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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白照南没把师妹丢了的事告诉叶灵予, 外出历练的弟子都被召集回了门派,叶灵予只当小师妹和大师兄去遥山界送药了。

    当天夜里,晏洲安和三位长老宣布遣散所有五院和外门弟子,给每位弟子发放遣散费。

    众人哗然, 很多像方简这样的人, 一辈子都在门派里生活, 现在突然要赶他们走,让他们上哪里去?

    家?早就没有家了。

    可晏洲安态度坚决, 说太初仙门气数已尽, 留在这里,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

    战争又要开始了, 但现在不是才打到遥山界吗,离平常界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许多人不能理解。

    白照南帮着一起给弟子们发放灵石,他从小就长在太初, 太初就是家,师父就是爹, 爹的话不能不听,但如果爹不要他了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大长老霍笙出来打圆场, 说也并不是真的不要大家了, 如果战事结束,还有人愿意回来, 会敞开大门欢迎大家, 但现在太初的实力已经没办法再庇护那么多的人了。

    叶灵予蹲在墙根底下, 很多弟子领了钱就自己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们的样子虽然颓丧, 但在知道真的没办法再留下来之后,依旧目标明确,是有去处的。

    可她没有,她也是师父捡来的,包括这里很多人都是战乱之后掌门长老们捡来的,他们早就没有家了。

    方简蹲在地上,白照南把灵石袋子递给他,他不接,背过身去,“我在太初几十年了,太初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死也死在这里。”

    白照南没说话,灵石袋子搁在他脚边,继续下一个。

    一直进行到傍晚时分,仍旧很多弟子不舍离去,有能力的内门弟子和长老可以寻找别的去处,很多已经事先联系好拜入其他宗门,如今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或是实在无家可归之人。

    云静里同晏洲安商议,建议先把他们在山下安置下来,名义上还是太初的弟子,只是暂时不居住在门派里,将来愿意回来的还能回来,不愿意回来的也不勉强。

    晏洲安同意,白照南很快去安排,方简被委以重任,让他势必照顾好每一个人,作为领头的师兄。方简用力点头,一个劲抹泪,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人修为哪怕再不济,毕竟也是有灵根的修士,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本领,就算回归田园也不会过得差。战争时期,吃饱穿暖,得半檐避雨,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但毕竟是居住了几十年的地方,何况太初对他们从来不差,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弟子也是好的,这是人的一种精神寄托,起码得有个惦念不是。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走的几十个人也准备带到山下安置,叶灵予终于站起来,走到云静燃面前放狠话:“师父,你是不是也要赶我走,你敢赶我走我马上就把剑折断,然后在你面前切腹自尽。”

    云静燃气得吹胡子瞪眼,“混账东西!你他娘想上哪儿去?是不是又皮痒欠揍了?”

    叶灵予一愣,随即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啊啊啊,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的!”

    云静燃扒拉她,“滚滚滚。”

    白照南和谢灵砚同时松了口气,云静里看向谢灵砚,谢灵砚急忙摆手,“师父,别赶我走!”

    其实萍西堡的人一大早就来接他了,但都让他打发了,门派正值危机关头,做人不能这么没道义。现在离开,无论以后是好是坏,都没办法再回来了,那在太初的这些年,以后回忆起来,也只剩遗憾,师兄师姐师妹,都不会喜欢他了,砚砚就没朋友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离去的原因。

    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门派里变得好冷清,叶灵予继续练剑,白照南帮师父整理账本,谢灵砚下山安置弟子,买田买地盖屋。

    晏洲安和三位长老则约了消厄寺的檀台法师,和妙华仙宗的掌门玉宁子密谈。

    指望叹仙盟是没有用的,他们眼中的大局是整个修界,并不会在其中一界上花费太多精力,资源是有限的,自家的事只能自家关起来门来说。

    白照南心事重重,一直等到子夜长辈们密谈结束,求见掌门,晏洲安招手让他进去。

    纪圆离开这几天,没人给皮卡车带糖,它好不容易见着人,看见是白照南又垂头丧气钻进窝里。

    白照南行礼,晏洲安揉了揉眉心,先他一步开口,“纪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晏洲安说,她身上有一件保命的东西,非到关键时刻不会启动,威力极大。且这次被掳也是对她的一次考验,如果能在不启动法宝的前提安全归来,就说明他没有看走眼,她是值得托付的。

    值得托付的?

    白照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很聪明,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话说得很明白了,晏洲安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好好活着,太初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

    而赤狐九还在等纪圆给自己下毒。

    晚饭时相安无事,赤狐九一点异相也没表现出来,临睡前,纪圆突发奇想要给他煮甜汤,捏着他的袖子问:“师兄,吃宵夜吗?喝点甜汤吧?”

    赤狐九问:“什么甜汤?”

    纪圆笑:“师兄忘啦,你每天都要喝我煮的甜汤的,很好喝的。”

    哦?许镜清这么好福气?那他赤狐九也必须拥有,“喝!”

    甜汤还是那个甜汤,只不过为了中和夹竹桃汁的苦味,糖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倒,赤狐九躺在床上都能闻见那股子腻死人的甜味。

    甜汤煮好,直接一锅端到他面前,她可大方,小手一挥,“喝吧。”

    赤狐九说:“你喂猪呢?”

    纪圆说:“师兄你往日里都是要喝这么多的呀。”一边说话还一边眨巴眼睛给他放电。

    赤狐九不啰嗦了,反正他绝对不会比许镜清差的,喝就喝。

    脸盆那么大的一锅,他端起来连口气也不喘就喝完了,跟往里倒似的。

    喝完纪圆把锅拿走,掏出帕子给他擦嘴,“瞧你,又没人跟你抢。”

    喝死你个杀千刀的赤狐九,等着穿肠烂肚吧。

    赤狐九一把捏住她手腕,直勾勾盯着她,纪圆满脸纯良无害,“怎么了呢?”

    赤狐九笑,“没怎么,好喝。”

    纪圆收回手:“那就歇息吧,不早了。”

    赤狐九坚持要跟她睡一张床,他在消厄寺外那几天就发现许镜清夜夜与她私会,进屋就不出来了,直至将要天明时方才离去,两个人肯定是睡一张床的。

    反正许镜清是怎么样的他也一样不能少。

    纪圆平躺在床榻内侧,等他毒发,赤狐九感觉有点撑,睡不着,问:“我们平时真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

    纪圆说是呀,不过师兄你是睡在地上的呀,师兄是真正的君子,是好人,起码要保持一臂的距离才行嗷。

    赤狐九伸出手丈量,床这么小,若保持一臂,他还真得睡到地上去。

    骗人。

    赤狐九说:“你少忽悠我,我明明看见你们常常抱在一起,还牵手!”他说完马上就牵了她的手,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纪圆不说话,也不挣扎,等他毒发。

    她撑着眼皮没睡,赤狐九是撑得睡不着,闭着眼睛装睡。

    太甜了,太撑了,他整个人就像泡在蜜罐里一样,要被腻死了,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

    可是也太好玩了,他兴奋。

    大概三更时分,那只软绵的小手开始缓慢抽离,动作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出。

    赤狐九双眼紧闭,神识却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抽出手,慢慢起身,趴到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听他死没死。听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去探鼻吸,摸他的脉搏。

    赤狐九忍着痒和笑,没暴露。

    奶奶的,还不死!

    纪圆开始思考,是毒汁经过高温失效了还是他体质特殊?

    那一不做二不休,勒死他算了,纪圆掏出了捆灵谷的粗麻绳。

    她俯身,双手轻轻把绳子从他脖子下穿过,打算先绕两圈,待会再用力一收。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发梢垂入颈项,她身上气息香甜,闭着眼睛的感受十分美好,当然如果脖子上没有套绳的话。

    “你在做什么呢。”赤狐九睁开眼睛,看见她撩了裙子弯腰横骑在他胸前,手搂着他的脖子,握着麻绳,准备发力了。

    “啊!”纪圆惊叫出声,但反应也是真的快,“嘿嘿,你怎么醒了呀。”

    她保持姿势不变,脸上笑得可甜,“被你发现了。”

    赤狐九说:“是啊,所以你这是在什么呢?”

    纪圆说:“嘿嘿,你的生辰我没有准备礼物,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想给你打个颈饰坠子啥的,但是又不想让你知道,惊喜嘛,所以趁你睡着偷偷量一下尺寸,嘿嘿。”

    她想溜,赤狐九握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笑:“真的吗?”

    纪圆唔了一声,忽然低下头作娇羞状,“你别这样嘛,我,我难为情。”

    这是在害羞?

    这是赤狐九万万没想到的,她花样这么多呢?

    他松开她,双手抱头,姿态悠闲,“量吧,我等着你的礼物。”

    纪圆飞快说了一句量好了,收起绳子就要下床,赤狐九拉住她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四目相对,她视线清明,充满防备警惕,唇紧抿,哪样有半点害羞的样子。

    赤狐九说:“为什么不害羞,你跟许镜清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看得可清楚,跟许镜清在一起的时候,她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昂着头看他,还会垫着脚尖跟他拥抱。

    赤狐九不太服气,都是一张脸,究竟还有哪里不一样?

    反正不管,许镜清有的他必须也要有,他说:“给我害羞。”

    你他妈有病是吧?

    纪圆有一瞬间憋不住想发作了,但想起他的喜怒无常,想起他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到河里,又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的笑容,说话尾音转了两个弯,“师兄,我乖的。”

    她垂下眼帘,缓慢凑近他,在他脸颊轻轻落了一个吻,歪头乖巧问:“可以吗?”

    赤狐九不能动了,他的这具身体好像出现了故障,好像坏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本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脸,惊讶地长大了嘴。

    完蛋了。

    也许是哪处机关卡住了,好半天都不能恢复正常,身下的人已经从他两臂撑起的缝隙间爬出去了,站在床边好奇问,“师兄,你死了吗?”

    赤狐九试着操纵傀儡,傀儡还有知觉,可以听可以看,但就是动不了了,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纪圆走到他面前冲他招手,歪着脑袋看他,“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赤狐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起身飞快抓了一把木球塞进墟鼎里,披上衣服大步出了寝殿。

    门口的侍卫拦住他,“九殿下。”他袖子一挥把人扫开,直奔封印结界处。

    这处封印结界是他们意外发现的,通往平常界的某座深山,隐藏在一条河底。

    封印原本只是一条缝隙,不足手指粗细,花了很多年的时候才撕裂到现在这么大,可容三只巨大的六足垂天犀并排通过。目前该处封印修界还无人得知,这是他们必胜的关键。

    身材高大魁梧的熊十一和熊十二守在结界处,见他来齐声问:“赤狐九,你想干什么?”

    赤狐九说:“我要出去。”

    熊十一说:“你在禁足期间,你忘了吗?”

    赤狐九说:“傀儡坏了,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万一误了事,你负责?”

    熊十二摇摇头,侧身让开,“让他去吧,十一,去告诉母亲。”

    熊十一笑,“没用的跳蚤,剑骨放在你身上真是浪费。”

    赤狐九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身:“那我就是资质好,母亲就是喜欢我,愿意给我,你不服你也去要啊。”

    熊十一握紧了手中兵器,呲着一嘴熊牙,恨不得扑上来把他撕碎,熊十二拦住他,摇头,“别冲动,母亲会不高兴的。”

    赤狐九摆摆手大步往前,语调明快,“连人形都没办法拥有的废物,没有资格在背后谈论我,先努力长颗人脑袋出来再说吧!”

    一队灰狼士兵将他送至封印处,在他纵身跃进的瞬间消除掉灵力波动产生的痕迹。

    小屋里,纪圆推了他一把,发现他真的动不了,顿时喜出望外,觉得是毒药起作用。

    她掏出麻绳把他捆了结实,又朝着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给老子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