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倚岚回望了一眼镜子中，精致考究的自己，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今年的除夕，竟然会在这里度过，还是在北宇的皇宫之中。心里一时不禁有些感慨。

    略愣了愣，董倚岚便是朝外面看了一眼，对一旁的红绸道：“时辰差不多了，众人也该到齐了吧，我们也赶紧走吧，可不要迟到了。”

    红绸细细恩了一声，便是搀扶着董倚岚的手，一并出了鸾凤殿的大门。

    大殿门口的侍从见董倚岚来了，忙是俯身行礼，董倚岚清淡的挥手免去，在红绸的陪伴之下，进了殿内。

    大殿里面，早已布置停当，屋子里面满满的皆是大红艳丽的各式灯笼，回廊上更是人来人往，期间来往的宫女内侍们见到董倚岚皆是纷纷行礼。

    随着王公宗室见董倚岚走了进来，也是纷纷站起身来，恭迎清贵妃入殿。

    董倚岚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浅笑着环顾四周，却见两边的椅子上，各宗室贵胄，后宫妃嫔，已经到了不少。

    董倚岚抬眼看了一眼皇上皇后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董倚岚心里便是略略安慰了些，仪态万千的朝自己的席面走了过去。

    众人见董倚岚坐下之后，方才纷纷陆续的坐了下来，略略沉寂了片刻之后，窃窃私语的声音方才恢复少许。

    红绸看了看四周，道：“小姐，来的可真的够全的，瞧他们方才打量小姐的眼神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董倚岚面色微笑，道：“难得一见皇上的机会，大家岂能放过。”

    红绸点了点头，打眼四下望了一眼，道：“可不是吗，这北宇后宫原来，竟然也有如此众多的嫔妃，今日算是到齐了吧。”

    董倚岚点了点头，也是抬眸四下打量了几眼，满眼皆是姹紫嫣红，珠翠闪耀，果然是有很多平日里极少见到的新面孔，便是嘴角微微翘了翘，道：“看来，到的的确够齐整的，来北宇这么久，忽然发现，好些个姐妹，还真是记不太清楚长相了，几日重见，倒是要好好认识一下。”

    红绸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小姐，你看他们的模样，今日肯定是准备了不少花样儿，只等皇上出场呢。”

    董倚岚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了。皇上皇后怎的还没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红绸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倒没有听说过，不过，今日如此大的盛会，皇上不可能错过的，小姐放心便是。”

    董倚岚点了点头，略略思量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道：“这小皇子大病初愈，想来今日杜皇后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的。”

    红绸微微挑挑眉毛，略略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董倚岚还没说话，耳畔便是闻听太监尖细的唱名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董倚岚和红绸便是立马闭上了嘴巴，随众人一齐站起身来，俯身行礼。

    皇上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小皇子也是由乳娘抱在怀里，一同入了大殿，待帝后在正坐了坐定之后，皇上方才挥挥手道：“今日是家宴，都是一家人，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众人自是谢了恩，方才纷纷坐了下来。

    皇上抬起头，朝董倚岚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皇上眸色明显的亮了亮，董倚岚则是翘了翘嘴角。

    皇上也是心头荡漾儿，眸色里柔光隐现，但很快便是回过神儿来，对众人道：“今日是除夕佳节，朕今日特地邀请众位宗室亲眷，举办此除夕家宴，大家皆是不必拘礼，随意就好。”

    话虽如此，但参加宫宴，又是皇上在场，怎的会真的随意的起来。

    皇上话音刚落，众人便是起身谢恩，拘礼而规矩，谢恩之后，殿内便是寂静了下来。

    大约皇上也是不愿如此冷场下去，便是示意一旁的内侍给自己倒满酒，目光却是微微朝下面投了过来。目光投向一旁空落落的座椅之上，面色微微凝了凝，方才对一旁的侍从道：“给信王殿下的杯子里，也满上。”

    话音一落，坐下的各位王爷们皆是面色微动，这信王殿下，一向与皇上有间隙，先皇在世之时，二人便是数次对面不语，皇上登基之后，信王返回边境，除夕也是没有回京，更是对皇上的信笺，根本未回只言片语。除夕已至，信王果然没有回京。

    此番宴席，皇上竟然依旧将信王的席位，安排与众位王爷之中，此刻更是让内侍给他满上酒，众人先是一惊，继而纷纷避开眼神儿，没有说话。

    内侍忙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信王的酒杯倒满了。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双手端起酒杯，看着眼前的众位王爷，道：“今日除夕，朕敬各位王爷一杯，愿天佑我北宇，来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言毕便是率先一饮而尽，对众人微微一笑，轻轻的搁下了酒杯。

    “多谢皇上。”众人忙是端起桌上的酒杯，也是恭敬的一齐具备，纷纷一饮而尽。

    待众人皆是搁下手中的酒杯，场内气氛倒是微微热烈了些，不似方才那般拘礼。

    皇上微微抬起眼，眸色透过层层华丽的身影儿，对后面一个低眉饮茶的粉衣的女子道：“玉妃，你一向身子弱，这冬日里，多半都是不出门的，近日身子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齐将目光投向角落里面的粉衣女子，这玉妃文采风流，却性子单薄，出身也不高，家人又都不在京城，平日里身子羸弱，甚少伺候皇上，此事见皇上突然开口朝向自己，心里便是微微一愕，忙是搁下杯子，慌忙站起身来：“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皇上闻言微微一笑，点头道：“那便好，来人啊，将玉妃桌子上的玉观音去掉，换成厨下新熬制的枸杞红姜茶吧。”

    侍从忙是应答着走上前去，殷勤的替玉妃换掉了茶水。

    玉妃忙是满脸欣喜的坐了下来。

    坐在下面的林妃见状，忙是娇笑几声，打趣道：“瞧玉妃妹妹，这皇上刚刚关切了几句，居然连脸都红了。”

    坐在一旁的陈妃闻言也是掩口一笑，接口道：“可不是吗，玉妃妹妹素日里，便是脸皮薄，平日里姐妹们一处，玩笑几句，便是脸红，更不要提今日在家宴之上了。”

    话音一落，左右两旁的嫔妃们皆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连连附和起来，大殿里，气氛似乎一下热闹了起来。

    董倚岚适时的站起身来，对皇上皇后微微福了福身子，方才道：“今日难得众人聚在一处，臣妾与众姐妹们，倒是准备了些许乐子，还请皇上准许。”

    皇上闻言便是笑道：“清贵妃既然有心，朕也想开开眼界。”

    众位王爷也是连连点头：“早就听闻南兴歌舞繁华，远胜我朝，今日有幸见到，确实难得。”

    董倚岚闻言也是微微笑了笑，便是对皇上道：“既是如此，那臣妾还想请皇上恩准，将这大殿里面的大灯熄灭几盏。”

    “熄灯？！”众人闻言纷纷一愣，窃窃私语起来，“这若是熄了灯的话，跳舞怎的看的清楚，更何况，若是熄灯之后，有人闯了进来，那可是兹事体大。”

    皇上也是微微一愕，只看着眼前的董倚岚，却是并未立即答应下来，皇后见状，便是朝董倚岚微微笑笑：“妹妹说笑了，这大殿里头，人来人往的，若是没有了灯火，可不就乱了不成。”

    虽然她说的含蓄，但董倚岚还是听明白了，便是微微浅笑着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此番臣妾不过是希望可以熄灭大殿之上的几盏大灯而已，至于廊柱，烛台之上的，倒是无碍，来来往往的人群，定然是瞧的清楚的，又岂会让殿中，乱了起来呢。”

    皇后闻言凝凝眉头，刚要反驳，却见身边的皇上点了点头，笑着对他道：“来人啊，就依清贵妃的意思。”

    皇后咬了咬嘴唇，握着杯子的手心微微一抖，但终究还是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没有说话。

    董倚岚见皇上点头，便是面上一笑，回过头，对身侧的红绸微微示意。

    红绸会意，忙是朝早已守候在大殿后面的一个南兴宫女微微点头，宫女回应，返回了殿后。

    不多时，便是有一群身着各色彩衣的女子匆匆而来，身上的衣衫在隐隐约约的灯火里面，似乎散发着点点灼灼幽幽的亮光，没走一步，更是觉得脚底生花，步步不同。

    众人见状皆是睁大眼睛，瞧着眼前女子，长袖舒展，曼妙生姿，满殿荧光飞舞，死梦如幻，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瞧着眼前的众位女子，如此玲珑神奇，皆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董倚岚瞧在眼里，眸色里却竟是一片沉静，皇上瞧着眼前的女子和满堂的聚精会神，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待一曲终了，众女退出大殿，在众人尚且没有回过神儿来的功夫，董倚岚已经命人点燃灯火，大堂之中重新点亮起来，众人似乎方才从如梦似幻之中，渐渐回过神儿来，个个脸上都是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拿得几回闻，这南兴的歌舞，果然是不同凡响。”坐在下首的钦王连连赞不绝口，率先道。

    众人也忙是符合。

    皇上也是满意的一笑，侧脸看向眼前的董倚岚，开口道：“的确不错，尤其是那步步生花，的确让人称奇，不知清贵妃，这是如何做到的。”

    董倚岚微微笑了笑，道：“此事说起来也容易，不过是在鞋子上多下些功夫便好。”

    皇上微微蹙眉：“在鞋子上下功夫？”

    董倚岚微微点头，接着道：“为了让这鞋底步步生花，臣妾不过是预先做了几双脚底有镂空的鞋子，在鞋底的夹层里面，装上夜色中能发光的磷粉，待熄了大灯之后，大家走来，轻磕鞋底，磷粉便会从不同的镂空花样子里面漏了出来，在夜色中，可不就瞧着步步生花了。”

    “没想到小小磷粉，竟然也能如此巧妙的运用在跳舞之上，果然是心思奇妙。”钦王闻言忙是赞叹道。

    皇上看向董倚岚的目光中也是满是赞誉，杜皇后便是趁机站起身来，对皇上道：“禀皇上，妹妹如此心思，让大家开了眼界，皇上可别只顾着高兴，忘了好好赏赐妹妹。”

    皇上闻言便是点了点头，笑道：“皇后说的不错，的确该赏，王公公，就把那柄累丝嵌宝衔珠簪赏赐为清贵妃吧。”

    王公公闻言忙是躬身上前，将手中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呈到清贵妃的面前。

    董倚岚闻言满是谢过恩后，便是双手接过锦盒，缓缓的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众位嫔妃表演了一些节目，董倚岚也是饮了几杯酒之后，便是头有些发胀起来，便是起身离席，去更衣。

    红绸也是跟了出来，在一旁伺候着。

    二人出了大厅，还没挪动步子，耳畔便是听闻一阵似曾相识的清笛声，董倚岚和红绸对望一眼，皆是微微一愣，这个时辰，是什么人在这皇宫之中吹笛呢。

    董倚岚和红绸不禁屏气凝神儿，侧耳细细听来，曲调竟是似曾相识，董倚岚脑海里飞快的闪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人影儿来，他，他来北宇了？

    红绸见董倚岚面色一变，自然也是听出了笛声的不同，还未开口，董倚岚便是开口问道：“红绸，你可听到了笛声……”

    红绸闻言点了点头：“自是听到了，好似就在不远的地方。”

    董倚岚点了点头，又是细细的聆听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红绸道：“不远的地方？！”

    红绸见状便是抬起头来，四下找寻着：“是，小姐，不远的地方。”

    董倚岚闻言心头忽的一阵起伏，扶着红绸的手，便是跌跌撞撞的循声而去，心里却是在重复着，不远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红绸见董倚岚面色似是紧张中略带一丝期待，一丝向往，便是也不便多问，只小心的搀扶着她的手，朝笛子的方向寻了过去。

    二人绕过眼前的院子，笛声果然是更近了，红绸忙是道：“就在前面。”

    董倚岚却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在了脚步：“红绸，这，这是什么地方。”

    红绸也是环顾四周，细细看了看，方才道：“小姐，好似是御花园的外面，前面不远处，便是我们鸾凤殿了。”

    “御花园？！”董倚岚面色犹豫了片刻，修长的娥眉却是微微一愕，口中喃喃自语，“他，他怎的会在御花园里面呢。”

    红绸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张望着，眼前的御花园里面，似乎四下无人，一片静寂，御花园里面，黑幽幽的，只能瞧见静寂寂的水面上，倒映着天上的冷冷月色，竟是难得的一片幽静，董倚岚静静聆听着寂寂夜色之中的御花园，却是半晌没有再向前一步。

    一旁的红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小姐，你……”

    话音未落，耳畔的笛声忽然戛然而止，董倚岚当即心里便是一惊，真是是他吗，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若真的是你，既然已经进宫，何以竟如此避讳，不肯见自己一面吗，还是，你早已放开过往。

    董倚岚思量之间，脚步便已经是不由自主的朝前缓缓而行。前面笛声已逝，四下恢复宁静，偌大的御花园中，竟然早已无处可寻，董倚岚神情有些焦躁的在四下游历了几圈，根本就好毫无踪迹，似是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杳如春梦，毫无踪迹。

    董倚岚不禁眼角微湿，顺着假山脚下的石头，颓然的坐了下来，眸色呆呆的盯着眼前湖面中清冷的月色，看似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

    果真是镜中花，水中月。

    红绸在旁边静静立在一旁，周围阵阵冷意袭来，红绸不禁打了个寒战，可眼前的董倚岚，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红绸当即便是微微蹙了蹙眉，从旁道：“小姐，我们出来的不短时日了，再不回去，皇上怕是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