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枫点了点头,伸手也给她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的道:“既是如此,姑娘此来的意图,还请明示。”
董倚岚面色未变,只是看着木白枫那张更古不变的脸,道:“你倒是沉着,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木白枫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她清澈的目光。
董倚岚一字一顿的道:“我想请问侯爷,你一早就已经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木白枫不只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面色并未多少变化,算是默认了吧。
董倚岚见状绝望的闭上眼睛,喃喃的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我早该想到了。”
木白枫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董倚岚摇摇头,又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当日对世子的见死不救,也是你的主意了。”
董倚岚恨恨的看着眼前的木白枫,眼里尽是憎恨。
木白枫瞧在眼里,心头便是一阵刺痛,他看着董倚岚的脸道:“你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个,你可知道?钟翊若是不死,东都王怎么会狠下新来,和睿王撕破脸皮,眼下的结果,难道不是比你预想的要好上百分吗。”
董倚岚愤怒的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说了,我早知道你会从中谋算,可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谋算,越发的机关算尽了。”
木白枫看着他脸上的泪珠:“本来就是如此的,难不成你还要对你的仇人,如此仁慈吗?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你又何必犹豫不决呢。”
董倚岚站起身子:“与你这种人说这些话,的确没有什么意义,倒是我魔障了。”
木白枫也是站起身来:“你等等!”
董倚岚回过头来,看着木白枫,面上的神色似是欲言又止,便是道:“侯爷难道还有什么指教吗?”
木白枫看着他的脸,停了停才道:“月嫱,若是你不想再继续下去,就收手吧,安邦侯府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一定会如你所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当日之事,我是会向你交代的。”
“你?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董倚岚虚瞥着他的脸,淡淡的道,“你是什么人?你我是今日才认识的吗?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的性子,你也应该明白,几年前,若非我轻信于你,我安邦侯府,怎么会落得如此惨淡结局,今日你再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
言毕便转过身去,木白枫却是道:“我知道,我如今很难再取信于你,但是复仇路上,这世子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不想伤害的人,我不希望,你对过去念念不忘,既然你如今也不再是杨月嫱的身份,就该好好的活着,可以吗。”
董倚岚没有回头:“我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不劳侯爷费心。”
木白枫看着董倚岚急急远去的背影,木白枫心口便是觉得一阵阵的刺痛,谢全忙是从帐子后面绕了出来:“公子,为何今日不向他说明真相呢?”
木白枫摇了摇头叹息道:“他如今的样子,我们跟他说什么都是徒然的,他不会再相信我了。”
谢全道:“公子,你没有试过一次,怎么知道就不可以呢,当日只是他不知道真相如何,若是她知道的话,我不相信她没有丝毫的感动。”
木白枫回过头来,看着谢全的脸,认真的道:“那件事情,你对谁都不能说?这件事情,也不能告诉他。”
谢全咬了咬牙:“当日,是公子拼了性命,才救下他的命,可如今,公子却不让他知道,为什么?”
木白枫皱了皱眉头,缓缓的坐了下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所要做的,只是找出当日的真相,可如今看她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将来的事是她是否能够承受得起,若是她能像忘却我们的过往一样,忘却过去,忘却安邦侯府的旧恨,那便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可惜,她偏偏不愿意。”
谢全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我们已经问心无愧,公子,你或许不向他解释清楚。”
木白枫回过头来:“难道你不知道,他对我,也是同样恨意满满,当日之事,我也无法解释。”
谢全看着董倚岚的身影,道:“公子,世子的事情我完全可以向姑娘说明,其实,我们也是一直在找寻的,只是,眼前没有线索罢了,我相信,姑娘一定会理解这些的。”
木白枫看着他道:“算了,这个事情,先不要说了,至于世子,你们若是能找到的话,这是最好的结果,眼下我已无法让他释怀,可是世子也许可以。”
谢全听到这句话以后心里一阵酸痛:“公子的意思是?”
木白枫看了看他,道:“要是她愿意随世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忘记一切逍遥江湖,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谢全闻言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木白枫点了点头。
董倚岚回到府邸之中,思前想后,竟然发现,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无功的,眼下,红绸已经打探到了东都王府,虽然,对世子的事情上,因为王府的世子平叛有功,虽然下落不明,但毕竟,功勋卓着,皇上特许东都王府,功过相抵,贬为庶人,三日后逐出京城,董倚岚听到这个消息后本应高兴,此刻却是高兴不起来,董倚岚决定前去,昔日没落的东都王府去看一下即将离京的东都王府众人。
昔日巍峨的东都王府,此刻已是门可罗雀,甚至门口连通报的下人都没有,董倚岚和红绸主仆二人一路沿着熟悉的道路,朝里面走了过去,这东都王府自己前后也是来过几次的,眼下这般凋零落魄,董倚岚也不仅感慨万千,几人凭着感觉来到,昔日东都王府的后院,依稀看到几个贴身的丫头。
几人看到董倚岚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前来,面上的表情也是异常复杂。
董倚岚走上前去,轻声问道:“王妃和郡主呢?”
几个丫头似是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进去报告,董倚岚也是随着走了进去,却是看到郡主,一张憔悴的脸颊。
董倚岚对郡主微微行礼,郡主道:“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会来看我。”
董倚岚没有说话,只是朝里面看了一眼,鼻息之间,闻到一股刺鼻的汤药味儿,董倚岚心头一颤,便是道:“王妃的病,怎么样了?”
郡主摇了摇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母亲的病如今越发的严重了,再加上二哥下落不明,只怕,是不好了。”
董倚岚微呆了呆,却是咬了咬牙,对郡主低声道:“眼下这个样子。王府里头你要多尽些心才是,毕竟,眼下你们已经和往日不同了,王爷还在流放,这王妃还有这王府之中,也全靠你这个主心骨了。”
郡主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几人正在门外说着话,里面有小丫头走了出来。
郡主忙是紧张兮兮的站起身来:“怎么了?,是不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情。”
小丫头朝二人福了福身说:“王妃娘娘说,想请董姑娘过去一趟。”
郡主闻言方是释然的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董倚岚,小丫头却是看了看郡主道:“夫人还说,想请郡主,去外面看一下外面的药,有没有煎好?”
郡主有些懵懂。董倚岚心里确实已经有了几分明了,董倚岚看了看郡主一眼道:“既然是王妃的吩咐,你就先下去吧,你就先去看一看要吧,看来不会休息话要单独对我说,郡主能懂得到,母亲想跟你说什么?不该听到,我也不知道,你放心吧,王妃就是跟我说了什么,我想应该是今晨的一些事情,或许以后是自己的一些事情吧!总之听王妃的不错,我先进去了,你也赶紧去看看药吧。”
郡主想想她的话也在理,便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又也不放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董倚岚道:“郡主放心,我会小心说话的,王妃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郡主感激的点了点头,这才随着丫头出了房门。
董倚岚微微顺了口气,这才绕过屏风,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虽然一切如故,但是人气确实少了许多,昔日养尊处优的东都王妃此刻躺倒在床上,只能由着贴身的丫头扶着才勉强靠在床头上,董倚岚上前俯身行礼。
东都王妃却是双目沉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董倚岚,走上前来,东都王妃方才挥挥了挥手,示意丫头们全都退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二人都是沉默了一会儿,王妃看着董倚岚的脸道:“我知道,你对世子并非无情,只是,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是不是?”
董倚岚听到这句话以后,手心微微一颤,看着东都王妃消瘦的脸颊,轻声道:“王妃娘娘真是观人入微,没想到。早已洞悉一切。”
东都王妃难道是爽快的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董倚岚的脸道:“今日,你能告诉我,你和安邦侯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到安邦侯府,董倚岚的脸上,便是微微一颤,抬头望着眼前神色平静的东都王妃,道:“昔日安邦王府的事情,王妃娘娘并非一无所知,是吗?”
东都王妃定定地看着董倚岚的脸,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一切,有因必有果,近日东都王府遭此灭顶之灾,果然是报应,报应。”
董倚岚却是一言不发,东都王妃看着她的样子,目光看着窗外的枯叶,道:“当日我们在香积庵相识的一切,都是你刻意设计的,而后你接近世子,接近我们东都王府,也是早有预谋的,是不是?”
董倚岚看着眼前心如明镜的东都王妃:“你说的这一切。只是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刻意的接近王府,可是对世子,我却从未想过,会将世子拖入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东都王妃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眼角浑浊的热泪滚了下来:“一切都是冤孽。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你走吧!”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东都王妃终是身子不治,当夜便去世了,董倚岚看着郡主远去的身影,虽然有些不忍,但终究也是没有说出事实的真相,锦若看着他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董倚岚看了他一眼道:“是,这眼下下落不明,我想,去找寻世子。”
锦若听到这句话以后,浑身一冷:“找寻世子,如今东都这个情形,你找到世子,如何跟他解释。何况,如今睿王和东都王府同时倒台,眼下,端王是独大?皇上又是病重,端王登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董倚岚点了点头道:“是的,京城这边,我已经无事可做了,我现在,想去,找寻一下世子的下落,虽然外界都说,他下落不明,但我想去找一找,我想总还是有希望。”
锦若点了点头,顿了顿才说:“你离开京城也好,去外面看一看,也许就会忘掉这些,这是这件事情,木白枫虽然也是从中绸缪,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为了你们安邦侯府的旧事,你不能一味怪他,也许当日之事真的另有隐情。”
董倚岚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锦若,真诚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兴安侯府,他不过是为自己绸缪,就算他帮助我对付睿王,对付东都王府也好,其实最终的结果还是希望端王能够独打,如今能够顺利的荣登大位,至于其他的,不过是我们捡了一个便宜而已,如此凑巧,仅此而已。”
锦若见他不肯相信便是道:“其实,这件事情,再去说他已经不重要了,捡到便宜以后可以为你谋划也好,总之,眼下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就不要苛求太多了,你那边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董倚岚看了看天上的远去的云朵道:“京城这边我也没什么好留恋了,我打算即刻便出发,到了那边儿,只怕,也该春暖花开了。”
锦若点了点头,道:“北境苦寒,虽然你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可那边对你来说毕竟还算熟悉,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北胡那边,不如京城这边太平,据说还有不少人闯入南兴,你要有个准备的才好,需要侍从说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帮你物色几个,你觉得怎么样。”
董倚岚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倒是你眼下有了身子,要多注意保养才最要紧,我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锦若苦涩的点了点头。
木白枫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闭了闭眼睛,道:“我早就知道,她会离开京城,我还以为,他会离开京城,去散心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会去北境,找他。”
谢全看着眼前的木白枫,道:“可是世子我们已经找到了。”
木白枫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眼下,你还是先把世子的骨灰,送到东都王众人流放的地方去吧。也好让他一家骨肉团聚,至于董倚岚那边儿,就不用告诉她了,既然她已经决定,前去找寻,给他一个希望,当是最好的。”
谢全看着眼前的木白枫,道:“可是,若是她离开了京城,只怕不会再回来了,若是他一直找不到世子,他可能一直留在那,这难道,也是公子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木白枫看了谢全一眼,道:“是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并不重要,我不想让他在这京城里面,让他活在懊恼悔恨之中,与其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他跟我一样,每次都是这般活着,生不如死。”
谢全听到这句话以后咬了咬牙:“你为董姑娘做了那么多事情,眼下却并不让他知道,公子如此这般的还在用心绸缪,为什么。”
木白枫搁下手中的棋子,也没抬头,只是道:“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其中滋味,谢全你还年轻。世子的事情,你马上去办吧。”
谢全点了点头,刚一出门,便是看见门口立着的几个侍卫,正在你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谢全心里便是一阵不忍,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沉声吩咐道:“去,把东都世子的骨灰送到东都王府的人,还有,你们几个,马上去派北境那边,找到董姑娘,告诉她,世子我们已经找到了。”
门口的侍卫连忙领命而去,谢全却是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一朵云彩,喃喃的道:“公子,谢全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希望公子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