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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第 467 章
    青草覆盖了阶痕, 一茬茬生长起来的植物被风吹雨打去,又在春日复苏,潜藏在其中的小动物, 绒绒的毛发隐约可见,伴着细碎的花儿,好一个宁静山谷。

    “没想到这里还挺清净。”

    旅人从山那头过来,看到这片谷地,不由心生欢喜, 目光往远处看去, 见到的是断壁颓垣,那是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搬走的, 看地方,还不小。”

    地上的石板一块块儿平铺过去,有的被损坏了,有着各式各样的痕迹,裂成了碎片, 有的还算完整,只生出了些青苔来, 又被杂草浮土所掩, 扫去那些浮尘,便恍似看到曾经的规模,也是不小。

    “能有什么, 肯定是因为盗门呗, 盗门越来越猖獗了。”

    同行的年轻男人出声, 有些不满, 索性还知道轻重, 声音很小, 也就附近三个同伴能够听到。

    “嘘,这话可不好乱说。”

    另一人止住他的话,眼神之中含着不满,这样冒冒失失,哪里晓得不隔墙也有耳朵呢

    习武之人的听力,可不是那么弱的,顺风听十里很有问题,但周围林深树密,看不到人影,若是就有人在附近,听到了,可是一场麻烦,他们本就是过路客,实在没必要惹什么地头蛇。

    而盗门在这片地界,就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据说盗门的发迹之初就有些玄奇色彩,那第一代的盗门门主本是个街痞混混一样的人物,跟着狐朋狗友一起在城镇之中四处偷摸混饭,这样的人,纵是有些武学根底,也有机缘,能够开创宗门,也必然是为正派所不齿的。

    可巧了,谁晓得那盗门门主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一位竟是流落在外的皇孙呢

    这事情就是如此离奇,叔叔死了,侄子继位,那侄子还是早年怕被得宠的妃子迫害而送到市井中抚养的,身份尊贵,却不敢彰显,本想着一辈子能够赖活着而已,又哪里想到因为叔叔没儿子,千挑万选,大臣们竟把他给迎了回来,回归正朔。

    这等故事,当真是话本子都不敢给开这样的金手指,偏偏现实中发生了。

    于是,曾经给皇子当大哥的盗门门主也随之鸡犬升天,早年说下的宏愿也得以在皇帝的帮助下完成。

    盗门建立,并成了正派之流。

    江湖上的那些正派固然看不上盗门的偷偷摸摸,可说到底,偷的也不是他们,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一个劫富济贫,还能得一些平民的好名声,他们也要给皇帝一个面子,于是,这盗门就立起来了。

    盗门,道门。

    不说具体哪个字,还挺唬人的,好多没文化的就直接去拜师学艺了,也是当时的盗门门主就没文化,让盗门的门槛挺低,于是盗门之中便多是良莠不齐。

    这一点,今日依旧如此。

    再后来的盗门门主文化水平有所提升,再加上盗门这么多年也不是光偷钱财的,武功秘籍总是有些的,于是,武功上面的水平也提升了,这格调就这么慢慢抬起来了,再加上后来一次的从龙之功

    几番被皇帝支持,让盗门的声势做大,到如今无人敢惹。若非盗门之义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恐怕当个正道魁首也是能够的。

    “我倒是不想说,可你看看,盗都成了抢,还像是盗门吗”

    年轻男人有些怨气,他此来不仅是跟朋友来游玩的,还是假做游玩的样子运送某些东西的,他家开的商行不久前有一批货物要从这片儿过,给盗门也交了保护费,以为就没事儿了,最多就是盗门弟子练手,要在他们这里偷一两件东西显显本事盗门出师的标准就是成功盗取某件东西,是要在保护下的,而保护的规格不同,出师之后的待遇也不同。

    晚间,他们也防备了,哪里想到盗门不按规矩出牌,竟是直接抢了一半的货物,只当别人眼瞎,看不到一样。

    负责押运的武者满心不忿,可到底顾全大局,并不直接跟其冲突,而是把剩下的货物押回去之后再请辞,表示以后走不了这趟线儿了。

    这事情传出去,又哪里还敢有人负责这条线路,年轻男人没奈何,只能自己亲自走一趟试试水,若是能行,以后便这样走,若是不能行,哪怕这条线路好赚,也只能放弃了。

    他心中发狠,若是放弃了也定要让盗门栽个跟头才行。

    “好了好了,莫要说这些了,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同伴知道年轻男人心中的怨气,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指着那草丛之中的一处石碑说道。

    石碑斜在杂草之中,已经生了些裂缝,缝隙之中掺杂了灰尘,便有野草旺盛生长,迎风飘摇。

    几人走过去,便看到上面刻着“玄天宗”三个大字,字体端正刚毅,颇有气象。

    “原来这里还是个宗门啊,玄天宗,好似在哪里听说过。”

    另一人知道同伴心思,忙跟着转移话题,细思这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可想了想,只道,“似有个玄武宗,一字之差,莫不是分宗”

    江湖门派,若是做得大了,要开拓新市场,也会在外地分宗,分宗的名字未必还和主宗一样,却也会保留一二字不改,“玄武宗”“玄天宗”,这命名方式,的确很像是主宗和分宗之间。

    若是此时玄天宗势大,压过玄武宗,恐怕世人都以为玄武宗是玄天宗的分宗了。

    当年取名的那位弟子,多少有这样的心气,现在么,只能说反而让人误解了,以为玄武宗惜败于盗门,在这里开创分宗不成,更凸显了盗门势大。

    “看看这些,你以后也小心点儿。”

    另一个同行者拿眼觑着年轻男人,让他以此为戒的意思。

    “我怕什么,我家又不是什么宗门,也不干这些事儿,跟他们,犯不着相争。”

    商贾之家,便是有着来往商行,也实在是犯不着跟门派相争,更何况,年轻男人家中也不是没有门派撑腰的,倒是不必惧怕盗门,只这种事儿,闹到靠山那里,必少不得孝敬,对自家也没好处就是了。

    几番比较,损失这条路线,所损失的钱财,竟是几个方案之中最少损失的一个,如此,也能有所取舍了。

    因是早就做好了这般取舍,这一次,也只是年轻男人的不甘心罢了。

    所有的年轻人,总想着做成长辈做不成的事情,不为扬名,只为骄傲。

    并不急着赶路,又是要游玩,见这里风景好,还有古迹,便多停留了一会儿,四处搜寻探索一番,竟是在那宗门旧址的后面还发现了一个坟墓,上面字迹浅浅,细细辨认可知是“公主墓”三个大字,却没写具体是哪位公主,当真是令人疑惑不解。

    墓碑后面倒是有约略记载,却是春秋笔法,只说某位公主深受皇帝宠爱,来玄天宗习武,未了一日遭遇叵测,因是在玄天宗内,皇帝动怒,玄天宗因此而灭。

    前面的字迹和后面的,分明不是一人手笔,也就是说另有人记录于此,更有一行小字,又是第三人手笔,宛若血书而泣,笔画上似能看出恨意,“玄天何辜,遇此公主。其风不正,连累弟子。”

    那行字似又被其他人抹去过,几道剑痕模糊,想必抹去字迹之人也是多有不甘,于是这字迹上多了剑痕,少去部分,却还能连贯,让后人看出是什么言语来。

    “也不知道是哪时候的公主,又是怎样的叵测 ”

    含糊的言语反而给了更多意淫的空间,让人可以放飞想象,充分地去联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男人一嗤“你还真当这里葬的是公主不成说不定是哪里的穿凿附会,我怎没听说过有什么作风不正的公主。”

    “皇家事,岂能为外人道,我等还是不要妄议此事为好。”

    “慎之兄就是太谨慎了,这墓碑立得,我等难道说不得了我看啊,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一个公主墓怎会孤零零立在这里,再看这样子,也不似公主规格,想来那公主必是出了什么丑事,如此遮掩,只怕世人知晓罢了。”

    几人做了一番猜测妄想,便没在此地久留,而是直接往前走去,等到走出了盗门地界,同行者问那年轻男人“快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那东西是一件玉璧,不大,就在年轻男人怀中放着,贴身而放,理论上不可能被盗走,可等他从怀中取出东西一看,便傻了眼,竟是一片碎瓦,上面还刻着一行小字“已得酬资,不论言语。”

    “这人,这人,竟是一直跟着我们”

    年轻男人震惊脸,看向身旁友人,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的武功不说极好,可也不至于有人近身而不知道,但,事实如此,他们竟是毫无所觉。

    “啧,盗门之技,高,高啊”

    偷盗本是可鄙的事情,简单的偷盗技巧也未必需要什么武功,勤学苦练就能够做到快速准确,常有市井之人训练小乞丐偷盗的,可真正到了盗门这个层次上,气血武功,循环内力,不仅速度可以快到一个极限上,就连手法,也更显高妙,不易为外人所觉。

    擦身而过,连触碰都不必有,便能妙手空空,掉包成功,着实是神乎其技了。

    “罢了,罢了。”

    年轻男人至此叹服,此条路线,以后不走就是了。

    不远处,有公子摇扇,翩翩而行,袖袋之中,一块儿玉璧押角,风吹不起,他唇角含笑,似春风拂面,不留影踪。