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娘闻言心里却是微微一沉,若是世子真对倚玥有情,那么便不该每次便和诸位公子一道儿,而且去的地点也不对,晴川阁,流云馆,分明就是京城男人们游戏玩耍的地方,哪里适合和自己喜欢的女子一道儿去,可这世子既然对倚玥无意,为何又不说破,这世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姨娘只是凝眉沉默,董倚玥不禁抬起头来,娇嗔道:“姨娘……”
看着女儿娇羞喜悦的面孔,徐姨娘心里一阵心塞,可又不能说出口来,依倚玥的个性,只怕自己说出来,她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见董倚玥开口,便只好应付了几句,暗暗思量着自己往后看来要多上点心,待母女二人又闲话一阵,徐姨娘才满腹心思的出了董倚玥的院门儿。
徐姨娘叹气,扶着丫头的手缓步向前,打算以后自己费心,绝对不能让女儿跟自己一样,在府邸,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徐姨娘抬起头来,眺望着绿荫笼罩着的东苑,目光顿时坚定了许多,董倚岚,陈氏,有我在,你们的如意算盘休想打成,你们以为凭着你们的手段,想着处处打压我们,休想。
忽然徐姨娘眸子一紧,不远处,董倚岚正面露难色和一旁的红绸正低声商议着什么,徐姨娘定睛一看,果然是东苑董倚岚主仆二人,看他们两人如此神神秘秘的,其中必定是有古怪。
徐姨娘忙带着贴身丫头东儿一个闪身,隐在了宽大的芭蕉树叶子后面,想要听的清楚,可这主仆二人声调忽高忽低,任徐姨娘伸长脖子也听不真切,徐姨娘无奈,只好轻手轻脚的慢慢朝他们靠近,重新竖起了耳朵。
“这怎么行,钟世子是何等身份,就凭我们,怎么高攀的起,贸然前去,只会自取其辱啊。”是董倚岚颇为无奈为难的声音。
“小姐,可眼下马场的生意要紧,我们怎么都应该试一试,那日看钟世子说的那话,对这次病患,他一定有法子的。”红绸急切的劝说着。
“我也知道情势危机,只不过,我眼下也是苦无良方啊。”董倚岚似乎热锅上的蚂蚁。
主仆二人还在你一句我一语的商议对策。
这边厢,徐姨娘心头早思绪飞转。
马场的生意,对,早先便见这丫头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跑,原来是为了她生母那点可怜的家当,今日听她的意思,莫不是马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眼下似乎是思量着去求钟世子。
倚玥眼下不是正愁机会去叨扰钟世子,若是以这个由头的话,不光给了女儿如此由头,更能体现女儿善解人意,倚岚这丫头也会因此欠女儿一个人情,这丫头眼看着还是用得着的,如此一来,自己的女儿岂不一举两得。
思及此处,徐姨娘便有些按捺不住。忙对身边的东儿使了个脸色,东儿立刻会意,冲徐姨娘点了点头,忙故意加重脚步,走到路旁的小径:“姨娘你看,这边的话更好看呢。”
“是吗,我这就来了。”徐姨娘也忙提高嗓门,轻摆着苗条无骨的腰身,娇滴滴的应道。
董倚岚主仆似乎吃了一惊,先是一愣,红绸忙俯身行礼。
徐姨娘含笑回应着,细细端详着董倚岚的脸色,果然是愁云惨雾,一片黯淡,心里便是一喜,假意的关切的道:“二姑娘怎地瞧着面色不好,莫不是这些日子天儿太热,二姑娘身子不爽了。”
“还不是因为马场的……”红绸闻言长叹一声,脱口而出。
“红绸……”红绸话还没说完,董倚岚便是变了脸色,忙高手阻止,语调盖过了红绸后面的话,红绸也是无奈的鳖红了脸。主仆二人皆是一阵沉默,一时有些冷场。
徐姨娘一看这阵势,心中便是有了几分把握,忙面上笑道:“二姑娘真是见外,这马场的事也是我们府邸的事情,若是真有有什么为难的,正该说出来,我们一同想法子才是。”
董倚岚闻言脸色虽然微松,但有说话。
“小姐……”红绸握了握董倚的手,迟疑道。
董倚岚看看几人的脸却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把马场的事情说了一遍。
红绸从旁道:“眼下,只有钟世子那里尚有一线生机,可我们……,又实在说不上话。”
“这个事情,倒也不算困难,或许玥儿可以试试。”徐姨娘果然待他们说完,缓缓道。
东郊马场。
董倚岚正在掌柜的并几个医官,在马厩里面观察着马匹的动静,这些马匹虽然经过医官的悉心医治,但依旧是病势沉重,躺倒在地,站不起来。
董倚岚脸上不免忧心忡忡:“大夫,您看现在形势如何,都这些天过去了,怎的还是这般严重呢。”
医官为难的站起身来,摇摇头:“这病势,老朽很是少见,这些日子也用药不少了,还是这般情势,难以痊愈啊。”
正说着外面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马儿嘶叫连连,董倚岚心里不禁一沉,心道:这钟翊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如今自己这马场有些狼狈不堪,他竟然还有心思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真是过分。
几人还未抬头,就见在外面窥探动静的红绸,便一阵风儿的奔了进来,急急的叫嚷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军?”
“什么,官军?!”董倚岚闻言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冲我们马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红绸摇摇头,面色有些郁闷,看看众人表情不一的惊愕脸颊:“是,是宁世子带的人来。”
董倚岚和马掌柜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顿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兆出来,这个宁世子,跟自己一向有旧怨,这个时候前来马场,又弄出如此大的阵势,显然是来者不善。
可眼下敌人已经杀上门来,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董倚岚吩咐马掌柜先送送大夫,自己便略整了整衣衫,随红绸一起走了出去。
刚到前院,便瞧见一匹高大威猛的枣红色骏马上,一脸傲慢不屑的宁世子端坐在上头,正眯着一双龌龊的小眼睛四下打量着董倚岚的马场。
目光刚与董倚岚的目光相接,他便是猥琐的一笑:“小美人儿,你这马场如今可是惨淡啊,真是可惜,可惜啊。”
果然是有备而来,董倚岚对他的轻抚讽刺好不吃惊,只淡笑回礼道:“近日马场的确是有些惨淡,公子今日前来,只怕会扫了公子的兴致。”
“哼。”宁世子举目朝四下眺望了几眼,眸色又扫过董倚岚有些泥泞的衣裳,摇头道:“啧啧,瞧瞧你,如今这个模样,守着这么个病怏怏的场子,有什么油水,倒不如从了本公子,每日吃香喝辣,你看如何。”
董倚岚早料到他今日前来,并无好话,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出言轻浮,倒还是让董倚岚脸上挂不住了:“公子今日如此阵势,不是来和小女子说笑的吧。”
宁世子回望了一眼,自己雄赳赳的队伍,哈哈朗笑了两声:“你是害怕了?”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一向遵纪守法,循规蹈矩,如今何惧之有。”董倚岚也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好一个遵纪守法。”宁世子仰头大笑几声,盯着董倚岚的脸,变了脸色,“本公子查明,你这马场之中瘟疫盛行,可你却肆意隐瞒,任由瘟疫蔓延,你可知罪?”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大惊失色,若是按照他这罪责,隐瞒瘟疫,可是大罪,便是轻判,也是要锁下送牢狱的。
“公子言重了,我这马场不过是普通的病患而已,哪里有什么瘟疫。”董倚岚怎会承认。
“你想拒不承认,只怕没那么简单。”宁世子一声冷笑,一挥手,从人群里,走出一位提着药箱的医官。
董倚岚神情也是一紧,这些日子马场的病患,让她费心费力,可从没想过是瘟疫,若真是瘟疫,只怕今日自己不好收场。
思量间,宁世子已经吩咐医官上前诊看,董倚岚忙目光扫向一旁的马掌柜,马掌柜略思量了片刻,还是轻摇了摇头。
董倚岚心思略定,这马掌柜掌管马场多年,之前也是见识过几次瘟疫的,既然他如今摇头,看来此番不是瘟疫,或者说还没到能够检测出来的那一步。
医官还未上前,宁世子便听闻身后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宁世子侧身瞧了一眼,面色顿时不爽起来,恶狠狠的低吼道:“真是晦气,这个时候,他怎么回来?”
董倚岚也是抬眸眺望,却见张冀正策马扬鞭,带着一小队随从人马,风尘仆仆的从远处赶了过来。
一时间马场前面异常热闹起来,张冀策马上前,一眼便瞧见高头大马之上的宁世子,便微微拱手,开口道:“末将张冀,见过宁世子。”
回过头,见董倚岚也立在眼前,便也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宁世子微眯着眼睛瞥了张冀一眼,讽刺道:“难怪张将军一向得皇上倚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真的是来的好及时。”
张冀则是含笑拱手道:“这城门安危,本是张冀的职责所在。”
宁世子闻言冷哼一声,面色顿时黑沉下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本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命在身的,你莫不是在怀疑本公子。”
张冀眺望了一下满眼的人马,笑道:“公子所言,张冀不敢怀疑,只不过这城门范围之内,一直都是京畿都护衙门的职责范围,怎敢劳烦公子您呢。”
“张冀,你少给本公子阴阳怪气的,识趣的,给本公子闪一边去,少多管闲事,祸及自身。”宁世子素来知道这张冀文武双全,嘴上功夫相当了得,若是和他这样的人耍嘴皮子。哪里占得到便宜,只能端起架子,威唬起来。
张冀又岂是省油的灯,何况这人一向目中无人,肆意撒野,恃强凌弱,今日在这里明日在哪里,搅得他的京畿之地,怨声载道,虽然此人皇亲国戚,但朗朗乾坤,又岂能容人肆意糟践:“张冀方才已经说明,今日张冀到此,是职责所在,并非多管闲事,还请公子体谅。”
“好一个职责所在,本公子今日就要看看,是你这小小的京畿都护职责高大,还是皇上的圣谕重要。”见吓唬不成,宁世子呼的一声,从怀里掏出圣旨,厉声道。
他手中的圣旨一扬,众人都是变了脸色,没想到这人此番竟然如此滴水不漏,还有皇上的圣旨在手。
张冀闻言倒是面不改色,翻身下马,准备接听圣旨,宁世子见状面色一阵清白,没想到这张冀果然胆量过人,不是好招惹的,竟然
将计就计。
众人见张冀翻身下马,也都纷纷翻身下了马背,一时间黑丫丫的跪了一片人。
宁世子身旁的几个近侍稍稍怔愣之下,也只得下了马背。
董依岚有些懵懂,这宁世子胆子便是再大,再没有分寸,也不至于大胆的是矫旨而行吧。可张冀此时前来是职责所在,为了查封她的马场的同一件事情,寸步不让,还是不齿宁世子的仗势欺人而出面阻止。
从张冀一贯沉寂无波的面色上是看不出半丝端倪来的。
据董倚岚对张冀的了解,两种情况,对张冀来说,都有可能。
宁世子此时此刻竟然来了这么一招儿。
“就凭你们,也想窥探圣旨,你们也配?”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董倚岚心里反而升起几丝定力,这人既然拒绝大庭广众之下宣读
其中必有古怪,故而他话音刚落,董倚岚已经上前一步,对着高高在上的宁世子福了福身子,颔首道:“世子此言差矣,世子今日如此阵势,刚才又是句句直指小女子的马场,小女子自问向来遵守规矩,实在不知公子此来何意,若是公子确是奉旨而来,对马场有所处置,小女子也是无话可说。”
宁世子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也如此大胆,刚思量着如何开口。
张冀已经对董倚岚投去赞赏的一瞥,从旁接口了:“董姑娘言之有理,世子既是奉旨而来,行的正气,何必还要给人留下话柄,岂非得不偿失。”
“张冀,你不必处处与本公子作对,本公子做事,还需你这等不入流的小子指手画脚,真是混账。”
张冀也不生气,只微微顿首,不卑不亢:“末将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言毕,领着众人已经行了大礼,宁世子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得恶狠狠的展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境风云,变换莫测,马匹乃战争之本,尤为贵重,京郊马场近期疑似瘟疫肆略,朕甚忧心,着应国公世子彻查此事,钦此。”
“捂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叩首起身,宁世子得意的收起圣旨,目光又是扫过一旁的张冀和董倚岚,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本公子把马场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