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平安符缝好, 又帮叶灵予把日记写了,纪圆有些无聊的坐在窗边等。
可是时辰还早呢,连天都没黑,他要很晚才来呢。她转头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今天有没有遇见厉害的妖物, 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唉!等等,她这是在干嘛, 昨天不是还很生气来着, 今天又盼着人家来!
许镜清真是有毒,她的行为逻辑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她被传染了!
她不想去想这些事,如果要往深了想, 就必须要做决定,是继续往前,还是退后, 还是换一条路走?
但,这种选择必须是双向的才行, 许镜清是不会配合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或许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趋于本能, 喜欢朝着美好的事物靠拢, 就像蜜蜂寻找花朵,所以无论她选择哪条路他都是贴得最牢的那块狗皮膏药, 无论她走到哪里, 他都要追上来。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来赶他走的样子, 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肩膀站在那, 说:我知道错了, 我只想见你,想在你身边,不在你身边就睡不着。
简直要命。
这谁顶得住,完全顶不住哇。
她修为不高,骨头却硬得很,再凶再恶的人也不怕。可这装可怜就有点犯规了不是,而且他完全不是装的,他的样子是真可怜啊。
她根本没办法控制他啊,而且不正是因为这种不可控才显得有趣不是吗,所以其实根本不需要选择,就这样继续吧。心里那个声音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作为一次危险的大胆的尝试。
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甜蜜期待呢。
这么一想,心中豁然开朗。
闲着没事干,纪圆在寺里瞎溜达,后山有片菜地,几个小和尚正在田里除草,纪圆过去帮忙。
寺里很少有女客,就算有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太太,哪会跑来帮他们挽着袖子在田里除草啊。
纪圆想起种田大王得到奖品除草鸭鸭,拿出来放在地上,注入灵气,小鸭鸭就自己吧嗒吧嗒往田里去了。哪些是菜苗哪些是杂草分得门清,鸭嘴巴叼着草茎连根拔,吧唧吧唧就吃进肚里。
小和尚们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看,新鲜得不得了,看完围着她叽叽喳喳说话,说姐姐好厉害,纪圆就给他们发糖吃,走哪都是好人缘。
小和尚们觉得她厉害,有本事,五六个小团子牵着她围着她,把她带到一颗菩提树下。
树好像生了病,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圆溜溜的小脑袋齐齐仰着头看她,像浮在碗里的白汤圆,说姐姐姐姐,救救它吧。
纪圆手掌贴上树干,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年龄最大的一个小和尚瞪大眼睛竖起食指用力敲在唇上,小和尚们一起捂住嘴巴,不敢说话,怕打扰她。
处理灵田里的害虫是每个种田人的必修课,一般导致植物枯黄坏死,要么就是缺乏营养或者土壤带毒,要么就是虫害,处理这种事,纪圆得心应手。
她小心放入神识,在树干深处发现了一只白虫,蠕动着肥大的身躯,两根触角深入树干吸取营养,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这个坏家伙足有手臂那么粗长,躺在树芯里把树都蛀空了,要解决掉还真是不容易。
她没有对付过那么大的虫子,往常灵田里最常出现的是一种金色的小蚜虫,蟾木院有专门对付那种小虫的办法,布雨的时候把药粉一起撒下去就完事。
大白虫发现了入侵的神识,胖身子猛地缩了一下,两根触角缩回,身子团成一个白球,皮肉下伸出毛刺,半透的虚影一下涨到身体几倍大,是它的神识形态。
神识与神识的交锋是十分危险的事,若是受伤必然苦不堪言,是区别于□□的精神折磨,但这是灵修必须要面对的。
灵修统称所有修习五行法术的修士,尤其是医修和阵修,主修神识。纪圆水木灵根,若是资质尚佳,以后说不定会走医修的路子。
但现在,她的神识还不足以强大到可以杀死这只胖虫子,但几乎是身体的本能,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她手心生长出了细若牛毫的根须。
这些连肉眼也无法分辨的根须在神识瞩目下却异样清晰,它们毫无阻碍在树干中穿行,如鱼得水,不声不响在胖虫子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像一张网,又像无数支蓄势待发的箭。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感到惊奇不已,但这是一场交锋,她暂时还不可以分神。
等待许久没有动静,外界的威胁似乎已经消除,胖虫子缓慢舒展开了身体,收起戒备。在它最放松的时刻,那些潜藏的根须突然笼罩了下来,像茧一样包裹了它的身体,快速往内收缩挤压。
她感觉就像握了一把剑,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那把剑,利物入肉带来的挤压的快感在一瞬间通过那些细小的根须传递了过来。
似乎是为了试验这种新奇的能力,她不断操纵着变换着,直至那只肥大的白虫变成了一滩肉泥,顺着内部被蛀空的树干流淌。它的身体会化为养分会重新修补、滋养,过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重新长出翠嫩的枝叶。
继脑袋上开花不久,纪圆发现自己长根了。
太阳晒得人脑袋发晕,她满头大汗松开手,扶着额头坐到了地上,一群小和尚立马围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她休息了一会儿,伸手比划,说有手臂那么大那么长的一只大胖虫子在里面,不过现在没事了,已经弄死了。
小和尚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相信。纪圆抬手给树施了个生长诀,灵气滋补下,菩提树很给面子地冒了几片嫩树叶出来,小和尚们又开始哇哇乱叫,然后给她捏胳膊捏腿,纪圆安然享受。
跟小和尚们玩到傍晚,又一起手拉着手去饭堂吃饭,纪圆开始想晚上怎么把叶灵予支开。
叶灵予今天跟释不怨在练武场打了一天,晚上回来还没个够,躺在床上比划,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精力旺盛,一点也不累。
她平日在门派里不敢练拳,怕师父骂,现在出来了,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练,长期的压抑得到释放,人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释不怨虽然觉得她野蛮,但确实也是个不错的对手,有天赋,进步很快,也乐意教她。在释不怨看来,软剑是女人练的东西,很明显,叶灵予其实是个男人,所以她不适合软剑。
纪圆在屋子里点了安神的薰香,又泡了一壶茶,借故洗澡出去了。
今晚月色不错,她坐在台阶下,捧着手掌仔细看,掌心光滑,纹路清晰,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只要她想,手心里就会冒出无数细小的根须,时而纠结成一片树叶,时而变化成一朵小花,在月光下,却连一团模糊的影也看不见。因为它们确实是足够细微,只能通过自身神识观察到形状。
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或许都不会发现它们的存在。
纪圆开始想,这些根须可以穿透坚韧粗糙的树皮,那么如果是人的皮肤、血肉呢,是不是也可以轻易穿透,像包裹虫子那样包裹住心脏、脑花,然后挤压,捏碎。
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东西,往往越是拥有令人恐惧的力量,因为人们总是习惯被表象蒙蔽。
她是个聪明人,可以很快适应环境的变化,也可以很快接受身体的异样,第一反应是快速的学习和掌握,从中获益。
研究了一会儿那些奇怪的根须,纪圆起身回房看了一次,叶灵予已经睡着了。
她坐在窗边,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许镜清才姗姗来迟。
她先看见一个白影由远至近,停在距离屋子不远的大树下,使清洁术打理干净自己,理顺头发才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她假装没看见,等他进来以后再突然回头做出惊讶的表情,许镜清的样子就会特别满足,好像恶作剧成功吓到人的小孩。
纪圆超配合,嗲怪问一句你怎么又来啦,他就会傻笑,说想见她。
两个人在这演得可开心了,明明昨天晚上就约好了的。
她起身给他倒茶,“喝完吧,我喝不下了。”其实就在专门给他泡的。
御剑那么久,确实也是渴了,许镜清坐在桌边喝茶,纪圆去给他取衣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揭了茶壶盖用手指头揪里面的梨片吃。
不是辟谷了?这人是有多饿?
纪圆打掉他的手,小声凶他,“干嘛呢你!”
现在煮甜汤也来不及了,只能明天,纪圆拿了湿帕子给他擦手,说明天煮甜汤给他喝,他高兴用力点头。
男人高个腿长,手掌也很大,掌心因为常年握剑有分布不均的薄茧,手掌干燥温暖有力。她垂着脑袋,软绵的小手拿着一块帕子擦着,猝不及防被握住了。
完全不一样的触感,不同于坚硬的剑柄。柔软,温暖,甚至都感觉不到骨头,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捏碎,所以不能用力,像娇柔的花,风啊雨啊稍微大了一点就承受不住了。
她快速抽回手,站起身,腮帮子一鼓,甩着帕子想骂他来着,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给我脱衣服!”
许镜清老老实实把外衣脱了,坐在凳子上让她检查伤口。他们今天在山里遭遇了一群凶悍的狼妖,两方交战,不少人负伤,他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血洇湿了一大片。
伤口很深,有小臂那么长,纪圆不知道怎么想的,手掌就贴上去了。
许镜清脊背瞬间挺直,身体变得僵硬,他感觉到了入侵。
细不可察的根须像针线一样刺破了他的皮肤,纪圆神识专注,手掌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操纵着那些根须将伤口一点点拉扯缝合,修复。
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事,她的神识完全沉浸依附在他身上,只要他想,修为强大如他,动动手指头她就会因神识被撕裂的痛楚活活疼死。
整个过程十分漫长,待伤口缝合完毕,她像白日里医治那颗菩提树一样拍了个生长诀进去,他背上就只剩一条浅浅的疤痕了。
许镜清不敢动弹,静待她神识抽离,身后的人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倒下,他快速转身将她抱在怀里。
许镜清面容冷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好累,满头都是汗,虚弱点头,还有心思笑,“我是不是很厉害。”
今天刚刚发现的,还不知道效果,拿他做实验呢。
她说想出去透透气,许镜清抱着她出去,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她枕在他肩上,窝在他怀里,一点力气没有了。
她躺了一会儿,稍稍恢复了一些,感觉有点怪怪的,扭头一看,强忍住才没尖叫出声,在他怀里挣扎,“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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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太危险了,别人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了你。”
许镜清非常严肃,穿好衣服站在石阶上像领导一样背着手训话。她对于这方面懂的不多,歪着脑袋很认真的听,两根手指头搅啊搅。
他的识海里有一道剑意,只要发现有任何入侵都会毫不犹豫杀死,天知道他刚刚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把她一剑毙命的。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修士的识海里都有非常厉害的保命法门,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拼个你死我活,拉个垫背的一起上路。
往日里挨骂的都是他,这会可算找回场子了。可被骂的时间长了她也有点委屈,给他治伤来着,出力不讨好,哼了一声抱着手背过身去。
许镜清又绕到她面前训话,问她记住了没有。
她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许镜清把她手拉下来,跟个老太婆似的叽里呱啦个没完,她咬牙切齿,在他的逼迫下保证,除了他许镜清,以后再也不给任何有神识的活物治伤。
她问:“那我以后万一要是成了医修怎么办?总不能不给人家治伤吧?”
许镜清简单粗暴,“那就先把对方打晕!”
纪圆一想,也觉得不错,结束了这个话题,手指头戳着他胸口,“你摸摸,平安符我给你缝在这里了。”
许镜清伸手摸,胸口是有个硬硬的小方块,他点头:“嗯,虽然没什么用,但我也不会拆下来的。”
这人,说话还是那么欠揍。
她转身跑回屋里,“你吃屎吧你。”
许镜清跟在她身后,走出两步突然毫无预兆回头,月光如洗,风吹树摇,远处山林传来绵邈鹧鸪声。
他目光锐利扫过,最后停留在某处黑暗,与隐藏在密林深处的一双眼睛对上。
那道视线毫不掩饰,像刮骨尖刀还在往下滴着血,肆无忌惮打量着他,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被他发现一点也不害怕。许镜清甚至可以听到那声不屑的讥笑,饱含威胁。
他快步进入房间关闭了门窗,纪圆在地上给他铺了一张小毯子,让他不至于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许镜清两步上前将她拉入怀中,“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可以离开消厄寺,如果一定要出去,千万不可以跟叶灵予分开。”
他们已经盯上她了。
她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给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顺毛,“好,我哪儿也不去,等你忙完来接我,我们去遥山界送药。”
许镜清嗯了一声,“今晨师尊来信,大概还有三日丹药可炼制完毕,到时候让人送到寺里来。”
只有三天他就回来了,他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了,他也不需要这么辛苦地来回跑了,只要这中间不再出什么岔子。
“你一定累了,快点睡觉吧。”纪圆让他躺下,他摇头,“我想抱着你。”
男人开始得寸进尺。
起初只需要躺在草地上,有一床毯子。后面有机会躺到了人家身边,摸人家的手,还得到了枕头。再然后搬进了屋子,可以喝人家亲手煮的甜汤,昨天进展飞速,躺到了一张床上,今天胆子更大,要抱着人家睡觉!
简直不要脸。
纪圆一脚踹过去,“你想得美。”
照例捏捏小手,拉拉裙子,睡前仪式完毕。里面叶灵予呼噜震天响,外面纪圆侧卧朝着他的方向,地上许镜清平躺,“可我总想抱着点什么。”
长得人模狗样的,内心这么痴汉呢!
纪圆从芥子袋里翻了一个软枕头砸过去,“赶紧给我睡觉。”
许镜清抱着嗅了嗅,有她的味道,表示非常满意,说这个枕头要还给她的,因为只有待在她身边这些东西味道才不会消失,他霸占的茶叶枕头和毯子都没有香香甜甜的味道了。
纪圆哼了一声,不作表示。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镜清已经走了,叶灵予坐在床边穿鞋,“我总觉得这两天有点怪怪的。”
纪圆问:“哪里怪怪的。”
叶灵予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我怀疑这个房间有鬼!”
纪圆身子僵直,故作惊讶,“啊?不会吧,这里可是消厄寺,哪个鬼这么不长眼?”
叶灵予仔细一想也对,哪个鬼会这么不长眼,再说消厄寺佛光普照,一般妖魔鬼怪根本进不来的。
叶灵予穿衣服系腰带,“可是真的好奇怪,我睡得好沉,但是晚上就是朦朦胧胧听见有人说话,想看一看却醒不过来。”
纪圆脸不红心不跳,“你做噩梦了,我什么也没听见。”
叶灵予要出去打拳了,满不在乎摆摆手,“也许吧。”
许镜清和白照南依旧在宝墨山一带的小境界内杀来杀去,白照发现山里有个很古老的残破阵法,正在试着修复研究,许镜清则每晚跋涉千里去师妹屋里睡觉进行充电仪式,充电一时辰,活力一整天。
谢灵砚找到了九宿洞的无头鬼,鼓起勇气给师妹传音,问她:“你猜无头鬼没有头怎么吃人来着?”
说这话的时候纪圆正在寺里饭堂吃斋饭,身边一堆小和尚,传音玉佩开的外放。
纪圆问怎么吃人来着,谢灵砚说在肚子上开一个口子。
纪圆疑惑嗯了一声,手痒有一种给无头鬼缝上肚子的冲动,然后就听见谢灵砚哈哈笑了两声,“所以他吃人的时候会吃一路掉一路,满地都是肠子……”
谢灵砚本来还在为破获了无头鬼吃人案而感到高兴,就听见传音玉佩那头传来一声“靠”,接着啪地一声响后传音被切断了。
谢灵砚身边的弟子将无头鬼封进坛子,抬起头看了看天,好心提了一嘴,“正午时分,纪师妹也许在吃饭。”
谢灵砚呆愣片刻,痛苦地抱住了脑袋。砚砚做错事了,砚砚又被讨厌了呜呜。
下午闲着没事干,纪圆在寺里到处闲逛,屁股后面跟了一串的小和尚,就像鸭妈妈领着一群小鸭子。
他们在找肚肚里有虫虫的树树。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棵,由于许镜清嘱咐不准给除了他以外的活物看病,纪圆只能这样练习了。
过程想当惨烈,但圆圆姐姐大获全胜,坏虫虫被搅碎成了渣渣,小和尚们齐齐拍手欢呼。
傍晚吃过饭,小和尚们要做晚课,距离许镜清来还有大概两个半时辰。纪圆在屋子里点上安神的薰香,沐浴后爬到山上大佛像的脚指头上去躺着看书。
这里的位置比较靠近消厄寺的护山大界边缘,但这尊巨大的佛像镇守在这里,法阵识人,寻常妖邪无法轻易越界。
傍晚的风吹动她柔软长发,鞋子扔在地上,一双小脚在裙下若隐若现。
监视了好几天的人现身于法阵外一棵挺拔高直的杉树上,视线正好与她齐平,还算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喂。”
纪圆转过头,男子黑衣黑袍,抱着手臂,脸上一张狰狞的黑色鬼面具,面具带角,獠牙森寒。
男人身材高瘦,看起来跟许镜清差不多,身后披风被吹得飞扬,声音似乎特意进行过伪装,低沉、苍老、沙哑,浑身上下写满五个大字:我、不、是、好、人。
纪圆理性分析,他肯定进不来,所以不作理会,翻了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被漠视,黑面具显然有些羞恼,但对方只是一个看起身十分柔弱的女人,他多了几分耐心,“我在跟你说话。”
声音就像电视剧里那种神秘又邪恶的反派**oss,小孩在夜里听到都会吓尿的,但现在听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夕阳西下,天光正好,晚风温柔,正是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刻,要是在村口,大爷大娘们该端着小板凳聚在一起唠嗑了。
纪圆头也不回,翻了一页书,封面上几个字,《木系法术一百则:入门》。
她说:“你说啊。”
黑面具沉默片刻,问:“你是谁?”
纪圆觉得好笑,“是你先跟我说话的,你问我是谁。”
对方理所当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又不认识你,我当然得问问你是谁。”
纪圆伸手抖了抖袖子,根据书上的内容掐了一个指诀,一时投入,没有回答。
黑面具等了一会儿,有点生气,他这么邪恶的外表竟然没有被引起重视,简直可恶!
他提高了声音,“你在干什么?”
纪圆没有回答,她发现了身体的某些变化,以前难以理解的地方,现在变得豁然开朗,心中欣喜,快速坐起来,盘腿掐诀。
黑面具依旧抱着手臂站在树尖上,对方的视而不见让他感到愤怒,再次提高了音量,“我在问你话!”
纪圆忍无可忍,“闭嘴!你吵到我学习了!”她跳下地穿上鞋子拎着书准备要走。
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学习怎么就这么难?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黑面具岿然不动,声音已经有点着急,“你给我站住!”
纪圆笑了一下,偏头看他,“还有事吗?”
黑面具引诱她,“你站过来一些,我有话跟你说。”
纪圆说:“我听得到,你说吧。”
黑面具说:“你过来点。”
纪圆说:“你过来呀。”
黑面具说:“你过来。”
纪圆说:“你过来。”
通过这番对话,纪圆心中有了结论。
这个黑面具大概就是许镜清提醒她需要提防的坏人了,他藏在这里一定很久了,却没有被寺里巡逻的武僧发现,站在风那么大的树尖上稳稳当当,可见修为不俗。
但同时,她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这个世界修为高的家伙大多智商不高,因为智商低修为又低的已经被打死了。
而且这个黑面具年龄应该不大,因为一般人越是想藏住什么,越会暴露个干净,因为他话真的真的好多!
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身边的神经病已经够多了。
纪圆挥挥手,算是一个礼貌的道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