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看了她依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道:“公主觉得,安大人今日与平日里有何不同。”
董倚岚缓缓的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低眉细细回想了一下安大人方才的种种,方才开口道:“你不觉得今日安大人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也是有些心事。”
红绸闻言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公主如此一说,奴婢倒是也觉得他今日似是有些犹豫不决。公主是怀疑,他给我们带来的消息有误。只是安慰我们的?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董倚岚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这件事情,他不会欺瞒我们,毕竟此事与其欺瞒,倒不如不多此一举。”
“公主说的有道理。”红绸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京城之中,又有谁是没有心事的,我们不是也一样吗。我们又何须对安大人如此苛求呢。”
董倚岚闻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红绸,释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我们就且再等几日吧,眼下,我们也是毫无消息的。”
红绸也是点了点头。
杜妃在宫中刚刚起身,杜霜儿便是走了进来。杜妃见她又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便是道:“你今日怎的这样早,可别又出去生事。”
杜霜儿这次倒是没有立刻答话儿,只是对一旁的园儿使了个颜色,园儿会意,忙是领着屋里的丫头们走了出去。
杜妃扶着腰站起身来,杜霜儿忙是上前搀扶着:“姐姐前些日子,去为鸾凤殿那边求情,眼下,姐姐可是要后悔了。”
杜妃闻言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怎么了,看你这模样,莫不是又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杜霜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我说出来,姐姐可不要难过。”
杜妃闻言摇摇头,一边绕过屏风,朝外间缓步而行,一边淡笑摇头道:“虽说如今她还没有过到明面上,但到底,她身后有南兴,皇上对南兴的态度,眼下朝中都是心知肚明的,清远公主入住皇上的后宫,那也是迟早的事情,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杜霜儿见姐姐如此豁达,便是点了点头:“今日听传信儿的奴才说,昨日入夜之后,瞧见安护借着巡视之变,瞧瞧去了鸾凤殿那边。”
杜妃手心微微顿了顿,心里略略一沉:“那定然是奉了皇上的圣命的。”
杜霜儿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啊,可见皇上还是想为她开拓的。”
杜妃缓缓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在手心拨弄着,没有说话。
杜霜儿见姐姐如此,心里一急,从旁都囊道:“姐姐可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杜妃低眉细品了一口,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那日是没瞧见,我前脚去了太后那边求情,后脚皇上便亲自去了,你当他真是为太后送夜明珠的。”
杜霜儿道:“话虽如此,若是她真的借此翻身了,如何是好。”
杜妃摇摇头,看了妹妹一眼,:“想要找到那个贝塔的弟子,谈何容易。”
“可若是皇上想要找寻,也还是有办法的。”杜霜儿依旧不无担心。
杜妃却是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早已料到,皇上会暗中查探的,父亲那边不是早就布置了人手吗,只要那人胆敢露面,就休想活命。”
“那昨日安护偷偷摸摸的去鸾凤殿,看来是那人已经找的有些眉目了。”杜霜儿惴惴的问道,“可为何没有听父亲提及过呢。”
杜妃细细想了想,才道,“皇上那边,我也买通了不少人,还没有消息传来,安护这两日,也未曾与皇上见过。”
杜霜儿拧拧眉头:“那你要是如此说的话,安护昨夜却是为何。”
姐妹二人对望一眼,杜妃伸手转着桌上的茶盏盖子,半晌,方才道:“若是不是去告知贝塔弟子行踪的话,那便是思量着如何能够保全清远公主。”
杜霜儿冷笑一声:“姐姐,要不我们去太后那边再添一把火,可不能让皇上有机可趁,也不能那个贱人得逞了。”
杜妃闻言犹豫了片刻,道:“我如此做的话,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毕竟这清远公主,昔日里对我还是略有恩情的……”
“姐姐错了。”杜霜儿见她提及旧事,便是道,“昔日里,清远公主在先帝面前替姐姐说话,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为自己谋求利益,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前途需要,方才和皇上结为一线,那根本算不得恩情。”
“……”杜妃低眉不语。
杜霜儿见她似是动心,便是接着道:“可眼下不同了,眼下姐姐与清远公主,根本就不能并存。若非有她从中作梗,姐姐怎会迟迟没有封得后位。”
提到后位,杜妃纵使性子和缓,也终是忍不住心头的一阵愤懑,妹妹虽然急躁,但此话却是说道了自己的心坎上,自己十三岁便嫁给了皇上,这四五年来,杜家一直都是死心塌地的为皇上卖命,自己更是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皇上的身上,好不容易熬到皇上登基为帝的这一日,可皇上竟然迟迟压制后宫,不曾加封自己应得的位置,自己与皇上虽非如胶似漆,却也算是相敬如宾,再加上如今皇上新登基,百废待兴,自己的后位本已是唾手可得,可没想到,皇上却为了清远公主横生枝节。
见姐姐面色变换,杜霜儿便是知她心中终究还是不能释怀,哪肯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是乘机道:“眼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姐姐,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谢全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木白枫道:“人有消息了?”
谢全眸色有些兴奋起来,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是,今日就要到达京城了。”
木白枫闻言心头一定,道:“好,既是如此,便是将消息传给公主。”
谢全点了点头:“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手了,公子放心。”
木白枫难得开怀的一笑,略想了想,才道:“你们虽然避开了杜家的人手,但入京这件事情,杜家只怕更加防范严密,你可是做了安排。”
谢全点头道:“一切都是按照将军的吩咐,安排了几路人马入京,而且这京城里面还有皇上的人马,属下都已经提前协商好了。”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便没有什么万无一失,一切都不能马马虎虎的,否则便是一子错满盘输。”木白枫站起身来,细细叮嘱着。
谢全顺从的跟随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点了点头。
木白枫眺望了一下远处层栏迭起的山岚,略想了想,才道:“我们谋划的这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让公主知晓。”
谢全闻言心头一黯,没有说话。
木白枫侧头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道:“公主素来性子激烈,若是知道,此事是我在背后绸缪,实在是怕她又要思量太多。”
“我们谋划的这些,都是为了公主,却不能让其知晓,还得为他人做嫁衣裳。”谢全言语之间,便是有些愤懑起来。
“许多事情,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这件事情,背后是谁在谋划,谁的计策最后成功了,都不重要,只要公主顺利脱罪,便是我们这些人都想看到的结果。”木白枫倒是不以为然,云淡风轻。
“公主心里,也许并非公子所想那样,公子从未正面开口询问过公主。”谢全犹豫再三,终是说出心里话。
“世间事,未必都要事事宣之于口,毕竟,许多事情,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至少眼下,眼下这件事情,我知道,她是一定不希望得到真实的原因的。”木白枫眸色深深的望着眼前,口中喃喃道。
杜妃终是经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终是打算想出个由头,去太后哪里寻找机会,毕竟深处皇宫之中,居安思危还是必须不能马虎的。
杜霜儿见姐姐终是上心,连忙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暗暗有了打算。
待等到估摸着太后已经吃过午饭,小歇起身之后,方才和宫人取了杜妃亲手蒸制的几样点心,一行人,这才缓步朝太后的院子走了过去。
刚进院子,便是耳畔传入一阵欢声笑语之声,杜氏姐妹都是微微一愕,这个时候,太后这里,竟然还有客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如此开怀。
姐妹二人对望一眼,杜霜儿开口对一旁的宫女云烟道:“可是皇上在里面。”
云烟含笑着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可不就是巧了吗,二小姐真是好耳力,连门都还没进来,便已经听出了皇上的声音。”
杜氏姐妹闻言皆是心里闷了闷,但已经走到了这里,却已经不能再重新退出去,再找机会,便只能冲云烟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果然,穿过游廊,远远的便是瞧见太后的正屋里面似是坐了不少人,伺候的宫女们竟然进进出出的,个个皆是面带喜色,杜妃顿时心里便是一阵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云烟似是并未注意到杜氏姐妹的变化,只是快步在前面领路,快近门口的时候,云烟便是先进去报信去了。
一旁的杜霜儿显然也是察觉到了眼前的不安,刚要开口,却是被姐姐的眼神制止了,杜霜儿只得生生的吞下已经到了嘴边儿的疑虑。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皇上。”杜妃跨进殿门,便是冲坐在上首的太后微微屈身。
“频儿过来了,快坐坐下。”太后今日心情果然大好,见到杜妃忙是热情的招呼宫女伺候她坐了下来。
众位宫女忙是朝杜妃请安,一旁的董倚岚主仆二人也是随着众人站起身来,对杜妃微微点头示意。
杜妃则也是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儿。
太后面前的桌子上,则是正摆着一副丹青,虽然杜妃不曾瞧见,但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明了,果然,太后看了众人一眼,笑道:“没想到,这幅画还真的能修好如初,刚开始的时候,哀家还真是有些不相信,如今看来,倒是哀家多心了。清远公主的确是一言九鼎。”
清远公主闻言忙是站起身来,道:“太后言重了,此事原就是清远大意惹的事,累积太后,今日找人修补丹青,不过是将功赎罪之故,太后过奖了。”
太后见她应对得体,不卑不亢,便是点了点头,低眉细瞧了瞧画像,方才道:“清远,这贝塔大人早已过世多年,哀家听闻他的几个门生,都已经消失于江湖多年了,不知此番帮忙哀家修补丹青的,是哪路神仙,竟然还真是本事不小。”
清远公主闻言笑道:“普天之下,能够将贝塔大人的妙笔修复得如此天衣无缝之人,除了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之外,只怕这世上难寻第二人。”
“哦。”太后闻言眸色顿时便是微微一亮,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了凑,“这么说,公主是寻得了他的门生了?”
清远公主含笑的点了点头:“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让清远遇到,如此才有幸能够不辱当日对太后的承诺。”
太后点了点头,有些概叹的道:“如此隐身遁世之人,竟然也能让公主寻的来,而且还能为哀家修补丹青,看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杜妃闻言忙是道:“母后说的正是,既然今日清远公主已经如母后所愿,修补完成了丹青,儿臣斗胆,想请母后赦免这织锦殿的一众奴才。”
“这满屋子的人啊,就你机灵,怎的,还担心哀家出尔反尔不成。”太后闻言嗔了下首的杜妃一眼,几分责怪几分疼惜的道。
杜妃闻言也不害怕,只是连忙从旁赔笑着接口道:“频儿哪里是这个意思,频儿只不过是担心太后高兴只顾看着眼前的丹青,从旁提醒罢了。”
“好,好,好,就你理由多,既是你想好人做到底,那哀家便依你。”太后面色欣喜的摇了摇头,下了决心。
清远公主闻言也是面色一喜,忙是上前谢恩:“多谢太后娘娘,多谢杜妃娘娘。”
太后点了点头,挥挥手道:“你起来吧,这次哀家就不罚你们了,不过这往后啊,可得让下面的奴才们做事都格外小心些,下次可不定有频儿为你们求情这般好运气了。”
清远公主忙是点了点头。
刚刚回到院子,杜霜儿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把手中的披风狠狠的甩在地上,阴厉的道:“那个贱人好厉害的手脚,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幅丹青修补好,还能哄得太后她老人家如此开心,我们辛苦准备的这一肚子话,竟然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相比杜霜儿的气急败坏,杜妃倒是显得从容淡定许多,她只是淡然的示意身边的园儿将披风捡了起来,一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我们在此事之中,也并非没有谋算过,可眼下,我们谋算失败了,还是让她占了先机,即是如此,我们就该记住教训,愿赌服输,你这样乱发脾气,也是于事无补的。”
“姐姐,你知道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吗,你,你方才怎么能还帮清远那个贱人说话呢。”杜霜儿噌的一个箭步窜到了杜妃眼前,怒其不争的道。
杜妃闻言倒是神态淡定自若:“那又如何,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做,落井下石吗。”
“可,可至少可以闭口不言吧,总不能还帮着她说话吧。”杜霜儿一时找不到理由,还是生生的道。
杜妃淡淡的摇摇头,叹道:“看今日太后的神情,我便知道,清远已经占了先机,若是我不为自己争取的话,那我们今日这一趟算是百去了。”
杜霜儿闻言便是不解了:“姐姐想说什么,你那样也算是给自己机会吗。”
杜妃缓缓点了点头,修长的娥眉微微蹙紧道:“妹妹,你想想看,当时满屋子的人皆是面带喜色,为修补好了丹青而兴奋不已,太后是,皇上也是,清远公主和一众将要受罚的云烟等宫女们,就更加不用提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想想法子,哪里还有我们姐妹二人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