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眸看了看屋子里头乱糟糟的人群,便是一挥手,大怒道:“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再次心惊,丫头婆子们哪里还敢触怒皇上,忙是一溜烟的从里面奔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清静了不少。
皇上紧张细细的看着眼前的陈太医,却也是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杜皇后,只咬着帕子,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瞧见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屋子里瞬间便是鸦雀无声,气氛更是压抑紧张。大家都是一脸紧张的瞧着眼前的陈太医,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太医全神贯注的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小皇子,细细的查探着,眉心拧紧,待细细查看完毕,方才打开随身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卷银针过来,缓缓的展开来,对这孩子的人中,百会,内关等几个穴位便是刺了进去。
片刻之后,陈太医小心翼翼的拔出银针,方才还气息奄奄的孩子,皱了皱眉头,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杜皇后忙是站起身来,便要扑过来抱起床上的孩子,陈太医则是连连阻止了:“皇后娘娘且慢,小皇子如今虽然清醒过来,但眼下却是虚弱的很,娘娘千万不要随意移动小皇子。”
看到小皇子清醒过来,本来众人皆是眉心微松,可是听完太医的话,大家刚刚放下的一颗心不免又是重新提了上来。
杜皇后看着眼前的孩子,几行珠玉便又是忍不住的滚滚而下,一旁的皇上忙是安慰道:“既然太医说了此话,当是没有大碍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董倚岚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太医又是细细交代几句之后,便是匆匆写了药方,交给旁边的宫女前去抓药,这才着手收拾药箱。
董倚岚便是领着太医,出了屏风,刚一出来,便是瞧见眼前的太后目光冷冷的直视过来。冷哼一声,道:“小皇子安然无恙,自是最好,不过始作俑者,哀家决不轻饶。”
众人又是一惊,回过头,却是瞧见太后正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董倚岚,似有所指。
董倚岚也是一愣,陈太医也是面色微变。
太后却是在容从姑姑的搀扶之下,朝董倚岚这般走了过来:“还不跪下。”
董倚岚眉心微凝,环顾四周,正要跪倒在地,便是只觉得手臂微紧,还没反应过来,耳畔便是响起一个声音:“母后,这件事情,不关清贵妃的事。”
是皇上,董倚岚一惊,皇上却是对她微微颔首,眸色清亮的看着眼前的董倚岚,眼里满是真诚,董倚岚也是感激的眸光一湿。
太后却是冷哼一声,横了儿子一眼,道:“皇帝心疼清贵妃,哀家明白,只是,今日这件事情,清贵妃却是脱不了干系。”
皇上闻言摇头,却是上前一步,固执的立在董倚岚身前,直视着太后阴冷的脸颊,道:“母后,此事若是真的是清贵妃所为的话,她为何要背着忤逆太后的污名,来救治元儿呢。”
“今日是清贵妃抱过元儿之后,元儿便出现了不适,今日竟然差点儿丢了性命,难不成,是哀家冤枉了她不成。”太后并不买账,冷冷逼视着皇上身后护住的董倚岚。
皇上闻言并不生气,却也不甘示弱:“母后,关于元儿的事情,正好太医也在这里,我们不妨问问清楚,不是更好。是不是,陈太医。”
一旁的陈太医早从红绸那里知道了眼下董倚岚的处境,自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闻听皇上的话,忙是点头应声道:“奴才自然是听从皇上的安排。”
太后闻言冷冷的瞥了一眼皇上身旁的董倚岚,一甩袖子,在方才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好。就依皇上说的办。”
皇上伸手暗暗捏了捏董倚岚的手,以示安慰,董倚岚也是嘴角微微翘了翘,抿嘴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杜霜儿,对二人眼前的卿卿我我很是愤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暗暗咬碎银牙。
待太后缓缓坐定,方才朝这边瞥了一眼,对陈太医道:“陈太医,你且先说说,这小皇子,究竟是因何如此啊。”
陈太医闻言点了点头,拱手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小皇子此番得的乃是荨麻疹。”
“荨麻疹?”太后和众人都是微微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哀家从未听说过这种病。”
陈太医闻言道:“小皇子这种病其实平时多加注意的话,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小皇子平素里,若是接触了鸢尾儿的话,便会浑身肿痛,且瘙痒难耐,不能自已。”
太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猛的一拍眼前的几案,怒斥道:“胡说八道,小皇子素来身子康健,陈太医今日如此这般的糊弄哀家,可是在刻意为人脱罪之嫌。”
这话说的太明显了,意思便是这陈太医和清贵妃同为南兴之人,而且又是主仆,今日见清贵妃无法自明,深陷其中,便是前来胡说八道,妄图替贵妃遮掩一二。
陈太医闻言忙是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忙是叩首道:“太后娘娘明鉴,奴才是实话实说,并无为他人遮掩之意。”
皇上听到这里,也是面色一变,站出来道:“母后,陈太医乃是南兴有名的神医圣手,一生救人无数,朕相信他的为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心,做出诓骗母后之举,还请母后明察。”
太后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前的皇帝一眼,勉强压了压心头的怒火,道:“太医既然如此说,那哀家倒要请教了,这小皇子的病起因是何物。”
太医闻言点了点头,从容不迫的道:“小皇子体质羸弱,若是接触鸢尾的话,便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形,小皇子今日突然犯病,定是接触了这些东西。”
太后便是目光瞧向一旁的董倚岚,董倚岚站出来,恭敬的答道:“今日一早虽然来的匆忙,却也是沐浴更衣之后,方才来此,故而太医所言的鸢尾,臣妾却是没有接触过的,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冷瞥了她一眼,一旁的皇上却是开口道:“母后,清贵妃一早沐浴更衣之后,才来给太后请安,自然是从鸾凤殿出发的,这鸾凤殿里头有些什么花,朕是清楚的,清贵妃一路而来,必定是穿过御花园,直接过来的,这一路之上,都是没有这种花,所以这清贵妃身上何来这种花粉呢。”
太后看向下面的杜二小姐,杜霜儿咬咬牙,道:“回皇上,虽然一路之上却是没有这种花,但是宫里头却是有这种香粉,而且,臣女似乎记得,清贵妃娘娘用的正是这种香粉,臣女早上过来的时候,却是瞧见清贵妃正用帕子擦拭小皇子的脸蛋。”
果然是有备而来,董倚岚冷瞥了她一眼,果真是好算计,步步为营,于是便是道:“杜二小姐真是细心,这都闻的出来,真是不容易。”
杜二小姐闻言一愣,道:“这么说,清贵妃是承认了。”
董倚岚环顾四周,微微颔首:“杜二小姐说不错,本宫平日里,的确喜欢这种花粉。”
杜二小姐见他承认,面上马上便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对太后重重的跪了下来,叩首道:“请太后娘娘为小皇子做主。”
太后看着董倚岚一眼,面色便又是不善起来:“清贵妃眼下,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也是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的董倚岚,虽然他心里明白,他与董倚岚不过是假凤虚凰,董倚岚根本没有必要对他的皇子产生嫉恨,而下此毒手,只不过,此番若是真是是因为她的香粉的话,那也该是无心之过,可眼下后果严重,瞧着母后的模样,只怕结局堪忧。
皇上正在思量之中,董倚岚却是已经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却是有这种香粉,只不过这种香粉,早于半月之前,便是已经用完。”
话音刚落,杜霜儿便是嗤之以鼻:“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太后也是冷冷一笑,道:“这事情,能有这么巧吗,而且你方才也说了,平日里,你很是喜欢,怎的用完了,你竟然半个月都不曾差人去采办吗。”
董倚岚点了点头,沉稳不乱的答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这种香粉臣妾的确很喜欢,只是红绸看遍了这北宇的香粉铺子,虽然不尽相同,却是没有臣妾的那种一样的,所以挑挑拣拣的,便是虚耗了半个多月了。”
“矫情?!”杜二小姐不屑一顾,暗骂一声。
皇上闻言松了口气,从旁道:“母后,这些日子,清贵妃一直在宫中养病,足不出户,儿子便是去瞧她的时候,每日见她也是素面朝天的,并未见她宫中有什么香粉。”
话未说完,太后便是不满的瞅了他一眼,语气强硬的道:“皇上,此事是非如何,哀家自会查探清楚,清贵妃是否青白,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言毕便是对一旁的容从道:“容从,你亲自走一趟。”
杜二小姐见状,心头便是大定。
董倚岚虽然知道自己此番说话属实,但若是栽赃陷害的话,这个又有何难呢,心里便也是提了起来,若是真的搜出来了,自己有当如何自白呢。
鸾凤殿距离并不远,再加上办事之人一向利索,果然不多时,便是瞧见容从姑姑带着一众搜宫的婆子丫头已经返回屋里。
太后抬眸问道:“如何了。”
容从姑姑面色为难的望了董倚岚一眼,缓缓走到太后跟前儿,展开手心,双手呈了上去。
董倚岚和红绸闻言都是一愣,这盒子,自己可是从未见过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容从姑姑亲自带人前去,竟然也能查出这个,看来,事情的确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
董倚岚正在惊愕之中,太后却是狠狠的一把挥手打掉容从姑姑手中的盒子,怒道:“还不把清贵妃给哀家拿下。”
左右婆子见状,犹豫不决,皇上却是一把拦在董倚岚前面,道:“母后,便是搜出这盒东西,也有可能栽赃陷害,怎能不问清楚便贸然下结论呢。”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怎的还容得了你袒护吗。”太后怒视这皇上,道。
一旁的陈太医见状忙是走上前来,也是普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太后息怒,还请太后听奴才一言。”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要开脱的。”太后愣瞥了他一眼,怒道。
太医却是叩首道:“奴才想知道,这小皇子是几时犯病的。”
杜二小姐瞧着眼前的太医,心里一阵咯噔,莫非这老东西还想翻案不成。
太后看了一旁的容从一眼,容从姑姑上前一步,语气十分肯定的道:“是辰时刚过。”
太医点了点头:“姑姑如此肯定?”
容从姑姑点头道:“因为那个时辰正是小皇子喂奶的时候,奴婢便思量着要出去找奶妈过来,却是发现了此刻小皇子突然大声哭闹,细看之时,小皇子已经浑身起了疹子。”
太医微微点头,又是开口道:“那敢问姑姑,清贵妃离开之时,又是什么时辰。”
容从凝眉细细思量了片刻,方才谨慎的道:“卯时三刻的样子。”
陈太医闻言点了点头,略略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那也就是说,清贵妃娘娘离开之后,过了一刻,小皇子方才犯病,奴才计算的可是算错?”
容从姑姑客套的道:“陈太医自是没有算错。”
杜二小姐莫名其妙,却又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陈太医,心里七上八下的。
董倚岚看着陈太医沉稳有度的模样,心里却是微微一亮。
果然陈太医闻言点了点头,轻捻着胡须,略略思量片刻,方才喃喃的自言自语道:“那就不对了。”
杜二小姐早已憋不住了,还没开口,皇上已经先开口道:“陈太医有何疑虑,不妨直言无妨。”
陈太医微微点头,对皇上微微拱手,恭敬的道:“这荨麻疹之症,与其他症状不同,虽然不会立刻致命,却也来势汹汹,再加上小皇子尚且数月的婴孩儿,所以,若是犯病的话,根本不肖这些时辰。”
皇上闻言心里便是一喜,忙是安慰的看了一旁的董倚岚一眼,继续问道:“太医的意思是,这小皇子的病,跟清贵妃并无干系。”
太后方才闻听太医的一席话,心下也是有些疑虑,但毕竟眼下证据确凿,却也并未急于开口,却见皇上如此一说,不禁紧了紧眉头,不紧不慢的道:“陈太医,论起医道来,哀家自是不如你,可是哀家也明白,大凡这病势凶猛与否,也是因人而异的吧。”
陈太医微微点头:“太后说的不错,只是这荨麻疹,便是弱冠少年,也不会撑过半炷香的功夫,便会发病。更不必说是数月婴孩。”
太后闻言也是一阵沉默,没有说话。
杜二小姐闻言道:“太后,臣女也有一言。”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说。”
杜二小姐看了董倚岚一眼,道:“陈太医所言,是真是假,我们皆非太医,根本就无从知晓,不如请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一同瞧瞧,方可见真伪。”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你的话说的有道理。传哀家懿旨,着太医院院判前来宫中,共同诊治小皇子。”
杜二小姐方是略略松了口气,又是狠狠的看着眼前的杜二小姐。
董倚岚却是心里暗暗揣测,后宫之中,果然是是非之地,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从未想过招惹她人,可她人却非要咬住自己,不死不休,今日这事实在蹊跷,这香粉盒子从自己的宫中搜出来,肯定是有人做了杜家的内应,对自己监视显然也并非一朝一夕,往日里,自己倒是大意了。才造成今日这般情形。
谋害皇子的罪名扣下来,还真是非同小可,便是皇上,只怕也是无法保全自己,如此含冤受屈,自己岂能善罢甘休,简直窝囊透顶,也许红绸说的对,入了皇宫的大门,便是无法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