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镜清没能回来, 托人给她带了一块传音玉佩。
纪圆捏着玉佩听,许镜清说:“我想你了。”
今天下午给林琨看过眼睛,她感觉可以试试, 两个人已经约定好,如果能治好, 林琨就亲自带着她进军营, 不用担心被赶出来。
纪圆干劲十足, 打算给许镜清一个惊喜,瞒着没说, 蹲在屋外跟他腻歪,“我也想你的。”
许镜清问:“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累不累。”
纪圆说:“不累,学了好多东西。”
许镜清嗯了一声,重复,“我想你, 想抱你。”
外面不时有人经过, 纪圆捧着玉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你在做什么呢。”
许镜清说:“瞭望台值守,异界妖人又在放狼烟了, 那味道很奇怪。”
纪圆逗他开心, “也许是在搞烧烤?”
许镜清无声笑起来, 经她这么一说,风里的味道好像真的变成了食物的香味,他低头, 指腹用力磨挲玉佩, “我想你。”
纪圆心疼, “那我给你弄个香囊吧,下次见面的时候就给你,你无聊或者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
许镜清说好,顺便提要求,“要有小茉莉的香味。”
纪圆说好好好,保证有。
纪圆晚上也得值夜,照顾三十多个伤兵,没办法一直聊天,两个人依依不舍,许镜清说最后亲一下,她就连续送出十个啵啵,许镜清顿时耳根发热。
夜里静悄悄的,纪圆靠在桌边看书,楚音给她煮了一碗米粥过来,陪她坐了一会儿。
半夜林琨开始做噩梦,纪圆凑过去看,他趴在床上抽搐,说梦话,后脑勺包着纱布,血又渗透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板砖一下敲晕的,林琨这样的人,刀山血海里滚过的,板砖连续敲了十来下才晕。
下午两个人约定好,准备开始进入疗程,林琨先挨了十几下板砖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军人的意志力上来,强撑着就是不晕,纪圆手都砸酸才终于把他砸倒。
那场面,血了呼啦的,好家伙,人家还以为她谋杀羽林军指挥使,差点给她当成叛徒抓起来。
这会儿他估计是梦见被冶青十戳瞎眼睛了,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但身体趴着,就好像手脚被束缚,没办法抵抗,样子很着急,表情狰狞,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纪圆怎么喊都喊不醒,旁边床的男人被吵醒,揉揉眼睛坐起来。
纪圆也着急,“怎么办,叫不醒啊,做噩梦了。”
对方努嘴,“用水泼。”军营里审犯人审俘虏,人昏迷了都是用冷水泼的。
纪圆说:“可是他是病人。”
对方回答:“哪有这么娇气啊,不弄到头上就行了。”
泼冷水确实有用,林琨醒来,纪圆给他擦脸,他反扭住她胳膊把她押住,“谁!”
纪圆疼得哼哼,“是我呀指挥使。”
林琨急忙松开她,“对不住。”
纪圆扭着胳膊,“指挥使,你做噩梦了。”
林琨扶额,长叹一声:“是,我梦到你了。”
旁边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纪圆疑惑:“嗯?”
林琨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但梦里你长了一张跟冶青十一模一样的脸,把我按在地上,用石头砸我的头。”
纪圆问:“冶青十长什么样子。”
旁边男的哈哈笑,“毛脸尖嘴,背后长对大翅膀,雷公似的。”
纪圆:……
第二天下午,继续治疗,但林琨的脑袋已经经不住敲打了,纪圆很惆怅,站在原地对手指,“我师兄说,神识依附在别人身上是很危险的事。”
林琨理解她,同时为自己感到担心,担心眼睛还没治好就先被她用板砖敲死了。
楚音哈哈大笑,“让人昏迷有很多种办法,虽然打晕确实是最快最有效的。”
楚音掏出来一瓶药粉,风少丞刚死那会儿,她夜里常常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他,眼睛熬得通红,就自己调配了一种药,服下立马陷入昏睡。
楚音说:“控制好量,就可以控制昏迷的时间。”她对纪圆这种奇特的能力感到好奇,守在一旁给她护法,免得被人打扰神识受伤,等她医治完毕再让她说下感想,两个人一起研究。
纪圆的办法是用她掌心生长出来的根须,为眼睛送去她自身的灵力。但这种办法很局限,一旦她离开,灵力养分就断开,不是长久之计。
林琨并没有昏迷多久,眼睛看不见,他只能听、闻、感受,他安安静静坐着。
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楚音的,他很熟悉,另一个声音温柔甜糯,来自那位纪姑娘。
通过她的说话声和语气里流露出的情绪,他可以想象她的样子,低头沉思的样子,犹豫的样子,高兴的样子。
楚音说:“试着切断那些根须呢?让它们把两处连接到一起,就像给牵牛花一个可以生长攀爬的支架,或者说是连接两岸的桥。”
纪圆豁然开朗,高兴拍手,“啊!我试试!”
她们认真专注讨论着,没注意到他醒来。随即一双绵软的小手覆盖了他的眼睛,她靠近,香甜的气息袭来,林琨心猛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白云一样轻柔的神识缓缓依附过来,他感觉到入侵,强按耐着自身神识本能的抗拒和反击,放松身体接受她。
纪圆太过激动,一时大意,楚音却是极为敏感,是昏迷还是醒着她一眼看穿,她手比眼快,一板砖照着林琨脑袋拍下去,他身子一软脖子一歪,直接晕了。
这一板砖的力道可是十足的猛,血顺着他脑袋就滴下来了,看得旁边人心肝一颤。楚音一眼扫过去,“看什么看,再包扎不就完了,又打不死。”
日子就这么平静过着,纪圆白天照顾伤员,给林琨治眼睛,晚上看书学习,跟许镜清捧着玉佩腻腻歪歪。
纪圆让他这几天都别过来了,许镜清想过来也不行,得防着异界妖人在夜间随时发动奇袭,打仗啊,没办法。
幸好还能听听她的声音,通过道侣盟契,能感受到她的位置,甚至她的身体状况和心情,她过得似乎还不错,他也放了心。
军营生活单调无趣,纪圆给他说平日里发生的趣事,说早上下了雨,她脑袋开花,好多人来围观,又说给林指挥使治眼睛,还有准备香料给他做香囊了。
许镜清一下挺直背,“治眼睛?”
纪圆说:“打晕的打晕的,用砖打晕的,脑袋后面碗大个疤疤呢,后来实在不行,我们就用药把他迷晕,迷晕了才开始治。”
许镜清这才放了心,她好乖,他说的话,她都牢牢记着呢。
她絮絮叨叨说着,他就安安静静听,时不时应上一两声。有时候会突然有人叫她,她就会离开一小会儿,忙完马上回来,问他还在吗,他说在呢,她就继续跟他说话。
可越是听她的声音,就越是想念,他脸埋在毯子里,一遍遍的说:“我想你。”
纪圆说:“我也是。”
有时候他会小睡一下,不掐断传音,她也不说话,他就伴着她看书写字或是与人交谈时的细碎声音入眠。
睡得不深,能听见她的细小动静,就感觉很满足了。
林琨的眼睛竟然真的开始慢慢恢复了,已经可以看见模糊的白影。纪圆牵着他在草地上晒太阳,自己坐在一旁绣香囊,绣一株小花,再在小花上绣一只蝴蝶,代表了他们俩。
纪圆喜欢晒太阳,她像一株植物,喜欢下雨,喜欢晒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再伸个懒腰,会感觉特别幸福。
她的精神力很强大,这种奇异的感受有时候甚至会传递到许镜清身上去,他持剑站在峡谷中与妖兽厮杀时,会突然来一句,“太阳好暖和。”
副指挥使高寒抬头看了一眼被苍郁树荫遮蔽的峡谷,再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啥?”
许镜清同情看他:“你真可怜。”
高寒不解:“什么?”
许镜清摇头,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白说。
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没有道侣吗?”
高寒低头擦拭剑上鲜血,摇头,“我们这种人,一年到头都在军营,上哪儿找道侣去。”
许镜清再次摇头,“你真可怜。”
道侣盟契把两个人连接,许镜清对于她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脑海中甚至会出现真实的场景。她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会幸福地眯着眼睛笑,然后快速摇头跺脚,“好好吃!”
有时候,她也会不开心,太忙太累了,伤兵不听话,还对她发脾气,她也会发脾气,两个人指着对骂,然后楚音过来替她教训他们。
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开心的,她的快乐很简单,早上、中午、晚上吃饭的时候会开心,天气好出太阳,或是下雨也开心,晚上跟他用传音玉佩说话也开心。
许镜清就指着这点东西过活了,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穿着暗银铠甲的将士们,心里会突然生出一种上位者的俯视感。
因为他许镜清是有道侣的人了,跟他们不一样的,他要高人一等。
有时候他甚至会观察其他人暴露在外的皮肤,看有没有印记,尤其是脖子。会观察他们日常生活的状态,具体就是看有没有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捏着传音玉佩傻笑。
枯燥的军营生活一下增添了很多乐趣,这些都是她来到之后为他带来的。他的生活里出现了一道彩虹,他说离不开她,真的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