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泊闻言笑了笑,接着道:“可是事实上,都娜公主并未出宫,而是因为前夜的不甚酒力,误了时辰,根本就没有前去宴席之上,皇上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吗。”
“大人是怀疑,前夜杜妃和公主的所谓闲话家常,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皇上冷哼一声,道。
章泊也是点了点头:“至于今日,皇后娘娘找人到百花园中,臣以为,这些事情,显然也是杜妃娘娘早已有所准备,而且刻意引导,之后种种,也是完全按照她的设计一步步实行的。”
“可恶。”皇上狠狠的攒紧手中的拳头,道,“这个杜霜儿,竟然胆敢利用朕的孩子,如此栽赃陷害,将朕玩弄于鼓掌之中,简直无法无天。”
章泊立在一旁,却是并不发表看法,只是道:“皇上吩咐之事,臣已经办妥,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臣便先告退了。”
这章泊在自己甄选的人才里面,算是资质最上乘的,不单文武双全,而且行事低调,办事能力更是一向出色,更为难得的是,对事情本身从不妄加评判,皇上沉默了片刻,倒是也不打算为难他,便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朕心中有数。”
章泊点了点头,便是转身退出了大殿。
皇上灯下细细思量片刻,便是匆匆拿起桌上的毛笔,一会儿就的写好一封信,又是拿在手里,细细的查看过一遍之后,方才站起身来,对外面扬声道:“王全。”
王公公忙是奔上前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随手找了个信封,将手中的信件装好,吩咐道:“马上把这封信,给太后送过去。”
“是。”王公公虽然面色疑惑,但还是想了想,便是揣好信笺,匆匆的出门而去。
太后正凝眉看着眼前的都娜,道:“你说你,今日这事,若非是你,怎么会惹出如此这般的乱子出来,真是……”
都娜公主却是一脸不满,嘟着嘴巴道:“母后,都娜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希望都娜前去见那些所谓的公子哥儿们吗,都娜就是不想去。”
太后闻言便是轻叹一口,道:“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便是不想去,也该提前和母后知会一声不是,看看今日我们在宴席之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不过是皇后想要谋害杜妃,根本就不管我的事。”都娜却是根本就不管不顾。
一旁的平都长公主闻言却是细细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太后,今日这件事情,平都倒是觉得,似乎并不像我们所见的那般简单。”
太后闻言一愣,眸色缓缓的转向她,道:“长公主的意思是……”
平都长公主闻言叹了口气,道:“平都的意思是,今日这件事情,尚未查探清楚,皇后娘娘是否真的谋害杜妃,倒是还未可知。”
太后一惊,道:“莫不是你今日瞧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平都长公主摇摇头,道:“当时情形大家都瞧的清楚,平都倒是没有瞧出什么不同之处来,只不过,此事虽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可是细细想来,却是也有众多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哪里不妥?”太后似是来了兴致,身子也不由得直了直。
平都长公主笑了笑,方才道:“平都听闻,杜后所出的皇长子,如今是养在皇后的宫中,不知是否有此事。”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当日众臣以清远公主无子嗣唯有,试图阻扰封后,皇上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堵住悠悠之口,故而便是将杜后之子养在了她的名下,这才顺利登上后位的。”
平都公主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对了。”
太后凝眉。
平都长公主接着道:“杜妃如今有了身孕,在后宫之中,本是喜事,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若是没有子嗣的话,因妒成恨,谋害杜妃,也许还有几分可能,可如今皇后身旁已有皇长子,虽非皇后所出,但毕竟杜后已逝,眼下皇长子已经是鸾凤殿中的嫡子了,既然眼下皇后已经有子嗣,便是杜妃有幸诞下皇嗣,也不过是个庶出的身份,与皇后宫中的嫡长子,根本就是尊卑之别,对皇后地位,也不存在什么威胁,皇后何须要如此冒险,要这个时候,急于除掉杜妃,白白招人耳目呢。”
太后闻言不禁站起身来,脑子里也是阵阵思量起来,这平都长公主此话倒是的确有道理,眼前的局看似精妙,毫无破绽,可是没有破绽,恰巧便是最大的破绽,这皇后眼下地位稳固,皇上宠爱,子嗣齐全,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子的出生,而打破眼前的胜局,恰巧相反,若是此刻迫不及待出手,除掉杜妃的话,对眼前的自己根本就是毫无益处的,完全没有必要冒此风险。莫不是这中间真的有什么隐情。
见太后沉默不语,一旁的都娜公主却是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母后,姑母提到这个,女儿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似乎与今日之事有关。”
此话一出,太后和平都长公主的目光便是都是一齐投了过来:“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都娜公主凝眉细想了想,方才慎重的开口道:“虽说女儿和这杜妃自幼相识,但是自从在她手里吃过亏之后,母后便是曾教导过女儿,以后要离他远远的,以免凭增事端。”
太后闻言便是点了点头。
都娜公主接着道:“所以,自从杜妃入宫以后,女儿私下里,便是没有和她见过面,可是昨天晚上,杜妃却是突然来了女儿的寝宫,说是父亲给她送了几壶好酒过来,想着其中的梅花酿,是女儿最喜欢的,便是特地给女儿送了几坛过来……”
“竟有此事。”太后闻言大吃一惊,细想了想,道,“怎么就这么凑巧呢,什么时候送过来不好,偏偏就是昨日。”
都娜公主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虽然女儿对她不喜,但是那梅花酿的确是不错,女儿昨日不知不觉的,便是多饮了几杯,所以今日的宴席,女儿便迟到了……”
太后听完她的话,无奈的扫了她一眼,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平都公主,道:“看来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情,看似平常,只怕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只可惜,哀家当时竟然楞的就没有瞧出来,竟让她得逞了。”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叹息道:“太后当时是关心则乱,太后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杜妃腹中尚未出世的皇嗣身上,难免当局者迷。”
太后闻言眸色顿时便是冷了冷:“可恶,这杜妃竟然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往日里利用皇长子之时,被哀家惩戒之后,竟然丝毫不知悔改,如今竟然变本加厉,连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能作为利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若是哀家再不给她些颜色看看,只怕往后还不知道她要如何兴风作浪。”
平都长公主朝门外看了一眼,刚要开口,却是瞧见云英从外面急匆匆而来,太后转过脸,道:“什么事情。”
云英躬身施礼之后,应声答道:“皇上差王公公送了一份信过来。”
太后凝了凝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的道:“哦,送信过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云英也是迷惑不解的摇摇头,便是将手中的信笺递了上去。
太后接在手里,细细看完,面色便是越发的阴沉起来,对云英挥挥手,云英会意,忙是出了门去,警惕着四下的动静。
“事情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件事情,还真是没那么简单。”太后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一旁的平都长公主。
平都长公主恭敬的接在手里,看完也是微微叹了口气,略想了想,方才道:“此事……是皇上派人调查出来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看来皇上也是起了疑心的,这才派人详查。”
平都长公主将手中的信笺重新收好,道:“此事虽然是另有乾坤,但毕竟这件事情,若是没有外面的协作,单凭杜妃一人之力,只怕是难以成事,何况眼下,杜妃还有孕在身……”
太后闻言面色便是越发阴冷起来,她缓缓闭上眼睛,这个杜霜儿还真是野心不小,果然是杜大人调教出来的好女儿,看情形,她在这北宇的后宫之中,是想要呼风唤雨到何种程度,才能满意。
本来以她往日的德行,此番便是不该让她入宫,可无奈杜府势大,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所以才无奈将她接入后宫,而且一入宫,便是妃位,这位份儿也的确是不低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如此这般的不能消停:“哼,这杜家的人,本宫若是一再纵容的话,还不知道她今后当如何无法无天。”
平都长公主看着太后狠狠捏着椅子的扶手,面露狠戾,便是暗叹一声:“太后是打算如何处置。”
太后太后冷哼一声,狠狠的一拍桌子:“这件事情,在明显不过了,这宫中规矩摆在那里,哀家饶不了她。”
平都长公主看着桌面上溅起的水滴,缓缓站起身来,掏出袖中的帕子,轻轻的擦干,只摇摇头:“太后的意思,是打算按照宫中规矩,严惩杜妃?”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怎么,难不成,你觉得哀家不该如此处置?”
平都长公主笑摇了摇头,在太后的对面缓缓落座,目光凝视着门口照进来的日头,道:“平都不敢,平都只是觉得,此事既然皇上将事情始末告知太后,想来是希望太后细细思量的。”
太后凝凝眉:“细细思量?”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袖子上的华丽绣纹,方才开口道:“太后看皇上这封信,此事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太后可曾想过,皇上为何要向太后说的如此清楚。”
太后有些疑惑不解:“他自是知晓哀家此刻正为此事发愁,所以方才查清此事,为皇后洗冤。”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接着道:“太后说的不错,皇上陈述此事的确是为了为太后洗冤,但是这封信还提到宫外必定有人合谋……”
太后眉心一跳,拿过信笺,又细细看了一遍,方才缓缓的搁了下来:“你的意思是,皇上此举,是想提醒哀家,此事虽是后宫之事,却也关系到前朝安定。”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当日太后不得不纳杜妃入宫,也是因为这杜家在前朝的势力,如今杜妃在后宫之中胡作非为,胆大包天,也是因为其背后的杜家势力。”
太后眉心拧紧,细想了想,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又是来回踱了几步,幽幽的道:“纵是杜妃背后有杜家的势力,可毕竟在后宫之中,身份有限,竟然胆敢伙同宫外之人,陷害皇后,如此大事,哀家若是完全不加理会,装聋作哑,难免纵容了她。这件事情,哀家是该好好考虑一下。”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的确是要从长计议,虽然此事不能立马澄清真相,但至少,也得让杜妃对太后的态度有所觉察。”
“不错,哀家是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了,今日是皇后,只怕明日,连哀家这个太后她都敢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中,此事,哀家还要好好思量思量。”太后接过话头儿,点了点头。
平都长公主见太后面露疲惫,便是识趣的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刚刚出了太后的院子,一旁搀扶着她手臂的昭日郡主便是看看左右,忍不住的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母亲今日是怎么了,如此这般的为朝廷操心,还可以为皇后说话。”
平都长公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赞许的笑道:“看来你如今是长进了,竟然瞧的出来,母亲在为皇后说话。”
昭日郡主见母亲夸赞自己,也是会心一笑,道:“这不是太明显了,女儿焉能瞧不出来,只不过,我们终究是外人,这后宫之事,历来都是一团乱麻,我们何不避的远远的,何苦还要主动参与进来呢。”
“唉。”平都长公主一边缓缓的朝前挪着步子,一边娥眉深蹙,举目四顾,一边摇头感慨道,“母亲自小便是在这后宫的尔虞我诈之中长大的,对这后宫之事,焉能不清楚明白,只不过这京城之中的形势,却是瞬息万变,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虽然远在封地,但京城形势对我们的影响却也是从来都不能忽视的。”
昭日郡主见母亲如此一说,便也是心里一阵愁绪:“所以母亲今日如此做法,是想在宫中找寻一个可以为我们说话的人。”
平都长公主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也算是吧,毕竟将来之事如何谁也说不清楚,眼下这个南兴公主,虽得皇上百般宠爱,但是在这北宇之中,势力和杜妃可是无法比拟,我们今日雪中送炭之情,她必定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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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日郡主点了点头,忽的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可是母亲,你有没想过,你如此这般的维护皇后娘娘,岂非是与杜家为敌了,这杜家可是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平都长公主鼻子里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你说的不错,母亲如此做,的确是为杜家所不容,可是你忘了,从我们在忽州救灾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昭日郡主面色微微白了白,良久方才叹息道:“记得母亲曾说过,母亲这些年来,远离京城,留在封地,便是希望能够远离这些京城里面的纷扰是非,可如今……”
平都长公主闻言也是略略叹了口气,道:“不错,这话的确是母亲说的,不过可惜母亲今日才明白,我们只要还在这个朝廷之中,便是没有法子避开这些是是非非,与其将来,我们沦落到受制于人,处处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谋得生机。”
昭日郡主闻言面色凄然,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道:“昭日明白了,昭日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必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平都长公主看着懂事的女儿,便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母女二人携手朝宫门外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