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嘘嘘梭梭一阵碎响, 听起来不太对劲,老头偷偷打开门缝往里瞧,就看见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正把捆成粽子的男人费力往外拖。
老头吓一跳,“你你你, 这, 这……我什么也没看见。”
纪圆没说话, 赤狐九沉得要命,她力气又小得可怜, 杀人简单, 抛尸费劲,折腾好一通,才从床上挪到门口。
老头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听了一会儿, 打开门出去,把院子里堆草料的破三轮车推过来,帮着她把人弄到车上, 用稻草盖住。
老头问:“你把他杀了呀?怎么杀的?”
纪圆叉着腰喘粗气,“毒死的。”
老头哑然, 半晌才道:“那……”
纪圆说:“不是晚饭,是宵夜, 你没事。”
老头放心点点头, 暗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过这个家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呗。
老头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纪圆说:“扔河里吧。”说着推上三轮车出去了。
四更天, 狗都睡了, 街面上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三轮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纪圆推着赤狐九到河边, 没一会儿老头滚着一个石磨盘过来, 说:“用这个捆上。”
纪圆道了声谢,脸上一点没有杀人之后的负罪感和恐慌。她总觉得赤狐九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死,但这具‘尸体’必须要处理。
赤狐九被捆上石磨盘推到了河里,在寂静的深夜发出‘噗通’一声响,溅起好大的水花。
几圈涟漪荡过,河面很快恢复平静,纪圆拍拍手,说自己要走了。
老头这时候才后知后觉问:“这人究竟是谁。”
纪圆说:“异界妖人。”
啊,异界妖人,那没事了。老头问:“要不要去通知监进院?”
纪圆说:“我会去的,你回家去吧,不用管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老头说是,异界妖人已经快打过来了,他得赶紧收拾东西回老家避避,也免得有人上门寻仇。
纪圆向他问过路,两个人在街头挥手告别。
赤狐九站在屋顶上看他们做完这一切,看着自己被捆上石磨盘沉了河,脸上居然还笑得出来。
传音玉佩没有了,她没有办法联系许镜清,只能先去往最近的监进院寻求庇护。
小镇名叫三江,距离最近设有监进院分院的城池平远城大概有五十多里。往日不常出门,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身上没有行路的法宝,只能一步一步走。
纪圆不敢在镇上久留,连夜出逃,月色模糊,夜晚山林行路不便,耳边不时传来缥缈夜鹭鸣蹄。
她杵着树枝一瘸一拐走,行至两山一处夹沟,不小心踩中了一处陷阱。
遥山界战事已起,尽管距离平常界还十分遥远,但已经有人趁着叹仙盟分身乏术,开始干坏事修习邪术。
这处山谷偏僻,又是通往平远城的必经之地,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路过的镇民或砍柴的樵夫已经有不少中招。
纪圆被大网吊在了树上,没多一会儿两个男人来到树下,将火把凑近一看,语气颇多欣喜,“是个女人!”
她被困在网里,没哭没喊没挣扎,节省力气。
两个男人把她放下来,见她老实也没动粗,把人扛走了。
两个瘦高个一路走一路商量,“那老道士不在,咱俩要不要先乐呵乐呵。”
后面那个嘿嘿奸笑两声,伸手进网里摸了一把她的小腿,入手肌肤嫩滑,顿时心痒难耐,催促前面那个快些行路。
约莫半刻,到达一处山洞,拨开掩盖的草木,七拐八拐,来到开阔处。
洞中璧上点着油灯,洞内四通八达,又有无数个小洞穴。纪圆四处看,有不少被绑来的人,大多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老人、小孩、和女人被分类关押,缩在角落里。
他们被关押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不太好闻。角落里还有破烂的女人衣物,沾满了血污。
在最大的一间洞穴内,纪圆看见一个血池,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丹炉连通血池,以血助焰,炉下火苗红得诡异。
两个瘦高个将她扛进了一间小洞穴,里面还算干净,铺了一张简易的床。
纪圆被扔在床上,撑着胳膊坐起来,两个男人站在床边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先上。这两人身高模样极其相似,像双生子,纪圆最近看长得一样的人看惯了,心里竟然还有猜测赤狐九和许镜清的关系。
赤狐九就蹲在洞外树杈上,通过木夹子可以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他正准备英雄救美来着,就听见里边纪圆说:“一起吧哥哥们。”
纪圆说:“两个人不好玩,三个人才刺激。”
这女人疯了?
赤狐九忍不了了,正准备进去观摩她三个人的刺激游戏,见树林里有个身穿蓝道袍,头戴五岳冠,怀抱拂尘的老道士缓步朝着洞穴走来。
洞里俩瘦高个同时转头,见刚刚绑来的小娘子半跪在床上,眨着一双大眼,声音甜糯,撩开裙摆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说:“还等什么呀。”
赤狐九险些从树下跌下去。
老道士进了洞,他也悄无声息跟进去。
洞内纪圆主动上前,一左一右牵了两个瘦高个的手,掌心根须顿时疯长。
两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动作一滞,笑僵在脸上,唇边缓缓溢出鲜血,她手一松,他们身子同时软软倒下,嘴里噗噗往外冒着血。
她面无表情取了帕子擦手,第一次试着用那玩意杀人,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老道士进洞,没见着看丹炉的两个瘦高个,垮着一张老脸去找人,先嗅到一股血腥气,快步入内,率先一掌拍出。
纪圆闪身一躲,那一掌擦着她左肩打过,顿时血流如注。
老道怒目而视,话不多说拂尘劈头再次打来,一柄黑剑已经从身后将他洞穿。
来着何人,竟有如此修为,直至死那一刻,老道士也没看见他的样子,脸着地扑倒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纪圆以为是许镜清来救他了,但只是短短一瞬。
剑名唤万魔,通体漆黑,是赤狐九的万魔剑。
她跪在地上,捂着肩膀看他,眸中泪光盈盈,千般委屈万般可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赤狐九哪敢信啊。
他亲自来了,没用跟许镜清一模一样的傀儡。
但那张脸,跟许镜清还是很像。
他穿一身黑,像是要跟许镜清特地区分开来,但五官至少有七分像,另外那三分,邪魅妖美居多,配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倒是相称得很。
这一定是赤狐九本九了,纪圆几乎可以肯定,之前那个是假的,或者是他的分.身。
他没死,亲自来收拾她来了,她不敢说话了。
赤狐九把剑在老道背上蹭干净,顺便踢了他一脚,又走到两个瘦高个尸体旁弯腰检查,好家伙,心碎了,稀碎的。
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偏就心碎成了一堆血水,她怎么做到的?
赤狐九又踢了尸体两脚,对纪圆说:“你还真是厉害,我小瞧你了。”
她跪在地上,半边身子被血浸透,仰着头眼泪汪汪看着他,装可怜。
赤狐九居高临下看着她,这女人是真可怜,可也是真狠呐,但这才好玩不是吗?她很厉害呢,但还不足以杀死他,他不怕。
他半蹲下身子,刺啦一下撕了她的袖子,在她的芥子袋里找了纱布缠上,他见过她给自己治伤的,根本不需要用药,她厉害着呢。
赤狐九一边包扎一边摇头,“你这本事我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也就那样,遇见真正的厉害家伙,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死。”
是啊,小胳膊小腿细得根柳条似的,一折就断,皮肤那么嫩,一点磕碰就红了青了流血了,脆弱得不得了,但心也是真的狠啊。
赤狐九脱了外袍给她裹上,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检查,“怎么弄的,让我见识见识。”
纪圆摇头,“你厉害,我不敢。”
这会儿倒是老实了,知道他厉害,惹不起,不敢了。
赤狐九咧着嘴笑,凑近了跟她说话,“你乖乖的,陪我玩几天就送你去逢春谷,我不会杀你,也不欺负你,怎么样,我可是跟许镜清约好的。”
纪圆不可置信,跟许镜清约好的,他们什么关系?
赤狐九说:“许镜清根本救不了你,他自身都快难保了,我既然有本事把你弄来,就有本事让他找不到,不然让他逮住我能有好果子吃吗?我跟他说好的,我也不会再伤害你,你就乖乖待几天,哄我高兴日子也能好过点。”
既然已经说开了,纪圆也打算问个清楚明白,“你们什么关系,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你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他为什么相信你?”
赤狐九把她扛在肩上往外走,“你乖乖的,我就慢慢告诉你。”
她趴在他肩上,问他能不能顺道把洞里那些人放了,就是砍两刀的事,顺手嘛。
赤狐九说:“没问题,但是这是你求我做的第一件事,咱们有借有还。”
纪圆说好。
赤狐九一招手,套在铁牢上的锁链尽数断裂,他扛着人大步走出了山洞。
还是那个小镇,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老头已经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了,赤狐九理所当然霸占了他的家。
折腾一通,天都快亮了,赤狐九却兴奋得很,一点睡意没有,嚷嚷着要吃饭,让纪圆快点把手上的伤治好。
纪圆说:“那早饭就是还你昨晚救人的那笔账。”
赤狐九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行,做饭去吧。”
早饭给他做了肉包子,还去外面买了豆浆,切了两根老头自己腌的酸黄瓜。赤狐九吃得饱饱的,十分满意,“晚上我想吃你那天做的鱼。”
纪圆说可以,但是要交换,赤狐九说好。
到了晚上,真的给他做了鱼,他也吃了,纪圆收拾了碗筷洗干净手坐在他身边,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赤狐九躺在床上,“来啊。”
她坐近了一点,伸手去摸,怎么摸都觉得不是像假的,出于报复的心理,狠狠捏了一把,还拧了半圈,皮肤马上泛红。
赤狐九龇牙咧嘴打掉她的手:“是真的!不用掐了!”
纪圆说:“是嘛,那你跟许镜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赤狐九双手抱头,悠哉悠哉,“你猜啊。”
纪圆垮脸,“我们约好的,你吃了我的鱼,答应我的事呢,有借有还呢!”
赤狐九说:“对啊,我答应你了啊,但是我就是不告诉你!换个问题倒是可以考虑。”
纪圆怒了,“你怎么这样?”
赤狐九理所当然,“因为我是坏人啊,坏人出尔反尔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