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下,剑声叮当作响,新月从一层乌云的遮盖中又露出头来,月光下只有两团残影交错在一起,足见两人的速度都快到了极致。
“痛快!”相较与曲善的怒目睁张,葬蝶花显得轻松自如许多,还有闲余畅快:“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此等用剑高手,介休那毛小子要是知道了,定也会欣喜若狂。”
葬蝶花的剑出奇的长,却出奇的快。那是与剑身不相符的灵动,却也是他使剑的窍门。因为剑身比普通的青铜剑长了七寸,以中心为支点,他的手腕只需轻轻摆动,剑刃的幅度就比普通长剑摆动的浮动大上许多,只不过如此角度与力道更加难以拿捏。
曲善的剑与他大为不同,他舞剑时总能带起剑鸣声。或龙吟或虎啸,威势不同,给人的压迫感也不同。偏也是速度型的剑术,让葬蝶花见猎欣喜,这才将入宫的正事忘在了脑后,一定要与曲善比试。
二人剑术超然,不到一刻钟就交手了不下百余回合。
“虽不知你是谁,不过足称得上宗师。”一百回合下来,葬蝶花气息依然平顺,反而是越战越兴奋。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遇见能战得如此痛快的剑手。这次他受人所托,从归隐的山林中回到临淄潜伏数载,本是情分驱使,没成想竟还能遇见令自己兴奋的对手。
被夸赞的曲善可没有喜色可言。他此刻的神志状态均不正常,面目呈狰狞色,皮下的血管青色凸现在脸上。只是两人交手愈久,他越感到功力不足。心中也是惊疑不断,他虽然喊的出葬蝶花的名字,但都是下意识地言语,脑海中还是一团迷糊,想不起的事和人都说漆黑一片。上一回印在脑海中的是鬼柳的腰牌,这一次只有月夜下的身影。
再一次被对手横剑逼退,曲善变幻身形剑鸣声再变,龙虎变苍鹰,清脆的啼鸣,他点脚跃起,再居高临下的以剑为利爪,落向葬蝶花面门。
后者仅是简单的一刺,一寸长一寸强,想来就以此逼退曲善的剑势。只不过曲善似乎早有准备。剑与剑贴在一起,两剑交错瞬间,他宛若变做了空中飘扬的雪花,行迹飘忽不定。
下雪了?葬蝶花一怔,感觉周身有股冷意浮起,令他行动逐渐有些迟缓。
“不对!”等他惊觉这是对手剑术造成的错觉,曲善的剑刃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要不是有真气护身,此刻已然是倒地不起了。葬蝶花不怒反喜,兴致昂扬,大喝一声:“虚虚实实如梦入幻之剑,好!真好!真是好!”一连三声好,他手中的长剑也作摇摆状,一时间在曲善的眼中化作一轮新月,月光照射之处是那么的灼热,更像是烈日的光芒。
“不对!”这回是曲善惊诧,剑法不同,但对付明显使出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剑意,就听葬蝶花还颇为遗憾道:“果然奥义非凡,只能得其形,未全得其神。”听他所说的意思,竟是现学现用,只见了一眼,就将曲善的剑法学了个形似。就听他又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注意了这是我的剑!”
一声落下,长剑爆发出耀眼光芒,映射月夜下,葬蝶花此刻的身形竟是和曲善脑海中的那副画面重叠在一起,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一步他惊奇地发现,刚刚还身前的对手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而曲善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中断成了两截。
即便是一招断剑,葬蝶花还是满脸不可置信。他这一招只叫一个名字即为“月夜下”!一剑出只有迎向剑锋的那一条九死一生的生路,其余不论左右还是上下后退都无生路可言。眼前这位个蒙面剑客就在他杀招形成的瞬间,看穿了他的杀招,选择了最后的生路。
曲善还沉浸在脑海中的画面里,一样的剑,一样的月光,一样的一闪而过,脑海中的那个自己却是已经倒地。他看了眼手中的断剑,切口锋利,这柄剑是顾晨让铁匠坊特意打造的宝剑,全剑精钢,比之身后这个男人的长剑应该只强不弱才是。竟被一剑斩断,看来弱的是人而不是兵器,这让他有些怒脑。
就在这时有巡视卫卒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快,公主殿里闯入了贼人,搜索刺客。”……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之前被葬蝶花击晕的几人,一时警钟大响,宫门廊内卫卒高举火把,四处巡察。光亮一直蔓延到二人打斗的地方,就有人惊呼道:“快,这边有人!”
葬蝶花瞟了眼远处的火光,略微扫兴道:“看来今天打不下去了,咱们改日再约!”说完果断地弃势后跃,一个起伏就落在了宫墙的另一边,消失在夜色里。
两人打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曲善也讪讪地拾起断剑入鞘,没了对方杀气的刺激,他的双目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左右环视,计算着顾晨应该已经得手离去,也翻过宫墙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
顾晨从冷宫出来后,直入齐福殿后院。这座巨大的院子就可以看出齐庄王对邵阳的宠爱。只是一座院子竟比刚刚那座冷宫还要巨大,就在他即将在花园树丛中迷路时才跟踪一队巡视的护卫找到正殿。
陈幺幺配置的迷药算是派上了用处,用火折子点燃装在一截竹筒里的药源,再将竹筒的一头插入宫殿都窗户中,一股子迷烟从竹筒里蓬勃而出。
透过空隙可以窥见那些宫女太监在一阵迷烟中打了个大大哈气就一个个瘫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陈幺幺这药效可以呀,顾晨见状感叹,这可比日后的麻醉药效果差不了多少了,也不知这小子有没用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嗯,回去得将这迷药全都没收了,免得他犯错误。
顾晨如是想着,手脚可不慢,推开殿门,又轻轻地将它带上,这才蹑手蹑脚地在一堆昏睡的宫女太监的身体见挪动。很快地来到了里屋。
等见到躺在床上安然无恙昏睡的邵阳后,他才长舒一口气。至少确定她是安全的了。再看她虽然还在昏睡中,但是面色比离开别院时红润了许多,显然宫里御医的调养功夫比他们那些半吊子厉害许多,正正考虑是否准备将她带走时,门外异变突起。
有守卫大喊:“宫里进了刺客,大家快四处搜查下!”他们正是发现了那几位被葬蝶花打晕的守卫,这才敲响了警钟。连累顾晨也被困在了齐福殿内。
门外的侍卫很快就注意到了没有半点动静的齐福殿正殿,上前喊门道:“公主可安好?”
躲在后边的顾晨暗自叫糟,自己这一应声,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认识殿内的人,若是不应声,门外的侍卫必然生疑。
眼见拖延不了多久,他只好闪身进了内殿,绕过屏风,背靠在公主床榻后边的墙上。没等他站住,只听见吱呀地推门声响起,那些护卫进到了大殿。
进来的侍卫们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殿中的宫女太监们竟一个个都睡得十分深沉。一个两个都摇不醒后,他们已经拔出了腰刀,警惕地向内殿靠近。
侍卫们透过纱帐只能隐约看见邵阳公主还安然躺在床上,当即相互打着手势,放慢脚步,生怕贼人还在内殿伤了公主殿下。
顾晨背紧紧在靠在墙上,只觉得紧张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与额头。只要对方一靠近公主的床榻势必会看见躲在幔帐后边的人影,届时他将无处遁藏。
眼看其中一个侍卫慢慢地挑起帘子,顾晨缓缓地举起手臂,将袖箭对准侍卫,准备来个先下手为强。就在袖箭即将射出的瞬间,他只觉的后背一松,没了倚靠的地方,自己整个人向后边踉跄地倒去。
等他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邵阳公主的床榻背后,而是出现在了一个漆黑的地方。
他猜测自己是误打误撞进了床榻背后的机关通道内了,正准备打起火折子观察下四周,就听见幽暗的深处有人叫唤道:“来,过来,到这边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低鸣幽长,更像来自深渊的声音,令人听着毛骨悚然。等他打起火折子,照亮身边丈许之地,才仔细观察起这个通道来。
这是一个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石壁的幽暗通道,他的身后是一堵墙,这堵墙的另一头应该就是邵阳公主床榻后,而在他面前,也就是声音传来的地方,则是一条笔直的廊道,里面漆黑一片。顾晨思索了片刻,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也不再想等侍卫都离去后再原路返回,而是小心翼翼地向通道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一片幽光照射进了通道里,等顾晨来到透光处,抬头一看,竟是外头的新月挂在天上,这里出口的暗门已经被人打开了。等他出来发现已经出现在一片花园的假山之中。
没等顾晨多思考,一袭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急忙寻着白影追去,只可惜他并无轻功身法,不管怎么追赶也只能远远地跟着白影,直到对方几个闪现消失在一座宫殿中。
兜兜转转,顾晨叉腰站在宫殿门前,抬头看着那块熟悉地破烂牌匾,没想到竟又回到了冷宫之中。
也不知是神是鬼,还是装神弄鬼,看我揪出你的尾巴来。顾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说着玩笑话,脚下不停,再次迈进冷宫之中。
依旧是刚刚所见的那样破破烂烂,依旧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冷宫四下并无多少遮拦,一眼就可以看尽,也不见刚刚那袭白衣的身影。倒是殿门前挂了一个的铜铃铛,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吸引了顾晨的注意。他十分确定第一次来冷宫时这里绝对没有这个铜铃铛,明显是有人刚刚挂上去的。只不过对方为何给他留下个铃铛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个别样兴趣的家伙。顾晨上前解下铃铛,对着空气说道:“这是留给我的么?”半响没听见有什么回应,他又继续说道:“刚刚出手相助,先谢谢啦!”他也不客气,将铃铛收拢放回怀里,等了片刻,见对方真的没有想搭理自己的意愿,也就循着来时的路返回。也许没有人注意冷宫,大部门侍卫都被派去保护齐庄王和王妃,让顾晨倒是省心不少,十分顺利地爬上先前留好的绳索又落回到宫墙外。
庞孝行与曲善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上了马车紧绷着的心才松了口气,庞孝行赶着马车说道:“公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和曲善就要杀进去找你了。”
顾晨笑道:“遇上点小问题,没事。”又问曲善道:“对你,你那边是遇上麻烦了吗?怎么惊动了宫里的侍卫?”
曲善说道:“遇上了一个高手。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宫里的侍卫,因为他击晕了不少侍卫,这才被人发现的吧。”
“你说还有第三个人也进宫了?”
曲善点头说道:“是的,武功极高,我不是他对手。但我好像认识他……”说道认识,曲善就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只是那个名字临到嘴边却怎么也念不出来,竟是将葬蝶花的名字又给封存到记忆中去了。
……
公主府上,林行道等到深夜,才等来葬蝶花,急问道:“怎样?可见到邵阳了?”
葬蝶花在宫里遇见曲善这个难得的剑法高手,早就把正事给忘了,等林行道询问,尴尬地说道:“遇上一个高手,惊动了宫里的侍卫,所以没有查探仔细。”
至少说了大半的实话,只不过林行道却并不相信,他狐疑地盯着葬蝶花的遮帘,试图透过纱罩看清对方的眼神想法。
“以你的武功,竟然会在宫里与人缠斗了这么久?”听他大概说了一遍与曲善打斗的情形,林行道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别告诉我这临淄王宫里还有一位天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