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倚岚思量着心里便是一团火气,也是上前一步,道:“禀太后娘娘,陈太医方才的话,纵是大家半信半疑,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为。”
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的意思是……”
董倚岚对太后微微福身,扫了眼前气势不减的杜二小姐一眼,方才道:“今日接触过小皇子的人,并非只有臣妾一个人,可瞧着眼下,只清查过臣妾一人,若是想要弄清楚是何人下手,恐怕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太后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清贵妃说的有道理,难得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如此临危不乱,容从……”
容从姑姑忙是走上前去,细细的吩咐丫头婆子们,细细的彻查起来。
杜二小姐没想到董倚岚竟然来了这么一手,而且没想到自己设下的局,如此一来,竟然反噬了自己,当即便是狠狠的朝董倚岚这边望了过来,目光里火焰骤现,董倚岚则是目光平淡的回视过去,杜霜儿,本宫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可你却偏偏欺人太甚,步步紧逼,今日之事,你既想要设下如此大局,那本宫就陪你完个够。
容从姑姑细细吩咐了片刻,面色为难的看着太后,耳语几句。
太后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看了眼下的董倚岚一眼,似是略略思量了片刻方才道:“查,频儿一向善解人意,定然不会有什么看法,今日皇上也在,哀家岂能有失偏颇。”
“多谢太后。”董倚岚闻言恭敬的应道,便是退了下去。
众人皆是静静的在宫中等候着,太医院哪里敢怠慢,不多时,便是院判大人亲自带领着太医院众人匆匆赶了过来,几人赶到之时,小皇子已经吃过一剂汤药,正沉沉睡去,身上的红疹,也是消除不少,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杜皇后脸上也是微微静下心来。
太医院院判忙是上前回话:“回太后娘娘的话,小皇子当下已无大碍,陈太医的药很是对症,奴才佩服。”
太后闻言也是松了口气,便接着道:“哀家且问你,这小皇子,可是社么病。”
院判闻言忙道:“回禀太后,陈太医的药方,奴才已经看过来,却是是应对荨麻疹之症的药方,小皇子方能药到病除。”
太后闻言道:“院判大人,此刻还能瞧的出来是荨麻疹之症吗。”
院判见状点了点头,方才道:“奴才诊病四十余年,对荨麻疹之症见过无数,小皇子正是这个症状,这病发病迅速,来势凶猛,对于数月婴孩,更是不肖片刻功夫,若非诊断及时,救治苦难重重。”
董倚岚闻言面色便是渐渐安定下来,从人群之后看向对面的杜二小姐,果然杜霜儿闻言面色顿时便是一白,紧咬着嘴唇,似是在思量着什么。董倚岚心里便是一阵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倚岚却是并不出声,细看太后的脸色,果然也是微微一黑,道:“不肖片刻的功夫,不是因人而异的吗。”
院判点了点头,道:“太后说的极是,只不过,这荨麻疹之症,对婴孩儿而来,尤其凶猛,不肖片刻功夫便会发病。”
“好了,哀家明白了,你们且退下吧。”太后闻言心里已是有了计较,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院判领着太医们,有些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
太后目光锐利的射向下面的杜二小姐,紧紧捏着手中的椅子扶手……
眼下这件事情,已经基本明了,虽然那个香粉盒子,从鸾凤殿里面搜出来,从表面上瞧,似乎董倚岚嫌疑最大,可是太医们皆是众口一词,这荨麻疹之症,发病时间极短,那就是说,便是这个脂粉盒子真的是董倚岚所有,那董倚岚离开的时间来看,下手之人也不可能是她了。
杜二小姐此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已经是浑身瑟瑟发抖,但还是勉强稳住心神儿,身后的丫头秋儿见状,便是咬牙走上前来,普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下,道:“奴婢知罪了,奴婢方才经过御花园之时,衣袖触碰到鸢尾,只是因为不知道小皇子不能沾染鸢尾,故而才大胆的上前伺候小皇子,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好个忠心护住的奴才,董倚岚心里自是心知肚明,她伺候小皇子,真是好笑,明明自己离开之时,是杜霜儿将孩子抢在手中,她陪同杜霜儿一同前来,她的衣袖粘上了鸢尾的花粉,难道杜霜儿的便没有吗,事实摆在眼前,此人根本就是杜霜儿,这秋儿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红绸忙是看向一旁的董倚岚,希望董倚岚立刻上去踩上一脚,痛打落水狗。董倚岚却只是眉心拧紧,始终没有说话。
屋子里虽然人群满布,但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只能问题秋儿以头触地的“咚……咚……咚……”的叩头声。
良久,太后才终于怒吼一声,道:“大胆奴才,竟然知情不报,险些愿望了清贵妃,你该当何罪。”
杜二小姐闻言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也是脚下一软,忙是跪倒在地,叩首道:“太后娘娘息怒,秋儿初次入宫,对小皇子之事毫不知情……”
太后重重的一拍扶手,怒道:“便是毫不知情,方才哀家在这里说了这大半日了,她竟然胆大包天,缄口不言,区区一个贱婢,竟然也敢如此大胆,当真是当哀家好糊弄吗。”
此话说的杜二小姐心里也是一阵颤抖,太后这话虽然明面上,是怒斥秋儿,实际上,也算是对自己敲山震虎,在场之人只怕都是心知肚明。
方才还担心董倚岚那个贱人,此刻会痛踩一脚,没想到秋儿机灵,出来顶罪,将自己置身事外,看来若是想要保全好自己,这秋儿怕是保不住了,将来找董倚岚这个贱人讨回这笔债。
想到此处,杜霜儿便是缄口不语,不再说话,太后则是微微闭上眼睛,似是定了定神儿,片刻之后,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开口接着道:“秋儿知情不报,累积皇子,秋儿并非宫中之人,然罪不可恕,着重则五十,赶出宫去。”
五十大板,秋儿闻听判决也是心头一个咯噔,只怕这五十大板下来,自己这条小命也是要到头了,可是自己身为杜府奴婢,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法子,只希望杜霜儿看在自己出来顶罪的份上,善待自己的爹娘。
于是秋儿一咬牙,道:“奴婢谢太后不杀之恩。”言毕便是被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架了出去。
秋儿却只是抬起头,包含热泪的看了一旁的杜霜儿一眼,杜霜儿却是忙别开眼神儿,咬牙稳住心神儿。心里却是满是恶毒,也是对太后叩首道:“多谢太后。”
太后看了她一眼,凝眉摇了摇头,道:“你……也回府去吧。”
言毕不待杜霜儿出声,便是站起身来,疲惫的对下面挥挥手,道:“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杜霜儿则是跪伏在地,背脊生凉,让自己回府去,是什么意思,自己入宫这条路算是断了吗。
不,不能,决不能,若是自己就此出宫,那以后对付董倚岚这个贱人,岂非自己再无机会了。
她刚要走上前去,却是被容从姑姑拦住了:“二小姐还是听了太后的话吧,先回府去吧。”
杜霜儿心中不甘,见道容从姑姑忙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却也是不知所措:“姑姑,我……”
容从姑姑微微叹了口气,搬开她的手,便是叹息而去。
董倚岚则是并不停留,也未上前奚落,皇上却是走上前来,对董倚岚道:“朕送你回去。”
董倚岚微微笑了笑,轻点了点头,皇上则是轻携着董倚岚的手,二人一同出了宫门。
被众人抛弃的杜二小姐则是颓然跌坐在地上,一片茫然。
待皇上亲自护送董倚岚回到鸾凤殿,皇上见董倚岚面色不好,便是道:“你眼下身子不适,今日又受这般冤屈,就好好歇息吧。”
董倚岚抬眸看了眼前的皇上一眼,淡然一笑,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皇上几番为倚岚辨白,如若不然……”
皇上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愧疚的道:“朕一直没有照顾好你,是朕的错,今日之事,朕一开始便知道,根本就是与你无关。”
董倚岚低眉垂眸,低喃道:“多谢皇上信任。”
皇上闻言清浅一笑,面上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董倚岚见状便是微微一笑,安慰道:“皇上不必担心,陈大夫的本领,皇上也是清楚的,眼下小皇子定然能够吉人天相,化险为夷的。”
皇上闻言感激一笑,道:“朕知道,小皇子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这个恩情,朕不会忘记的。”
董倚岚摇头,只是轻叹一声,却是并未说话。
二人略略沉默了片刻,皇上终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的伸出手来。轻抚着董倚岚消弱的肩头,董倚岚的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皇上一愣,忙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心儿,嘴角儿荡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出来,他细细凝望着眼前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的女子,心中百般滋味,千回百转却也说不出口,最后到了嘴边儿,却只是化成一句:“时辰不早了,朕也该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恭送皇上。”董倚岚并未挽留,却是恭敬的微微俯身,恭送皇上离开。
皇上微微点头,转身缓缓的来开了。
红绸也是走了过来,道:“小姐,你也累了吧,瞧着脸色不太好。”董倚岚微微点头,顺从的去了里屋。
皇上静静的立在回廊之下,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却是久久不语,在回廊的尽头,王公公踏着夜色走了过来,恭敬的禀道:“皇上。”
皇上并不回头,只是道:“小皇子如今情况如何。”
王公公面露喜色,忙是道:“方才奴才去探听过了,皇子身上的红肿已经褪尽,今日瞧着似是已经痊愈了,陈太医真是神医,才不过三天,就已经药到病除了。”
皇上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释然。良久方才挥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王公公微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便是朝回廊的后面走了过去,却又是不敢走远,在回廊的尽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皇上略略思量了片刻,便似又是想起什么似的朗声道:“王公公。”
王公公刚刚坐了下来,听到皇上的声音忙不跌的应答着,一边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溜小跑的走了过来:“皇上……”
皇上侧脸看了他一眼,开口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公公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道:“刚刚申时。”
皇上闻言便是略略点了点头,略略思量了片刻,似是重复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申时刚过。”
王公公见皇上如此一说,忙是道:“是的皇上。”
皇上看了眼前的王公公一眼,又是道:“鸾凤殿那边,今日太医去过了吗。”
王公公见皇上突然如此一问,面上便是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这个奴才也不失很清楚,不过鸾凤殿那边,平日里自己倒也是有几个大夫在一旁伺候的。”
“混账”皇上闻听此言,顿时便是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朕是问,这太医院的那些个狗奴才们,这几日竟然没有人去过鸾凤殿那边吗。”
王公公见皇上动怒,忙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上一甩袖子,也不理睬他,便是大步朝院子往外面走了出去,王公公哪里敢耽误,忙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皇,皇上,您,您慢点儿……”
皇上一路脚步匆匆,可不正是去的鸾凤殿的方向,王公公心头一叹,顿时就是想给自己几个嘴巴,真是糊涂,早该瞧出皇上的心思,怎的这些日子,自己只顾着去探小皇子的病情了,竟然给忘记了这茬儿,活该今日惹皇上生气。
鸾凤殿里面,董倚岚徐徐倚靠在床头,正手持书卷,低眉细看,面色虽然有些微微发白,但神情还算平和。四下倒是一片寂静,只能闻听房屋中间的火盆里面,火红的焦炭噼里啪啦的声音。
红绸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却是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发黑的汤药。
董倚岚大约是闻到了药苦涩的味道,便是皱皱眉头,搁下手中的书卷,朝这边望了过来。
红绸走上前来,柔声道:“小姐,药熬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董倚岚低眉瞧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汤药,略皱皱眉头,道:“怎的闻的这样苦。”
红绸却是摇摇头,勉强一笑,道:“良药苦口,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董倚岚点了点头,笑了笑:“你说的对,良药苦口利于病。”
言毕便是接过红绸手中的碗儿,略顿了顿,便是咬咬牙,终是一饮而尽。
红绸见她终于喝了手中的汤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忙将身旁的蜜饯送了过来,董倚岚伸手念了一个放在嘴里,方才微微放松紧皱的眉头。
红绸见董倚岚顺从的吃了药,又是重新躺了下来,便是很高兴的收拾了药碗,脚步轻松的走了出去。
董倚岚则是合上眼前的书卷,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明月当空,正好从窗口照射进来,真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真实写照。
董倚岚正在发楞,却是听到外面似是一阵轻微的嘈杂之声,董倚岚还没来得及细看,便是瞧见红绸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董倚岚直起身子:“怎么了。”
红绸凑近几步,面色微微发白,犹豫了片刻,方才压低声音,在董倚岚的耳畔细语道:“皇上来了。”
“皇上,他这个时辰怎的会来?”董倚岚吃了一惊,忙道。
红绸道:“这才申时,我们这个时候熄灯睡觉,是不是太,太早了些。”
董倚岚点了点头:“不早了,这太都黑了,而且我现在正在病中,熬不得夜的。”
红绸迟疑了一下,董倚岚却是对他点了点头,吩咐道:“快去,再迟了,皇上就该到门口了。”
红绸见董倚岚下了决心也是不敢耽误,忙是快步朝外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