不倒。
相比林行道,田康更恨这些世家,大齐不论姓姜还是姓田都逃不出世家的掌控,若不是让这些世界以为自己是一个好操控的痴儿太子,他又何苦装疯卖傻这二十几年呢。
他心中所想的世家最大莫过于王家。丞相府上王负如,这个大齐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身后掌控着的不仅仅是王家,还有在王家背后的诸多大小世家。
这些都是王家祖上遗训所教导,帝王有帝王心术,而世所学却是存世之道。帝国如同一艘巨船,帝王就是那掌舵的船长,但世家就要做那背后制船之人,做那挑选船长之人。这个遗训可以说是大胆至极,但王家的子孙们却深以为然,一直遵循祖上的教诲以此准则行事,因为王家主上上的这些学识就是出自圣贤,那个说出齐国可姓田之人。圣贤的话并未传全,但他们的先祖一直伺候圣贤身侧,显然知道更多圣贤之学。
“齐可姓田,可姓张,可姓林……可姓天下人姓,君权非神授,实为凡人举之,则举国姓之人可为天下之民……”不过是圣贤醉酒后的自语之言,怎想被王家先祖这个有心人听去了,并铭记于心,更以此为存世之道。圣贤去了之后,王家就在齐国开枝散叶,一心朝着圣贤口中举国姓之民而去。久而久之,王家旁系也壮大成大大小小的诸多世家,算是测底占据了齐国上中下三层社会,算是真正把控了齐国王室的立与退,成了圣贤口中的那个凡人。
十几年前的齐庄王就是王家的抉择,眼看田家逐渐脱离世家的掌控,年少志大的齐庄王就成功进了他们眼中。从唆使到赞助,齐庄王能有实力从一个闲散郡王,一路披荆斩棘杀光亲族成为齐君,世家之力功不可没。王负如这个丞相也是齐庄王许偌的回报之一。
但齐庄王的睿智令他渐渐察觉出了世家对他权利的禁锢,他就想摆脱这一层枷锁,才有了结拜之举。他想要利用林仲文在军中的影响力,彻底清除掉世家在大齐的影响力。只可惜这一计策被王负如一眼识破,将计就计地提出让田康迎娶林瑞这一联姻之策。
果然齐庄王不疑有他,却不知道林家长子林行道与林瑞早有私情,正中了世家下怀。
其实十年前世家有意利用林行道的私情挑起林家与齐庄王的矛盾,他们下一个君王的人选就是被情所困的林行道,在加上有**之情这一不被世人所认可的把柄在世家手中,就更容易变成一个傀儡帝王。
只不过他们万没想到林仲文会如此决断,当即舍去在齐国的一切,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后来他们又见太子田康却是是一个痴人无药可救,又渐渐熄了另选君王的心思。
王负如效仿信阳君,府上有食客三千,不过他的食客可不是那鸡鸣狗盗之辈,其中不乏状元之才,各样谋士之才数不胜数,犹如一个小朝堂,为他出谋划策。
林行道夜间被刺杀一事,王负如第二日天刚明就收到消息。不过他不知的是派出杀手的人竟是他一直认为的痴人太子。
“你们以为这是齐王动的手脚?”王府书房内,有几名王负如的心腹食客齐聚商议。
就听他左下首一个身穿道士服的食客摇头回话道:“老道我觉得不像,听说那邵阳公主也是身受重伤,齐庄王对他这个小女儿宠爱众所周知,就是要派人杀掉林行道,也应该另寻其他时机。”
这个老道道号满月,是一个游方的道人,被王负如许偌的圣贤文献所吸引,留在王府上为其出谋划策。是一个功夫高强,谋略也高超的道士。
只见他略做停顿,捋了把下巴上的白胡子,慢慢说道:“要是非说是宫里出来的杀手,那位王妃殿下嫌疑更大。”
老道话音落下,就有几位食客应声附和道:“满月道长所言甚是,那王妃对林行道有杀侄之仇,又对邵阳有所不喜,怕真是她派人刺杀。”
满月老道又说道:“其实王相大可不必操心,林行道与田康二人都是我们所看中的帝王之选,他们二人谁死谁活都无大碍。就算林行道被齐庄王杀了,我们还有田康这个痴儿太子可选。”
王负如并没有老道说完后的轻松,两只手指轻叩着桌面,有节奏的嗒嗒声,把这些食客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他迟迟才慢悠悠地说道:“田康确实是不错的人选,但他身边却有一个隐患。”
满月老道反问道:“那个大齐第一美女林瑞?”
王负如深沉地点点头,只是其他食客并不理解,“就算她是大齐第一美女,左右也不过是个女子,又何隐患?”
“她是不可怕,若是她与田康有了子嗣呢?”
“那也不过是一个小孩,那痴儿能不能生出儿子还两说,就算有了儿子,他也只是个痴儿君王,那一切还不是王相您说的算?”这些食客并未将王负如的担忧放在心上,都认为这位丞相太过小心了些。
只是王负如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们齐齐愣住,“如果说那林瑞是箫正钦的女儿呢?”
“什么?!”
“箫老魔!?”
“锦绣堂那位匹夫?!”
书房内议论纷纷,就连满月老道也不冷静,直问:“此话当真?”
王负如点点头,“虽说只是一些线索,但只怕是真的。当年齐庄王谋位斩草除根,箫正钦虽然跑掉了,但他的妻女却留在临淄,当年奉旨抄家之人就是林仲文。他与箫正钦有旧,想法救下箫正钦的小女也是有可能的。”
“可那林仲文也有一女,如果说林瑞是箫老魔的女儿,那林家的小女儿又去了哪里?”食客们面面相窥,可不是谁都能做那程婴。
王负如淡淡说道:“林仲文家中小女曾经走失过,后来林仲文又带回了如今的林瑞,对外说是找回了小女儿。”他从书案上抽出一卷竹简,随着竹简一片片展开,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老夫询问了林仲文曾经的旧部,里面许多都是十六年前参与灭门的老兵,也是在林仲文离开临淄许多年之后,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兵才逐渐松口。有人就提到看见林仲文在箫府带走了一个女娃。现在看来,这个女娃就是箫正钦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林瑞。想当初箫正钦可是临淄俊公子,其妻也是临淄少有的美女,生下的女儿成为齐国第一美女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