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蝶花还沉浸在昨夜的交手中意犹未尽道:“不仅是天阶,还是天阶上品的用剑宗师,已经不比我弱上多少了。只不过看他状态有些奇怪,与我交手时并未使出全部实力。”
他因国事而隐退,隐退之前就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除了周王宫内那位早已经作古的姬老再无敌手,全力之下鲁国的那位国师,燕赵两国那二位将军也都弱上他半分。但是昨夜所遇剑客,他虽赢的轻松,但也明显胜之不武。对方神色古怪,状态异常,明显并未使出全力。窥一斑而见全豹,以葬蝶花的对剑术的见解与造诣,完全能感觉出曲善剑法的深奥,只感有朝一日若能见其全威必定无憾。不过这样的高手竟然是一个碌碌无名之辈,令他费解。直感叹莫不是自己隐退太久了,新人辈出不少了?
就问林行道:“这十几年来可有哪位比较有名的用剑高手?”
林行道摇摇头:“各诸侯国国势渐稳,大多数游侠剑客都被招募入朝为国效力,许多也成了权贵们的入幕之宾,没听说过有哪位用剑高手特别有名。算来鲁国的介休算是一位,不过你也应该认识了。”
“那小子确实是天纵奇才,只可惜跟了一个不会使剑的师傅,浪费了。”他说着说着似乎真的觉得可惜,叹息声不止,不禁又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丸子头小人,脸上也不由带上了柔意,心里起了一丝牵挂,不知那丫头最近怎样了?
……
“还真是出奇,不过这真不是因为您睡过头,故意找到的理由吧。”考虑到对面这个天下第一剑以往的劣迹斑斑,林行道保持极度怀疑。
“呵呵。”葬蝶花抱着长剑冷笑不语。林行道尴尬一笑,目光落在对方坠在剑柄末端的玉珏上转移话题说道:“之前我就觉得眼熟,你这枚玉珏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葬蝶花眉头一挑,林行道所说的这事算是勾起他的注意,伸手托起玉珏,将它置于掌心之中,淡淡问道:“哪里见的?这是玉府大匠用和氏璧的余料所制。当年这玉珏一共出了四枚。一枚在圣贤之手,一枚在我手中,一枚由周天子代代相传,而另一枚已经毁坏。除了我这以外你应该不可能再见过才是。”
“这么说来,我就知道是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玉珏了。”提到周天子,林行道就想起对顾晨格外照顾的老周王姬赐,自然而然也记得在谁身上见过这样一枚玉珏了。
“这玉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林行道细打量这枚流光溢彩的玉珏,能被天下第一权势,天下第一智者和天下第一剑客同时拥有的玉珏,一定有其特殊之处。他不禁好奇道:“多嘴问下,那枚损毁掉的玉珏原本是在谁手中?”
葬蝶花沉浸片刻道:“舞姬完颜曼卿。”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又是一个天下第一。完颜曼卿这个一百多年的名字,至今茶摊话本还流传着她的香艳往事。这是唯一一位勾动天下诸侯的异域女子,传说她的双目中有着漫天星辰,她一颦一笑能令百万兵卒放下刀戈,而她的死也如同她的美貌一样惊艳。她用一场熊熊大火将自己连同那座闻名于世的归燕阁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是一位奇女子,关于她的传说还有许多,有人说她是非人的妖物,迷惑众生,就连圣贤也为止倾倒做了一首倾城。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首词传颂当世,令完颜曼卿让天下女子嫉妒,也让天下男子心生向往。只可惜绝世而独立的她,也选择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人生,在圣贤离去后,一人在秦王为其而建的归燕阁上舞一曲闭,就燃了一场大火,将自己付诸一炬。
至今还有人流传着大火中的完颜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凄美的笑声。
听说它与这位美人有关,此刻林行道对这枚玉珏更加好奇了,“这难不成还是什么宝物不成?”
葬蝶花摩挲着玉珏低吟说道:“它曾经是一枚钥匙。”
“为什么说是曾经?”被天下第一珍重的钥匙能打开的又是怎样的一扇门?
“四枚玉珏为一体,可以打开一扇门,只不过随着百年前完颜曼卿手中的玉珏随着大火一起烧毁之后,它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加之圣贤离开时带走的那一枚,这世上仅剩两枚,就算集齐也无济于事,再想打开那扇大门也不可能了。我从先师手中得到这枚玉珏之时,也只将它当作一个念想。”
他说话时,剑柄上玉珏突然颤抖了一下,有些神奇地轻轻磕着他的手背。而此时另一边的顾晨正打算去往林行道所在的公主府,将探到的邵阳公主的下落告知于他,别院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改头换面的箫正钦,变成一个送信的小厮模样混入了别院,直接出现在顾晨卧房之中,把刚回府的他吓了一大跳。
“我迟早要被你吓死了。怎么?栀子没给你传信吗?”顾晨探到林瑞后背的胎记后就遣栀子前往驿站给箫正钦传信去了。
箫正钦一脸严肃道:“我要见她!”
“那就去见呗。”顾晨随口应道,马上就反应不对惊乍:“等等你不会这也想让我帮忙吧,说好的只帮你这一件事,怎么的你是讹上我了是不是?况且以锦绣堂在临淄上下安插的探子,你想见太子妃应该并不难吧?你不止想见她,还想同她相认?”
“十多年了,我每天都能梦到与她相见的场景,你说我又怎能放弃呢?”
顾晨沉思道:“那你有没考虑过,她如今贵为齐国太子妃,也有可能是日后的齐国王妃,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又该如何自处?”齐国未来的王妃,亲生父亲却是大汉国的间谍头子,齐庄王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隐患留存在齐国的。林瑞的安危也可想而知。
“不过是带她回大汉国,她会拥有比在齐国更崇高的地位。”箫正钦理所应当地说道:“据说那大齐的太子还是只是个痴儿,我箫正钦的女儿怎么能委屈给一个傻子?”
“你就不当心齐庄王知道后,容不得她?更可能杀了她?”林瑞身为太子妃多年,知道齐国太多隐秘,只怕齐王也不会轻易让她离齐前往大汉。
顾晨话音刚落,屋子里突然骤冷,箫正钦浑身散发着杀气,怒喝道:“他敢!”气势之足,丝毫不令人怀疑他有灭了齐国的想法与胆气。
“怕是不傻呢。”顾晨在心里给这位气势大爷点了个赞,随即思虑再三,决定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又说道:“临淄这潭水浑着呢,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在这个节点冒险接近林瑞的好。”
不料箫正钦却说道:“既然这样我更应该早点带她离开这里。”而后又果断道:“明日汉使就会觐见齐庄王,配合你的计划放弃盐商的争夺,甚至于大汉放弃精盐的买卖,如何?”
“不对,你当真就不怕汉王杀了你?”盐利也是大汉国最重要的国库收入之一,箫正钦竟能做主把盐利让出给大汉国的死对头秦国,这可是资敌。
箫正钦摊开双手轻松地说道:“只要有比它更大的利益就好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顾晨抓着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故作老成状说道:“给你找女儿应该不是什么更大的利益,我觉得你这是妥妥的假公济私。”不过对方假得是大汉国的公,他当然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多管闲事。更主要的一点,出门在外有一个间谍头子欠自己人情,算是件好事情。
“不过你要想见她,只能等到大典之时了,在那之前,得先帮我查一件事情。”既然要蹚浑水自然要先找根长竹棍,而箫正钦的锦绣堂就是顾晨想找的探路长竹棍。以锦绣堂在临淄的势力,借助他的力量将齐庄王以及齐国朝堂背后的事情查清楚再好不过。他这人一向帮亲不帮理的,说他混蛋也好,说他重情义也好,反正齐国在他眼里没有林行道熟悉,自然就偏向对方。邵阳在他手上丢失更觉得愧疚,哪怕她现在是被自己的父王接回宫中静养。既然林行道不愿主动说,那他就只有自己想法探查清楚其中内情。
“你想蹚这趟浑水?”箫正钦眼神一凝,似乎比顾晨想象的要知道的多,“我劝你莫多管闲事的好,你的那位朋友背后的势力可比你可靠,他要做的大事你做不来。”
“难不成你不可靠吗?看样子你已经知道的不少了。”顾晨顺着他的话勾道:“我可记得你说过,只要我能帮你找那张地图,锦绣堂就唯我所用。”
“等我消息!”一如既往地简单明了,见劝不住顾晨,箫正钦答应地也干脆。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
齐大典之日将近,临淄少有的红带披挂,就连枯树枝上也绑上了红绸带,以示喜庆,王宫内外更是如此。大红灯笼挂起,金色的琉璃不要钱似的盖上王宫主殿的檐上,就连偏僻的宫墙角落都有泥瓦匠在上面修修补补,将因为年久失修而缺口的城墙修补整齐。
王宫里的太监侍女也都将压箱底的新服穿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一天对齐国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这是圣贤指明田氏为王的日子,百多年来在田氏刻意渲染之下,这一天在齐国百姓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神圣的日子。当然最令他们高兴的还是今天所有齐人都可以免费去府衙领到一小块烧肉和一小壶的酒。虽然肉不过是豚肉,酒也只是浑浊不堪的劣酒,但足矣令平日都不舍得吃肉的北地百姓们兴奋高兴一整日了。
甚至还有百姓抱着刚满月的娃来府衙口算上一个人口领肉和酒。那些平日里苛责的衙役们今天也格外大方,往往笑骂上两句,还给他们挑上一块大肥肉塞过去。领肉和酒的日子在大典前三日就开始了,有许多人甚至赶了几十里路从偏僻之地赶来临淄,领取这京都的肉酒,说是要沾一沾京都的福气。
田康站在一处阁楼高处,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百姓们,感触深深。在他眼里这些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寻常百姓们可比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贵族权势以及世家子弟们干净纯洁多了。他们心里可没有那些人的龌龊,只有吃饱二字贯穿他们朴实无华的一辈子。他们或许有着小聪明的狡黠,但觉没有阴谋诡计的污浊。田康喜欢这样的百姓,喜欢这样百姓做主的齐国。而不是在一群世家操纵下的齐国。他们用压榨百姓得来的血汗装点齐国盛世之景,着实令人恶心。
田康所在的这座阁楼是画扇的又一处据点,将林瑞软禁在府上后,他已经好几日未回府见林瑞了。此刻的他一心只想着完成心里的那些计划,为此他特意召集回了画扇在齐国各地的高手们,布局监视临淄城里的每一处,而他的康府军也在临淄城外整戈待发。大典之日无事则以,若是有人敢冒大不韪,他的后手也足矣将**消灭于隐晦之中。
“主子,那姜横已经一连几日未离府了,而那公主府上似乎有高手在其中,令属下们轻易靠近不得。每次总会心生惧意。”想到那些高手们自从监视公主府,每次想要靠近,就会被一股无形的杀气压迫地喘不过气来,实在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田康谋划大典之前杀了林行道的计划不得不搁浅。
高手?!田康为此联想到了一个人,可又随即否定。在他认知中,那个人可不是一个听命与人的主,更不可能是林行道可以指使得动的。
“看来只能等大典之日再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